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特維萊特‧錫塔的視角）

    「特維萊特，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容我再次跟你致謝。」

    帕芙絲卡在道謝的同時深深地低下頭，金色的長髮微微晃動着。我們兩人已經多久沒有像這樣在王宮裏單獨見面呢？我在感歎的同時開口回答。

    「不用客氣，妳親手寫的信我也收到了，妳在信裏已經確實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呢。」

    「非常抱歉，那種寫得歪歪扭扭的信，真虧特維萊特能夠認真地看完。」

    滴在文字上的那些淚水，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地表明帕芙絲卡的感受。那封信現在已經好好地收藏起來，大概終我一生都會是無比珍貴的寶物吧。

    「特維萊特，我有一些問題希望跟你澄清。」

    當帕芙絲卡抬起頭時，她那張漂亮的臉孔掛着我從未看過、無比凝重的神情。

    「我擅自跟你疏遠的理由，你已經從露普絲那裏聽說了？」

    「啊，關於這點，希望妳不要責怪她。露普絲她只是希望找尋可以幫助妳解決煩惱的方法，而我也是同樣的心情。說來慚愧，在她向我透露這些之前我居然都沒有察覺妳為此糾結，完全是我的疏忽。而且現在視覺共享的術式面世以後，帕芙絲卡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孩子會因為繼承了身體特質導致失去光明了吧？」

    「是，我還有這個國家裏有着類似遭遇的人都對特維萊特非常感激。只是……這也不過是僅僅跟別人一同站在起跑線而已。明明特維萊特為我做了這麼多，還在說着這些喪氣話真的很抱歉，但我認為自己與一個合格的王妃之間仍然存在着不少差距。」

    到了這個地步還是繼續否定自我，帕芙絲卡會表現得如此執拗實在出乎我意料。

    「是有誰跟妳說了一些話，讓妳覺得自己不配成為王后嗎？」

    帕芙絲卡猶豫地別過臉去，我見狀起身主動走上前柔聲追問。

    「別害怕，妳知道在我面前不需要顧慮甚麼的，坦率地說實話就好。」

    「母親跟我提過她小時候的事情。原本的村子因為被魔獸——受到狂亂聲波影響的闇之民襲擊而毀滅，僅剩下她一個幸存者。當年和她一樣痛失摯親甚至流落街頭而死去的人比比皆是，這情況直到王后陛下成立暮星環盾去保護本該被王家騎士團保護的人民、然後又協助當今陛下取得實權才慢慢改善過來。」

    帕芙絲卡所描述的事情我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祖父執政的黑暗時期。然後她想要表達的意思，我也隱約開始明白。

    「我沒有王后陛下那樣高明的手腕，做不到像她那樣為特維萊特出謀劃策、推行政令。如果我當上王后力有不逮，讓這個國家倒退到當今陛下以前的時代……如果因為我的緣故拖了特維萊特殿下的後腿，使人民再一次陷入不幸之中……」

    不過是一番想象，帕芙絲卡的臉龐已經痛苦地扭曲起來。她果然很溫柔啊，我輕輕地笑了起來。

    「會跟宰相平分事務的王后，翻遍森密特王國整段歷史也就僅母后一人。我覺得應該視她為特殊個例，而不是拿母后當標准。帕芙絲卡所說的那些技能，過去歷任王后大半也不具備，總不能因此斷言她們也是失格吧？」

    「那麼如果我真的當上王后，我能為森密特王國貢獻些甚麼？在特維萊特的願景裏，我能夠如何去幫助你？」

    「我想讓妳來當表率。」

    大概是沒想到我連一秒也不猶豫就如此斷言，帕芙絲卡當場愣住了。

    「願意耐心傾聽別人的心聲，體恤人民的困難與痛苦，不分階級關懷身邊的所有人。我希望站在權力頂端者能夠以身作則，作為榜樣讓貴族以至所有國民去學習。能夠協助我去處理政務的人有格雷以及眾多官員，可是我實在想不到有誰比帕芙絲卡更適合肩負這項重任。」

    眼前的少女那張雪白的臉龐因為害羞而染上紅暈，雙手合攏在一起不自然地扭動。

    「……說得太誇張了，我才沒有那麼了不起啦。」

    「我可是認真的。如果這個國家人人都可以對突然闖進自家廚房、素不相識的小孩施以援手的那一天真的來臨了，那麼到時候我大概就可以挺胸抬首地表示，自己把國家變得比父王與母后的時代還要更好了。」

    我牽起帕芙絲卡那嬌小的手掌，發動了與同伴努力開發出的術式。並不是集中心神是分享視界，而是在研究過程當中意外的產物、在不集中的時候會轉而把自己的情感傳遞給對方。這樣帕芙絲卡應該就能明白了，不僅僅是揚溢的憐愛之情，我對她的情感還包含着與她一起建設更美好國家的信賴。

    慢慢地，握着的掌心開始傳來顫抖，斗大的淚珠從帕芙絲卡那雙朦朧的紫色眼瞳流出。

    「如果、特維萊特，你、不嫌棄，的話……」

    「我是不可能嫌棄帕芙絲卡的，打從一開始遇到妳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妳了。」

    掏出手帕擦拭她的眼角後，我進而發出邀請。

    「很久沒有一起到王宮庭園散步了，要去逛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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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覺得累了一定要跟我說哦，要是又像生日宴會讓妳暈倒我可沒臉去見德拉可夫人了。」

    當時我忽視了施術對象的承受能力，同樣的錯誤不能犯兩次。帕芙絲卡聞言輕輕搖頭。

    「請不用擔心，我跟母親已經練習很多次，不會再出現相同的狀況了。」

    過去只能在花園當中感受到香氣的帕芙絲卡，今天總算可以盡情欣賞花朵鮮豔的色彩。在我分享的視界中，她顯得相當喜悅。

    「果然，顏色與特維萊特送給我的那朵一模一樣。」

    「說起來，當時送妳的花好像被公爵夫人弄成壓花了，妳一直保留到現在嗎？」

    「當然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丟掉的。」

    我們就這樣牽着手悠閑地漫步着好一會，然後我開口詢問。

    「還有哪裏想看看嗎？」

    「庭園好像有一個池塘，可以過去看看嗎？」

    確實是有一個小水池，但是旣沒有養魚也沒有擺放景觀，說穿了就是方便園匠替植物澆水而設置的。不過帕芙絲卡都這麼說了，我也就順她意思走向水池那邊。

   「就像妳看到那樣，此處其實沒甚麼特別的。」

   「不，這樣就好。因為現在我是以特維萊特的視角去觀看這個世界。」

    為何要特意提起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彷彿是感受到我的困惑般，帕芙絲卡微微一笑。

    「所以，如果沒有倒影，我不就無法看到你的臉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