穿过白色的练武场之后又是漆黑幽深的通道。
房间里发光魔力石微微的作用着,能看清桌子椅子和床的,看上去像是那个小家伙的房间。
我看向那个黑发的小孩的身影,他一身穿着破布看上去脏兮兮的,头发较长布满灰尘发丝都黏在了一起。
这个房间唯一高贵的恐怕就是黑铁打造的魔力炉了。
魔力炉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产物,它类似于前世的垃圾桶,将垃圾与废料丢进去的话,经过时间的消耗会化作魔力。
魔力炉在主馆也有,但是又小巧又隐蔽几乎难以察觉,放在这件别管里的似乎是几百年前所用的老式魔力炉,外形也有点蒸汽朋克的感觉。
「你在意她吗?」
「她?」
我看了一下那个小孩子,外表骨瘦嶙峋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像是女孩子。
「是的……」
我老实的回答,说到底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疑惑,也同时包括这个小孩子。
「她是谁,有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迪有些沉默,似乎不太想说。而那个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我,又默默无闻的跟上我们走到了最前面。
「楼上的景象你也看到了吧?」
「牢房……对吗?」
「正是。」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开始聊了起来。
「楼上关押的都是一些犯下重大罪孽的死刑犯,他们这辈子都将会在那个牢房中生活下去。而这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如此。」
一路上我听着艾迪娓娓道来。
那个孩子的母亲似乎因为盗窃和杀人被逮捕了起来,母亲被关在牢房里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于是这个孩子便在这里诞生了。
我看着那个年幼孩子的背影,年龄也不过和艾莉丝差不多大,但是因为体型瘦小,给人感觉比艾莉丝还要幼小。
如此一来那孩子的母亲至少被关押了有十年以上了
当我听到艾迪那么说的时候,心中总有着一团黑色迷雾非常的难受。
当着那个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那个孩子又会是什么心情。
虽然母亲所犯下的罪孽和孩子无关,但是……
「你知道犯罪者和战俘的孩子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吗?」
「奴隶……对吧?」
「没错。」
毕竟是异世界,曾经幻想着拥有一位奴隶或者魅魔而做足了功课,在冒险者公会中学习了这个世界的一些相关常识,所以能够理解。
这个世界的战俘和犯罪者自不用说,就连他们的孩子如果没有人收养的话自然也会变成奴隶。
「这么说,这个孩子没有人愿意收养吗?她的父亲呢?」
「她的父亲似乎连母亲本人都不清楚的样子。」
莫非是妓女吗……
「真的很可笑对吧?为了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采取盗窃的,结果杀害了许多善良的百姓如今被关入了牢房,导致孩子也跟着受苦,简直是本末倒置。」
看来是生活所迫。
如果这孩子也有着老实本分的父母的话,她的人生会比现在要幸福很多吧。
「我们也在为这个孩子寻找养父母,但是结果并没有人愿意养她。」
「那么孤儿院呢?我记得真理教的名义下有教会成立的孤儿院吧?」
艾迪带着严肃的表情回头紧紧的盯着我。
「虽然以我的角度来说不太好,但希望你不要太信任教会。」
「你说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游戏里教会大多都是反派。」
「游戏?虽然我不太清楚你指的是什么,但是像是宗教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有存在很多的疑点,比如教会的资金是如何运转的?如何让人们魔怔了一般深信他们的神?虽然这个斯塔罗斯也有着真理教数一数二的大教堂,但可以的话我依然希望民众们能够脚踏实地而不是寄托于来路不明的神。」
艾迪说的也有道理,他不相信神但是却允许教会在这里建造大教堂,也是发现教会中有利可图。
真理教会给民众的孩子们每周举行主日学校,给孩子们教学日常的知识和魔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帮助。
但是艾迪也有错误的地方。
「是心意。」
「什么?」
「教会给人带来的不是盲信而是精神寄托。」
「连你也那么说吗?」
「恕我无礼艾迪,向你这样从出生就是贵族衣食无忧的人肯定不会想到吧?在这个斯塔罗斯之中在遥远的村庄之中有着连遮风避雨的住所都没有的流浪汉,也有着生病了没钱求医的村民,他们仅仅因为出身不是贵族所以过着贫苦的生活……就如同这个小女孩一样。」
「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努力吧?抛弃求神的幻想,随后……」
「不是!」我打断了艾迪的说辞,如果不是我和艾迪的关系的话,向贵族顶嘴或许会被判刑也说不定。
「他们也有努力啊,但也会有意外发生,水手会遭遇翻船,农民会遭遇干旱,商人会遭遇强盗,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他们和贵族的你们不一样,只要遭受仅仅一次的创伤都是致命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会导致他们的人生全部白费,如果立于这样的状况的话,将自己的内心和祈愿托付给神明又有何不可呢?」
艾迪持续的沉默着,看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因为长期居住在昏暗的房间里,或许视力也已经严重受损了也说不定,如果继续待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的话,变相是对无罪的这个孩子的伤害。
「你说的……没错。」
虽然很不想认同,但是勉强认同了,是他这个语气的意思。
人和人之间难免会产生隔阂这是理所当然的,更不要说人和亚人之间了。
「树桐先生……真的很了不起呢。」
「怎么了?突然夸奖我?」
艾迪带着苦笑说道。
「果然我越来越觉得带你来到这里是正确的决定了。」
「诶?」
艾迪和小女孩停下了脚步,随之我也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了深处,这里毫无修缮都是泥石构筑的洞穴一般。
在我们的前面有一扇巨大的大门,门大到可能有十米的高度。
这种地方在别馆的一楼存在嘛?
