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最后的战斗在下午三点左右彻底结束了。

「她们怎么样了？没有危险吧？」苏美月向匆忙走进来的莎缇雅问道。

「嗯……都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莎缇雅低下头叙述着，「布伦希尔德小姐……她的肝脏一直在持续出血，脾脏破裂了，我……我不得不做手术摘除了那些破碎的部分，不过她会活下来。还有公主殿下的话，她手臂上的伤口太大了，骨骼完全被打碎了，还有一些生锈的金属嵌了进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子的话可能会严重感染的……」

「你亲自去和她说一说吧，把你能想到的办法都告诉她，」苏美月提示她，「多萝西娅是个好孩子，她自己会做出选择的。」

「那好吧……」

「对了，莎缇雅，你自己感觉怎么样了呢？会觉得难受吗？」

「我……我没事，」莎缇雅将双手放在胸前，努力用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左手的手腕，「姐妹们都在承受痛苦，我……我应该……」

「不用太勉强自己，如果你觉得受不了的话可以和我谈谈的。」苏美月用担忧的神情注视着她。

「至少……让我把公主殿下她们的事处理好，她之前的时候一直照顾我，我希望能看着她好起来。」她用手擦擦眼角的泪水，「美月姐姐，我太脆弱了，竟然会那样做……」

「一个人不够坚强永远不是什么错误，」苏美月走上前，握住了莎缇雅举在胸前的双手，「不需要向我们说对不起，我只想要祝福你，你现在已经变得比以前更美了。去照顾她们吧，我相信你，和姐妹们在一起会让你的状态也好起来的。」

「嗯……谢谢，美月姐姐。」莎缇雅背过身，准备回到治疗区帐篷那里去。

「对了，莎缇雅，」苏美月带着俏皮的笑容提醒她，「你手腕的上的绷带该换一换了呀，别忘了。」

「我……我知道了，美月姐姐。」她回头看着苏美月，也羞怯地笑了笑。

……

在战斗局势基本确定之后，祈月军团就提前撤出了战场。她们中的许多人都因为受伤会是生病倒下了，还能行动的修女们则迅速地忙碌起来，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搭建了治疗区，对所有的伤员进行治疗。

莎缇雅熟练地穿过走廊，找到了多萝西娅和布伦希尔德的病房，刚要准备走进去，却发现一双纤细动人的手先于她拉开了门帘。

「莎缇雅，你也来找她们吗？」

「是……是的，圣女大人。我来找公主殿下，关于她手臂上的伤的，我觉得那可能会有危险，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这样子会比较不容易紧张一些，不是吗？」

「好……不过，圣女大人已经没事了吗？」

「头还有一点儿晕晕的，眼睛也有点干燥和刺痛，不过还好……美月说我是使用魔力过度了，这两天不能太累。」

「那就好，希望姐妹们都能快一点好起来呢。」

狭窄的病房里，多萝西娅和布伦希尔德躺在了相邻的两张床上。在两张床的中间放着一张带有轮子的小桌子，上面摆满了绷带、止血绵，以及各种药品。

「多萝西娅……听到我说话了吗？」梦芸轻柔地推了推多萝西娅的身体。

「呜……梦芸姐姐……」多萝西娅说话的声音里夹杂在着啜泣声，「这是……第二次了吧？上一次，我也是这样子……好……好疼，我……我忍不住……想要哭。」

「可怜的小家伙，」梦芸抚摸着她的头，「这一次不是我来帮你治疗，莎缇雅想要和你说说话。我……我其实很想用魔法减轻你的痛苦，不过美月说我这两天不能再用魔力了。所以……抱歉呢。」

莎缇雅首先用圣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揭开多萝西娅左手手臂上的绷带，一道巨大的恐怖伤口出现在了她眼前。刺入其中的金属矛尖和木柄已经被取出，但由于战场上处理匆忙，莎缇雅把大量的碎屑和锈迹未经处理就留在了伤口上，同时也没有及时用圣水进行消毒。在当时，仅仅是为了将多萝西娅疯狂出血的伤口按住，她就已经尽了全力了。

