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絲芬妮‧錫塔的視角）

    眼前才剛認識的失明少女熟練地從侍女手上接過雞蛋，行雲流水般往桌角輕輕敲出了裂痕、然後就將其剝開把內容物倒進盛了麵粉碗裏。

    「就是這樣了，接下來請親王妃殿下把兩隻雞蛋打進去吧。」

    我知道廚師是在這裏烹調菜餚，可是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來、更別提親自動手了。明明帕芙絲卡也是公爵千金，為甚麼她能擺出一副已經習慣了在廚房幹活的模樣？我搖搖頭停止無關的胡思亂想，在額頭微微冒出冷汗的狀況下接過碗和雞蛋。

    當我模仿着帕芙絲卡把雞蛋往桌邊砸下去時，雞蛋立刻整顆碎掉、桌子被黃白色粘狀物弄得髒污一片。

    「抱、抱歉！我不小心把雞蛋弄丟了！」

    「請不用慌張，食材還有剩的，請親王妃殿下繼續嘗試吧。」

    從帕芙絲卡的侍女手中接過另一顆雞蛋，這次我小心翼翼地將其敲向桌邊。彷彿第一次敲雞蛋時那麼脆弱易碎是假象般，蛋穀紋絲不動沒有出現任何裂縫。敲了幾次以後我開始急起來稍微大力一點，第二顆雞蛋又碎在手中、粘液沾滿了掌心。

    當我拿起第三顆雞蛋時，在胸口堆積的焦躁和挫敗感使我把心一橫狠狠的把雞蛋砸進碗裏。隨着一陣響亮的碎裂聲，雞蛋的內容物總算是正確地抵達目的地。在把蛋殼撈出來以後，我略微得意地看向帕芙絲卡和她身旁那位面無表情的侍女。

    「我成功了，接下來該做甚麼？」

    「請把蛋白蛋黃與麵粉攪拌三十秒，然後一邊加入砂糖一邊攪拌直至混合物變得完全均勻。加入砂糖時先用手指沾一點放進口裏試味，以免和鹽搞混。」

    我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照着少女的指示攪拌後，過了不一會就聽到了奇怪的沙沙雜聲。

    「這是甚麼聲音？是正常的嗎？」

    「似乎是碗裏有甚麼不純雜物刮着勺子與碗底，但是我事前檢查過並無異樣……莫非是蛋殼碎片？」

    我定睛看着碗裏的混合雞蛋後變成淺黃色的麵團，裏頭好像有甚麼褐色的小碎片。

    「……要拿出來嗎？」

    「已經混成一團的狀態下要移除碎片比較困難呢……如果只是小量問題應該不大，請親王妃殿下繼續吧。」

    我依言開始把砂糖放進碗裏，當然在開始前不忘先嚐味道確保那些白色粉末是甜的。下了一勺子到麵團並且繼續攪拌，不一會砂糖居然完全消失了。

    我皺起眉頭仔細盯着碗裏的麵團，然而不管怎麼仔細找都完全看不到有把砂糖倒進去的痕跡。我嘗試再次把砂糖倒進麵團裏，再攪拌一會後砂糖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親王妃殿下，請問怎麼了？」

    似乎是聽到了這邊有些不尋常的動靜，雙目失明的少女朝着變得滿頭大汗的我發問。

    「這些砂糖是不是有點奇怪啊？為何不管我再怎麼倒入麵團裏最後都會全消失不見的？！明明把雞蛋和麵粉融合時就能明顯看到顏色變化的！」

    「這個……砂糖和鹽都是經常使用的調味了，我想在菲尼克斯公爵家廚房裏應該不會存在瑕癖品的。親王妃殿下在平常吃飯時，會看到砂糖和鹽嗎？因為按理那些菜餚或多或少都會使用這類調味料。」

    經帕芙絲卡這麼提醒，我回憶起平常吃飯時確實不會察覺到裏頭有這些白色粉狀物。也就是說，雖然是實體但是加進去就會消失乃常態。望着手中這碗加入了比起指示的份量多了好幾倍砂糖的麵團，我顫聲詢問。

    「砂糖好像加得有點多，沒問題吧？」

    「長期攝取過量會對身體有害，不過這次就只是幾塊餅幹而已，應該沒問題的。好了，現在可以放進烤爐裏開始烘焙，等大約二十分鐘就完成。」

    把麵團分成好幾塊並且倒進鐵板上後，我就放進了事先已經生火的烤爐裏。總覺得時間越是拖久了越容易出岔子，為了盡快完成我抓起一堆柴木往烤爐的底部使火勢變得更猛烈。

   「親王妃殿下，氣味產生變化的時間好像比預想的要早。」

    「我往火堆添了一些柴木，這樣烘焙的時間應該就能縮短了。」

    「剛才說的二十分只是約數，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延長或者縮短。如果換成猛火這個分寸就很難把握——」

    如同在呼應帕芙絲卡所言般，一股難聞的焦味從烤爐裏傳出。着急的我伸手想要把鐵盤拿出來，隨即因為劇痛而發出悽厲的尖叫聲。

    「親王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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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過程比我預想的還要艱巨，不過總算是完成了。請把這些餅乾拿給格雷殿下吧。」

    在帕芙絲卡為我治療燙傷的手掌時，她的侍女以毛巾裹着手把外皮焦黑的餅乾從烤爐中拿出來。看到帕芙絲卡態然自若地吞下其中一塊，我心想味道也許没有外表那麼糟糕，於是也撿起一塊咬下去。

    烤焦的外皮又苦又硬，而內裏的餡則因為放了過量砂糖而甜得發膩，還有蛋殼的碎片在牙齒之間產生不快的觸感。我强忍着才不至於將其吐出。

    「開甚麼玩笑，妳要我拿這種東西給我兒子吃？！」

    「是的，這樣格雷殿下就會明白一個人的價值不會僅僅因為在某方面不太擅長就遭到否定。剛才試吃只是為了確保餅乾不至於對他的健康造成過於嚴重的影響而已。」

    直到眼前的少女微笑着把兒子捏得皺巴巴的畫稿遞過來的那一刻，我才醒悟過來。

    「妳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失敗嗎?」

    「幸好親王妃殿下並非樣樣精通的萬能天才，不然我可頭疼了。現在您去對格雷殿下表示自己明白他的苦惱，他應該就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