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露普絲‧泰爾加的視角）

    「露普斯，妳確定自己沒弄錯，特維萊特殿下真的喜歡我嗎？」

    帕芙絲卡帶着我從未在她臉上看過的嚴肅神情朝這邊追問確認，從她身上散發着的威壓感讓我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這個……還挺明顯的。在我們一起勸說格雷殿下時妳也聽到了，特維萊特殿下可是堅決地抵制任何貶低視力障礙的言論、平常只要帕芙絲卡在場他就會情不自禁把視線投向妳這邊。毫無疑問，在我們一行人當中殿下最為在乎的就是帕芙絲卡，他對妳的關心遠超過其他人。」

    聽到我的回答以後，帕芙絲卡如同失去了力氣般聳下頭。

    「......我只是希望作為同伴、作為朋友去支持特維萊特殿下，看來是做過頭了。」

    「等等！虧我還以為你們很親近呢，難不成帕芙絲卡其實不擅長應付特維萊特殿下嗎？」

    「特維萊特殿下是一位很努力的人，無論遇到何等艱巨的挑戰，他都會迎難而上。我只要能夠待在他身邊、當他需要去克服困難的障礙時為他提供一點助力，就已經相當滿足了。」

    ……甚麼嘛，這時帕芙絲卡臉上的表情，就跟父親看到母親時那樣整個亮起來、滿溢着喜悅。剛剛一瞬間誤以為他們兩人感情不合可真是白擔心了。

    「那麼將來作為王后去支持特維萊特殿下如何？我看殿下就是這麼打算的，妳應該也對此不會抗拒吧？」

    「這就有點困難了。首先我與特維萊特殿下有血緣關係，然後連續兩任王后都出身自德拉可公爵家，王室會被其他貴族認為有所偏愛、破壞權力平衡。我本身也不具備現任王后陛下那般協助處理國家政務的能力。」

    「不不不，王后陛下也就跟妳的父親德拉可公爵為堂兄妹關係、妳和殿下頂多算遠親而已，比你們血緣相近的通婚例子多了去。至於權力平衡，泰爾加公爵家現在不就掌控着暮星環盾嗎？這種純粹計算利益的事情有的是解決辦法。而且王后本來的職責就是跟各貴族打好關係以及把後嗣養大，是當今的王后陛下作出了遠超於此的貢獻而已。真以她作為標准，那麼特維萊特殿下恐怕一輩子都娶不到妻子。」

    沒想到過往幻想着將來嫁入王室而調查的知識，會在此刻為了說服別人當王后而派上用場。當我正為此感到好笑之際，帕芙絲卡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了關鍵的一點。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把自己身體的缺陷遺留給後人。如果嫁給了殿下以後，生下來的孩子眼睛也有毛病，那麼我們所有人都會在『因為任性而玷污了王室』的指責當中度過餘下的人生。」

    她那如同說出太陽就是從東邊升起般理所當然、平靜卻深信不疑的語氣一時間把我震懾住。儘管想要像剛才那樣說些甚麼反駁，然而經過好一會思索卻沒有任何答案跳出來，最後我只能勉強擠出這些言詞。

    「真沒想到才剛說服了格雷殿下不要為自己短板為恥的妳，在內心也抱持着這種想法。」

    「不管是去愛人還是被愛，都不需要甚麼資格或者前設條件，在母子之間就更是如此。然而成為國王與王后則是另一回事，失格的國家領導者會為所有人帶來災難。特維萊特本來已經肩負着全國人民的性命，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任性而加重他的負擔。所以……與其去愛沒辦法成為王后的我，特維萊特殿下還是去愛一位可以成為與自己同行伴侶的別人吧。」

    帕芙絲卡以與剛才無異的平靜語調淡然地說出結論，想要讓我覺得她本人早已釋懷。然而自小就雙目失明的她並不知道，我們其他人除了聲調也會去看表情。望着少女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龐，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對不起，提起了一些讓妳難受的話題。」

    「不……我才是要感謝露普斯。這些話，之前一直不知道該跟誰去傾訴。」

    這些深藏於內心的想法確實不是能夠隨便跟其他人說，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一旦說出口簡直就像埋怨「為甚麼你們要把我生成瞎子」，這位善良溫柔過頭的少女當然不可能會這麼做。

    我並沒有立刻放開帕芙絲卡，而是輕輕拍着她開始微微顫抖的肩膀。我想讓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可以去依賴在她面前的朋友。

    「以後如果有甚麼想說，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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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們到法亞理森林採集藥材還花了挺多時間的，過程順利嗎？」

    回到菲尼克斯公爵家的邸宅後，我立刻請求與特維萊特殿下單獨見面。在只有我和殿下以及芳恩的房間裏，我毫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在途中聊了一點事情。主要是關於生來雙目失明之人不應該嫁進王室，因為可能會將這缺陷傳給後代、玷污王室血脈、為國王陛下加重負擔。」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番話以後特維萊特殿下立刻怒形於色。在他能開口以前，我低下頭強硬地繼續說下去。

    「這話是帕芙絲卡明明白白地對我說的，她還表達了為免殿下對自己動真情、今後將慢慢疏遠您的想法。請恕臣愚拙，我沒能想出能夠反駁的話語。」

    能感受到本來即將爆發的怒火開始搖動，慢慢轉變成懷疑不定的困惑。

    「……妳跟我說這些話有何用意？假設帕芙絲卡真的跟妳吐露了這些想法，她應該不希望我也知情吧？」

    「我認為在朋友感到痛苦時，比起為她保守秘密、更重要的是找尋能夠信賴的人為她提供幫助，而我相信讓殿下知悉此事利多於弊。請告訴我，以本國的技術，真的無法讓帕芙絲卡重見光明嗎？」

    我抬起頭直勾勾注視着特維萊特殿下那雙湛藍色的眼珠，感受到他正在慎重地審視自己。在經過半刻的沉默後，殿下終於再度開口。

    「沒有。在帕芙絲卡出生時，德拉可公爵夫婦還有母后已經找遍全國的醫者與治療術師，他們全都對此一籌莫展。」

    「那麼拜托巴特‧靴霍打探情報如何？在這片大陸以外的異國，說不定存在着我們不曾想像過、可以用來幫助帕芙絲卡的技術。」

    儘管極其討厭那個品行不端的輕浮浪子，但是如果他在外面酒地花天的同時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也不是不能向他低頭請求協助的。

    「確實值得一試。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妳先出去吧。帕芙絲卡對妳吐露的秘密、還有在這個房間所說的一切，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半個字，否則我決不輕饒。」

    「殿下請放心，哪怕是臣的父母我也不會透露任何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