伤口现在已经变得红肿了起来，从中流出了一些发黄的粘稠液体，看起来有些恶心。很明显，留在多萝西娅伤口里的那些异物，与破碎的骨骼、断裂的肌肉一起，让多萝西娅的伤势恶化了。

她又拿出体温计，给多萝西娅量了体温，结果显示多萝西娅正在发烧。

「圣女大人……」莎缇雅痛苦地摇摇头。

「伤口感染了是吗？」梦芸读懂了莎缇雅的含义，她继续向多萝西娅提问，「多萝西娅，你觉得伤口比原来更疼了吗？你现在还能感觉到左手手掌上的触觉吗？」

她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放在多萝西娅的左手的手心上，那里本来有一个多萝西娅之前的旧伤，如果被碰到的话多萝西娅是一定会有反应的。

「梦芸姐姐……我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多萝西娅仍旧继续着之前的啜泣，「刚刚受伤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有那么疼。现在好像……不行了呢……可以……可以让她停下来吗？我……」

「看来她的手和她的灵魂之间的联系也被那次攻击切断了，」梦芸对莎缇雅说，「拜托你了，尽快结束多萝西娅的痛苦吧。」

「嗯……是这样子……」莎缇雅先做了一个沉重的深呼吸然后靠近多萝西娅，「公主殿下，你的手臂上大部分组织都被切断且污染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接上它。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可能是把受伤的那部分手臂整个切除掉，这种做法比较安全，痛苦也会小一些。这样……能接受吗？」

「呜……如果这样可以的话……莎缇雅小姐，我……我相信你……」多萝西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我现在，感觉昏昏沉沉的……好难受。诶……你会像……梦芸姐姐一样温柔，对吗？」

「请放心啦，我……我不会让你再承受更多痛苦了。」听到多萝西娅的哭诉，莎缇雅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呜……请原谅我，如果我当初处理得好一点的话……不会变成这样。」

「好啦，你快一点去准备吧，莎缇雅，别让多萝西娅再难受更长的时间了。」梦芸拿起纸巾帮莎缇雅擦掉脸上的几滴泪水，「她不会责怪你的。在战场上，可以保住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事，就别自责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那么……圣女大人，我马上去准备好。」莎缇雅一边说着一边匆忙跑出了病房。

「梦芸姐姐……布伦希尔德，她没事吗？」多萝西娅问。

「放心吧，她没事了，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来了呢。」梦芸告诉她，「她的手术也是莎缇雅做的呢，其实莎缇雅的水平很好。放轻松一些，马上，就会结束了……」

……

傍晚，一位穿着鲜艳的红色长裙、戴着红玫瑰发饰的少女来到了苏美月的面前。

「我是玫瑰使者索拉雅，也是就是妮娜王国的最高外交长官。」少女向苏美月自我介绍道，「我好像没有看见梦芸小姐呢。」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苏美月邀请她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圣女大人她，在战斗中受伤了，现在还在治疗区休息呢。」

「嗯……我知道你们都需要休息，不过现在情况紧急，」索拉雅说，「据我所知，你们并不是只有银色草原联军这一个敌人。现在，菲尔丝王国的鲁道夫国王正在对你们虎视眈眈，我说得没有错吧？」

「你说得没有错……」提到这个话题，苏美月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些担忧的神色。

「所以现在是时候赶紧订立和平协议了，」索拉雅继续说下去，「凭你们现在的状态，要赶走那个家伙一定是很困难的。所以，我代表摄政女王罗克珊娜，希望和你们谈判。如果你们的多萝西娅公主愿意成为新的神圣女皇，那么，我们愿意向她宣誓效忠，让妮娜王国重新成为神圣帝国的一部分。同时，梦芸小姐也可以恢复那个消失已久的漠南牧首区，我们很愿意和金百合圣殿恢复交流。至于鲁道夫那个家伙，就由妮娜王国的军队帮你们摆平他。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把萨卡公国归属到妮娜王国的法理之下。这样子的话……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这……」苏美月对于索拉雅提出的条件有些惊讶，「这样，真的可以吗？明明我们才是……」