并不,因为在昏暗的地方我错失了方向感,事实上我们走的那么一大段距离早就已经来到了斯塔罗斯的地下深处。
那个小女孩依然还在。她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树桐先生,我再次确认一遍,你真的比我喜欢着这座城市吗?」
「不管问多少次我都会回答——是的,我深爱着这座城市。」
艾迪点了点头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
「那么接下来你会看到的将会是隐藏在这个斯塔罗斯背面,那些黑暗的历史。」
「黑暗的历史?」
「开门吧。」
无视了我的提问,艾迪吩咐小女孩将门打开。
小女孩点了点头,随后将脖子上挂着的不知道该不该说成是「钥匙」的结晶插入门中的凹槽之中。
轰轰轰轰……
大门发出轰鸣般的噪音,天花板上掉落下许多灰尘和石屑。
门被慢慢的打开了,那么大的机关门到底是谁打造的……
大门被打开,里面仿佛是深渊一般的黑暗,随后灯光如同舞台走秀一般一盏一盏的亮起。
随后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之中仿佛像是博物馆一般陈列着一座座骨骼的雕像。
「这……这是?」
我惊愕的看着艾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斯塔罗斯的地下竟然有这样的空间。
我们三人走进了这个洞穴……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地下空洞,我们所在的位置还只是高台,在下方还有更深的地方,坐落着类似于城市一样的遗迹。
为何说是遗迹,因为这个地方半毁状态,也没有任何的人居住的迹象。
明明从材质和风化程度看上去像是数千年前的遗迹,但是文明程度却和现在别无二致。
以及门口那些骨骼标本……简直就像是前世所见过的古生物一般。
恐龙、始祖鸟、猛犸、剑齿虎,虽然我无法保证两个世界的古生物都是一模一样
但就像这个世界里被称为鸣鸣、嘎嘎、哞哞、咩咩、噗噗的生物,非常相似与原世界中的鸡、鸭、牛、羊、猪,或许在生物的演变过程中也存在着某种趋同进化也说不定。
「在这里生活过得,原本是被称为琉姆的国家。」
琉姆。
说起来树……悠久的记录者(尤格多拉希尔)曾经说过,在我们现在所处的文明之前存在着比现在更加繁荣昌盛的文明。
如果他指的是琉姆的话……我想应该没错了……
曾经旧时代也遭受过一次『混沌』的浩劫,输给了『混沌』而灭绝的琉姆王国之后诞生的便是这个新的人类时代。
而这个时代的人们在树的预言中也将受到名为『灾厄』的新的浩劫。
似乎树还说过我并不是第一位穿越者……那也就是说琉姆也曾拥有过他们的勇者吗?
