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璃忒恩‧德拉可的視角）

    「媽媽，天空，顏色蔚藍的，很漂亮嗎？」

    「欸，很漂亮啊。」

    當我隨口回答以後，才意識到不對勁，然而女兒卻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玫瑰，好像是鮮豔是紅色的，也很漂亮吧？」

    「帕芙絲卡……」

    「太陽、星星，全部都閃亮閃亮的。雪，把一切覆蓋成白色。貓貓，很惹人憐愛。還有很多，很多……但是這些全部，我都不會看到。永遠，都不會看到……」

    女兒聲線開始顫抖、淚珠在無神的眼眶裏打滾。我見狀想要說些甚麼去安慰她，然而腦海裏卻沒有一字半句浮出來。到最後，我只好輕輕摟着帕芙絲卡，輕輕哼着格蕾絲院長教我的搖籃曲，一直到她含淚入睡為止。

    那時，我打從心底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無用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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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括而言，你在堂侄女的慶生宴會進行到幾乎一半時才闖進去，然後又立刻把她弄至失去意識暈倒、導致宴會被迫中斷，我沒說錯吧？」

    在恩普利昂陛下平常與我們商量事情的書房裏，特維萊特王太子殿下、凡妮辛公主殿下、格雷殿下、芳恩四人一字排開，被莎朵奈以銳利的目光打量着。把我的女兒緊急送到王立研究所接受全面檢查後，立刻被自己母后召見的特維萊特面對質問緊張地吞下一口唾沫、額頭微微冒出冷汗。

    「等一下莎朵奈，妳是不是忘記提起一些很重要的細節？比如說『幫助帕芙絲卡恢復視力』這類的。」

    我忍不住為特維萊特辯護而向多年的摯友抗議、甚至一時忘記了在人前應該加上尊稱，然而她只是毫不在意地輕輕揮手。

    「如果對施術對象的身體產生不良的副作用，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才不會有甚麼不良的副作用，我可是親自反覆檢查過術式的安全性！」

    本來臉上就表露出忿忿不平神色的凡妮辛也開口反駁莎朵奈，這時邁斯達羅斯教授敲門進來。

    「報告王后陛下，德拉可千金身體無大礙，她的父親尼斯特公爵正在陪着她。」

    「這麼晚還勞煩教授真不好意思，就帕芙絲卡暈倒一事初步檢查有甚麼眉目嗎？」

    「是，德拉可千金似乎是勞累過度所以失去意識，老夫認為只需休息半天就能恢復精神。」

    聽到邁斯達羅斯教授的報告，凡妮辛公主彷彿確定了自己的勝利般勾起嘴角。

    「看吧，我就說了那個人昏迷一事根本與我設計的術式毫無關聯！」

    「抱歉公主殿下，這麼說……並非完全正確。」

    不止是凡妮辛，特維萊特與其他人也驚訝地回頭看向邁斯達羅斯教授。

    「處理視覺帶來的龐大資訊量其實是一件相當消耗心力的事情，像我們這些從小就已經習慣『能夠看見』的人還好說，對於德拉可千金這樣初次被傳入視覺資訊的人而言需要時間去適應。事實上，十多年前老夫替托莫愛爾王國的康迪卡帕‧法佐伊王子殿下治療雙眼以後，也花了不少時間協助他慢慢康復。儘管這個術式本身確實不會對人的健康造成影響，然而對於仍未習慣接收視覺資訊的人需要限制使用時，不然就會超過施術對象的負荷能力……」

    聽完邁斯達羅斯教授解釋以後，特維萊特以及幾個孩子一時間呆愣在原地，然後一個接一個低下頭。

    「是嗎……因為康迪卡帕殿下是因為外傷導致失去視力的個案，所以我們沒有深入去了解……這是我疏忽了。」

    「確實如此。連同這點在內，在許多事態應對上其實有更好的選擇。」

    我正欲張口，卻被莎朵奈舉起右手阻止了。

    「即使如此，你們取得了卓越的成果，這也是事實。」

    似乎是不習慣受母親表揚，抬起頭的特維萊特先是困惑地眨眨眼，然後才作出應答。

    「母后過獎了，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加上運氣好才取得的成功，也借助了不少前人的智慧。」

    「旣然你對此心知肚明，那就改日好好嘉獎那些為了協助實現自己夢想而盡一分力的同伴。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退下吧。」

    在特維萊特帶着一夥人離開房間以後，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有着這麼優秀的孩子還那樣吹毛求疵，會讓人覺得妳不知足哦。」

    「驕矜自滿是大忌，尤其是凡妮辛，我不希望她變得過於自我膨脹。」

    「真是的……孩子的心靈可是很纖細的，小心將來跟他們生出嫌隙啊。」

    在帕芙絲卡變得懂事以後，她就甚少在我和尼斯特面前提起與自己視力相關的話題，大概是不希望讓我們做父母的覺得自己在埋怨「為甚麼把我生成這樣子吧」。於是，不管是無法跟別人分享這個世界的景象所帶來的失落感、還是覺得自己不配待在特維萊特殿下身旁的那份痛心，這些情感她全都一個人嚥下了。

    明明作為父母，聽孩子抱怨一兩句根本不算甚麼。明明作為父母應該在孩子面對何種苦難都盡全力去支持她，帕芙絲卡卻不願意向我們傾訴。要不是她幸運地與泰爾加公爵家的女兒成為好朋友，過去那段時間想必會更難熬吧。

    「妳知道，當特維萊特帶着那份禮物出現在會場時，我、我們有多高興嗎？」

    就如同把過去的委屈難受一掃而空般，不僅是因為女兒重見光明而感到喜悅，更是得知有人一直認真注視着帕芙絲卡、為她着想為她去努力而感到無比窩心。啊啊，在孩子面前強忍着的淚水終於缺堤泛濫了。莎朵奈見狀默默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輕輕摟着我的肩膀。

    「一直以來辛苦了，妳和尼斯特，還有帕芙絲卡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