「没有关系的，苏美月小姐。」索拉雅也把她的声音尽量放轻柔一些，「你们已经在这场战斗中证明了自己，我们也都看见了你们勇敢、正直、坚韧、智慧的品性。其实……法蒂玛女王在不久之前病倒了，现在的妮娜王国也同样处在危机四伏之中，我们今后也会需要你们的帮助。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请相信我们，因为法蒂玛女王和小妮娜也很相信你们。在这个追逐权力的世界上，想要找到拥有同样纯洁的理想的灵魂真的很困难，所以我们也愿意在这件事上赌一把。今后，让我们和你们也成为好姐妹吧？」

「嗯……既然你们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苏美月仔细地看着索拉雅的眼睛，她从中似乎看见了一丝温柔的关切，「我们也愿意接受你们的和平提案。现在圣女大人和公主殿下都还在接受治疗，由我来全权代理外交事宜，所以……」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索拉雅拿出了几张羊皮纸，递给苏美月，「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其实都不太有政治的经验，只不过是你不想让梦芸小姐受伤所以一直在逞强吧？所以条约的做法就由我来帮忙吧。」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和理解。」

「和我说话不需要那么拘束呢，苏美月小姐。」

「那么……谢谢你。」

「这样子才自然呢，其实你们平常的样子就很美了。」

……

夜幕降临之后，雪后放晴的原野上出现了两团光点，一团不时地散发着喧闹的声音，另一团则十分安静。白天的战斗结束已久，黑暗幽深的沼泽区域再次陷入了它平常的沉寂中，夜色将刺眼的红色掩盖了起来，但站在这附近已久能够闻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苏美月在这附近找到了梦芸。

「小芸芸，原来你在这里呀，」苏美月跑过去站在了她身边，「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这样吗？有什么事呀？」梦芸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嗯……有两件事。首先是关于妮娜王国的，我刚刚遇到了他们的使者，帮你和他们签订了和平协议。」苏美月将妮娜王国的提议转告给梦芸，「法蒂玛她们……对我们可真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战争就结束了，我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那边的科伦尼亚军，然后才来找你的。」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呀。科伦尼亚军那边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吵？」梦芸问她，「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是科伦尼亚军在搞狂欢庆祝活动，纪念这次伟大的胜利，」苏美月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第二件事就是他们想邀请你去参加这次活动。这个我就帮你谢绝了哦，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心情去参加的。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心情不好吧？」

「嗯……庆祝就交给他们吧，我实在是无法享受所谓的胜利带来的喜悦。」梦芸揉了揉自己两边的眼角，「美月，这一次，我们有一百多位姐妹没法一起回家了呢。还有，许多的姐妹们都受了伤或者生了病，她们都还需要时间恢复。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失去了她们的同伴，也不知道血腥的战斗会不会给她们的灵魂留下阴影，她们能走出来吗？其实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做不了太多，可是……」

「小芸芸，需要我把我的肩膀和胸部借给你，让你哭一会儿吗？」

「嗯……拜托了，美月。」

梦芸没有多说话，像普通小女孩一样扑到了苏美月怀里，痛苦地抽泣着。苏美月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眼角也变得湿润了，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

她们一起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哭泣了十多分钟。

「呜……美月，我感觉好一些了，谢谢你。」梦芸松开了抱着苏美月的手，「我们回去吧，我有点担心多萝西娅那孩子。」

「她怎么样啦？我听说她手臂上的伤……」

「这会让她留下残疾的，唉，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她造成多大的打击。」

「是莎缇雅来给她做手术？」

「嗯……莎缇雅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把感染和坏死的地方切除掉了，这样也能让多萝西娅少承受一点痛苦。可是，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她们回到了治疗区，在多萝西娅的病房旁边遇到了莎缇雅。

「情况怎么样了？」梦芸问莎缇雅。

「手术顺利地做完了呢，我也给她吃了木莲草，应该可以把感染抑制住，」莎缇雅向梦芸解释，「为了不让公主殿下太疼，我给她多用了一点迷幻菇，所以她今天晚上应该不会醒过来了呢，你们可以放心一些了。」