既然拥有了勇者的琉姆却仍然灭亡了……看来即便拥有了勇者的资质也不能说能够绝对保护好这个世界的意思了。
「琉姆的人民比我们要聪明许多,现存的大多数的遗迹都是琉姆时代所保留下来的遗迹。里面不仅藏着无数的宝物和神器被称为《先史遗物》你所熟知的『魔械枪』便是其中诞生的技术。」
魔械枪吗?萝蜜露正拥有着一个,武器店的老板也有着镇店之宝。
怪不得会卖的那么贵,原来是那么稀有的东西。
虽然听萝蜜露说在王都为首的几个核心都市中都已经成立了魔械枪的制作工坊,今后魔械枪也会作为主流武器而普及,但是后现代制作的魔械枪却始终无法超越旧时代的遗物,或许是制作工艺本身的差异。
「树桐先生,想听听此地流传的故事吗?」
艾迪风趣的原地坐下,我和小女孩也跟着一起做了下来,听他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故事,也由国家接触的考古学者在实地勘察后综合结果得到的艾迪独到的理解。
「大约数千年前,这里被称为琉姆的王国,那时候的琉姆比现在还要繁荣昌盛,同时世界充满着魔力,直到有一天世界陷入了黑色的龙的威胁……」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黑色的龙?」
我回忆起先前和亚历克在梦境中被呼唤到了神域——永恒伊甸,在那里透过树的自我技能(悠久的记录者)看到的那个黑色巨大的阴影,莫非就是……
「你对黑色的龙有印象吗?」
「没有……对不起打断你了。」
「我想也是,毕竟那可是数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傻乎乎的笑了笑,当然不可能把永恒伊甸的事情都告诉艾迪。
在那之后艾迪又再次说道。
「为了抵抗黑龙,人们的祈愿呼唤了星之勇者……」
「星之勇者?还真是奇特的名字呢,哈哈哈。」
在我嘲笑星之勇者这个名字有些土的时候,艾迪向我投来了不满的视线。
「对不起,打断你了,请继续。」
「哈……没办法古代文献上是怎么说的嘛。」
「那么后来怎么说?星之勇者落败了吗?」
艾迪有些无奈的谈了口气,又再度回忆起文献上记载的内容。
「不,恰恰相反,星之勇者成功的封印了黑龙。」
「嘿,还挺厉害的嘛,不过那怎么会又被毁灭了啊?」
艾迪抬头看着上方洞穴的顶部。
「因为在那之后落下了陨石。」
啊……星降之都吗?
艾迪虽然并没有说下去,但是却是这个城市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
这里原本荒无人烟毫无生机,但是因为一颗流星而改变了地形,这里也变得生机盎然了起来。
在这里定居的人们将这个城市称之为『星降之都』斯塔罗斯(star lost)。
而琉姆王国的文明和历史都被被深深的埋到了地底之中。
但……这和我们看到的影像有点不同。
撕裂天空的几道光束将城市焚毁,整个王国多陷入了烈火与毁灭之中。
巨大的黑影前面长着的一个长发男子,糟乱的头发就像是交错纵横的还带一般,并扭曲着阴森的笑容。
那个人又是谁……
「我说……星之勇者真的有封印黑龙吗?」
「嘛,事到如今你问我我也无法确认了,但是文献上是那么说的。」
「说的也是……」
我们看着琉姆的遗迹听着艾迪说着曾经关于琉姆的奇闻逸话,不知不觉中黑发的小女孩躺在地上睡着了,发出可爱的呼吸声。
关于这里的标本与遗迹由国家杰出的考古学家复原的,关于历史和传说由情报处理局管制着。
一下午我们聊了许多。
听到最后,我越来越感觉到好奇的是。
「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么多?这些事情不应该也被情报处理局封锁的吗?」
「没错,就连那个罗伊德·卡曼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只有少数情报局的高官和我还有……你。」当然还有那个小女孩也知道这里的事情,只是她似乎并不关心也听不太懂的样子。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爱着这座城市吧。」
就因为这个?把那么重要的国家机密告诉了我。
「本来这应该是由费尔迪南特家代代相传的秘密,这座城市的过去和历史的真相,但是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也能知晓这些秘密的片鳞。作为同样深爱着这个城市的人,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守护这座城市的所有。」
是吗……原来是这样。
埋没在这个城市地下的黑暗历史,一个人承担无法诉说的真实一定相当痛苦吧。
「事到如今可别说不愿意之类的话哦。」
「真是见外呢,就算不知道这段历史,我也会全力的保护这座城市的。」
「那可真是令人安心呢。只是如果树桐先生知道了这段历史的话,也会与我一起守护这段历史吧?」
「呜……真是狡猾,竟然增加我的工作量。」
艾迪站了起来随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我伸出了手。
我抓住了那个手随后也同样站了起来。
「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什!我才不是什么好人呢,倒不如说有着人渣的自觉,如果艾迪知道我的一些事的话恐怕会气到杀了我。」
「……不知道为何树桐先生那么说的话,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令我怒不可遏的事情,现在有些怒火无处发散了。」
艾迪脸上的笑容说没就没了,令我一下子感到了恐怖。
「你的风流我大多都是佯装未见,但如果真的做了不可挽回事情的话,届时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他的语气和表情并没有在开玩笑,他对这个城市的爱是真实的,所以我也想回应他的期待。
「我知道了,如果我做了错失绝对不会逃走,惩罚也好赎罪也好我都会担当到底。」
所以我也非常认真的回应了。
艾迪有些无语按住额头叹气。
「所以说……请不要做出会需要惩罚或者赎罪的事情啊……」
被我们争执而吵醒的小女孩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们,当我意识到她的视线之后,便朝着艾迪微笑了起来。
他也似乎意识到我的玩笑之后回复了以往的神情。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是呢。」
轰隆隆隆的噪音再度将这段黑暗的历史尘封了起来。
下次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又会是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