「真是辛苦你了，」和莎缇雅说话的时候，梦芸偶然间瞟到了莎缇雅的手，「那个……你手腕上的绷带，我帮你换换吧。」

「啊？这样真的可以吗，圣女大人？」

「不是早就提醒你换一下了嘛。」苏美月拿出娇嗔的语气对着莎缇雅说教，「一块绷带用太久了可是很容易感染的，你可别自己也病倒了，那样的话多萝西娅她们可是会自责死的。」

「抱歉，因为今天的事情太多了……」莎缇雅不好意思地向她们说着，「我真的有点累了，有些事情就……感觉很混乱。」

「没事的，这件事就要让我来吧。」

梦芸拉着莎缇雅来到旁边的空位子上坐下，熟练地解开了莎缇雅绑在手腕上的绷带。她拿起脱脂棉，蘸取了一些圣水，在那道切口上轻轻擦拭了几下，随后拿起一块全新的绷带，在上面洒上了一些止血草溶液，对准莎缇雅的手腕，将绷带缠绕上去，最后打上了一个蝴蝶结固定。

「谢谢……圣女大人。」

「你记得自己也吃一些木莲草，深处的切口很容易被某些不喜欢空气的东西感染的。」梦芸提醒她，「那么，晚安呢，我们明天见吧。」

……

梦芸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她走出帐篷，发现不远处属于科伦尼亚军的帐篷已经消失了。

「他们今天早上撤离了，」苏美月将原因告诉了她，「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就不再归属我们指挥，所以就先回去了。小芸芸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嗯……再给姐妹们一点时间吧，」梦芸说，「不过，我有点儿担心奥菲利亚她们的情况……那边不要紧吗？」

「我已经把捷报通过魔路通讯仪发送给了艾尔莎，还有妮娜王国加入我们的事。我想，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情况了。」

「那就好……希望她们也能没事。」

下午两点左右，梦芸看见远处出现了一大片玫瑰红，她知道那是妮娜王国军的标志，他们都拥有着这种颜色醒目的铠甲，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片花田。

「嗨，你们感觉好一些了吗？」索拉雅站在附近向她们挥了挥手，「梦芸小姐，很高兴看到你没有事。」

「你是……索拉雅小姐。」梦芸看着红色的长裙和玫瑰头饰，她想起了昨天苏美月和她说的事，「抱歉，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

「没事，我只是想来通知你们，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休息几天，」索拉雅对她们说道，「我们去帮你们支援奥菲利亚女王。虽然……法蒂玛不在了，不过对付鲁道夫那种家伙，小妮娜说她一定会旗开得胜的。」

「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姐妹们的伤病需要休养，我刚刚……还在担心奥菲利亚她们。」梦芸说话的样子带着一点可爱的羞怯，这让她看起来更加令人喜欢了。

「难怪法蒂玛和小妮娜都这么喜欢你呢，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不少。」索拉雅微笑着，再一次向她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去照顾一下受伤和生病的人吧，然后需要做的事就是准备一下多萝西娅公主的加冕礼了，我先回去啦。」

「再见了。」梦芸和苏美月也向索拉雅道别。

在这之后，梦芸和苏美月决定再去看望一下多萝西娅她们。

病房里很安静，布伦希尔德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多萝西娅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多萝西娅。多萝西娅受伤的手臂已经被厚厚的绷带给紧紧包裹起来，洁白的绷带中透出了一点点暗红色。

「圣女大人，」看见梦芸和苏美月走了进来，布伦希尔德主动和她们搭话，「公主殿下还没有醒过来……我……我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

布伦希尔德的样子看起来很失落，甚至给人一种想哭的感觉。

「别这样子想，去想一些开心的事吧。」梦芸坐到布伦希尔德旁边的床上，「战争已经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是要回家，还是留在我们这里？」

「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们全家都死在这场战争中，包括最疼爱我的母亲，」布伦希尔德低着头倾诉着，「我们赢得了胜利，我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圣女大人，我本来以为，到了战场上我会有那么一点点复仇的快感，可其实完全没有。当我的剑刺入敌人的身体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害怕和迷茫，我觉得那刺眼的血色仿佛是在宣告我的罪。整个科伦尼亚都在庆祝我们的胜利，我还听说他们把敌军的尸体当做战利品高高挂起，把敌军的鲜血拿来做各种丑陋的涂鸦。我这样的表现似乎有一些不合时宜，但是我知道，这里再也容不下我了。」

「那就留下来吧，教会永远会成为你的家，」梦芸知道布伦希尔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对于这一切也深有同感，「多萝西娅以后也很需要你的照顾。其实我们的感受都和你一样，真的不骗你。」

「嗯……以前，母亲安抚我的时候就经常对我说，『爱你的敌人，如同爱你的兄弟一般』。以前的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爱敌人，可是我现在发现了，那些侵略者是很残暴，可是……可是我们的人似乎也差不多。当听说他们庆祝胜利的举动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敌人血洗叶茨的样子……」布伦希尔德一边说话一边哽咽着，「呜……其实我一直在想，既然所有的人类都是同样被创造的，那么那些敌人也一定经历过和我一样的犹豫，可……可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们……成为了如此残暴的人呢？」

「因为他们太轻易地原谅自己，放下了自己的底线。无论动机是什么，战争总是很容易将人类灵魂中的魔鬼引诱出来，」梦芸仔细地向布伦希尔德解释，「至于为什么要『爱敌人』呢？这有很多种说法，我就说一说我自己的想法吧。从理想主义的角度来说，我相信每一个生命在它诞生的时候都是追求善良的，只是有的时候，她们会因为环境而走错了路，这个时候，我战斗的理由是为了有机会能够拯救她们，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希望能拯救更多的生命，不管她们是不是我的敌人。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历史的形势变化总是大于人的意志，我们不可能永远强大，总会有弱小和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我们一直把怨恨埋藏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结下的仇恨总会越来越多，那时候遭到毁灭的就是我们本身了；而如果我们在适当的时候放下仇恨、化敌为友，那我们就可以让我们的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这样也能让自己的路更好走。」

「原来是这样子，圣女大人懂得可真多呢。」布伦希尔德有些迷惑地看了看梦芸那张认真的脸，「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的战斗至少让我确认了一件事，我确实是因为喜欢和想要保护公主殿下才参加战斗的，并不是为了复仇。这让我也安心了一些。我可能不一定能做到去爱敌人，但是我至少会克制自己，不让仇恨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因为我真的不想要变成那些残暴的敌人的样子……」

「你能这么想的话就已经很好了，」苏美月微笑着鼓励她，「其实我们也并不是都能完全理解小芸芸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不过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人，她的能力也是无可挑剔的，姐妹们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这么信任她的。战斗的理由是非常重要的，看起来你已经找到了值得你战斗的理由了。」

「我……我可能，说得太复杂了，谢谢你愿意努力倾听我的想法。」梦芸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其实我经常被人嘲笑，他们完全不相信我这样的人可以赢得一场战争。他们总是毫不留情地抱怨我的软弱，说我『像个矫情的小女孩』，在任何关键时刻都只会带来厄运。可是我……我……不想服输，不愿意看到他们把所谓的『正义』带到人间，让世界充满利益和血腥的气息。」

「圣女大人，我愿意相信你。」她点了点头，也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梦芸的手上，「你比那些骑士小说里面的主角还要更纯洁、高贵，我喜欢公主殿下，也喜欢你，能和你们在一起是我的幸运呢。」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照顾多萝西娅了，」梦芸向布伦希尔德嘱托道，「我真的很难过，连续两次看着她受伤……现在她的身体留下了残疾，生活起居可能都需要有人帮助才行，这件事我觉得由你来做是最合适的了。等……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会找找有没有能帮她改善一些的办法，不过需要时间，暂时只能忍耐一下啦。」

「嗯……」布伦希尔德含着泪水看着熟睡的多萝西娅，「那么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战斗了吧？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我听说圣女大人的家，是一座洁白、漂亮、晶莹剔透的宫殿，我好想去看看。」

「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准备好多萝西娅的加冕礼。」梦芸告诉她，「等加冕礼结束，我们就马上跟着奥菲利亚和艾尔莎她们一起离开这里。对了，你擅长打扮吗？到时候多萝西娅的加冕礼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忙，我们希望能让她用最漂亮的样子迎接这个仪式，毕竟多萝西娅可是很爱美的孩子。」

「诶？这件事我会尽力而为的，请放心吧。」她满怀信心地回复梦芸，「以前我和我的母亲可都是村子里的村花，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向我们学习打扮的呢。要把公主殿下打扮成最漂亮的样子，这是我最义不容辞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