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去年威農出資出版的繪本，在才藝班上擁有了不錯的迴響，才藝班籌劃著來年開始讓學生們每年出一次合集，並且為了不令眾人熱情退燒，向達安娜邀了稿。

「我的女兒果然厲害！現在都有人願意出資出書了！」

達安娜回家以後，威農開始不自主的迴避著與達安娜的肢體接觸，在收到邀約的那一刻，卻如同過往般大力擁抱了達安娜。

……

威農與達安娜兩人對視了片刻，室內瞬間寂靜無聲。

「是啊，真是太好了。」

佩妮生硬而帶刺的道賀聲打破了沉默，卻使得氣氛更加僵化。

達安娜不知是否該感謝哈利和達力。暑假以來，哈利一直樂此不疲的用「咒語」、「魔法」等用詞逞口舌之快，達力也樂於引誘哈利說出相關詞或舉報哈利的失言，威農與佩妮的精力都花在警戒哈利的言行與要求失言的哈利做家務上，達安娜尷尬的處境才顯得不太明顯。

「叩叩。」

哈利又再次以一個模糊不清的詞掀起了新一波的戰爭，達安娜默默地回到房間完成自己的暑假作業與繪本原稿的收尾----哈利的魔法相關物品全被鎖在了樓梯間，而達安娜的魔法物品則在本人配合下幾乎等於不存在。

這時，一陣猶豫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應聲而入的，是早上才擁抱了達安娜的威農；隨著房門開啟後流洩而入的，是佩妮又在責罰哈利的聲音。威農沉默的看著達安娜房內自己購買的陳設，當看到達安娜可愛柔和的筆觸與黑暗血腥配色極端衝突又荒誕的繪本內頁時，一瞬間流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色，然後留下一本存摺離去。

……

童話應在虛幻中警示真實，有著現實而足以令無知孩童銘記戒訓的震撼結局；小說則需在擬真中帶來夢想，有著美好而足以撫慰滄桑人心傷痛的夢幻終末。

悲劇喜劇、真實虛幻、魔法現實，其實皆在人心。

只有我如此認為嗎？

達安娜垂下眼簾。

達安娜將手上工作完成後，打開了遺留下的存摺。

那是本以達安娜為名的存摺，每月月初，都固定匯入一筆金額，月末，又有一筆不固定的金錢存入。1980年7月至今，已經累積了可觀的數字。

……

就是這樣，我才總是盼望著，才總是無法放手啊。

達安娜雙手摀著眼，身體向後倚在椅背上。

「咕咕。」

海德薇停在窗邊對著達安娜叫了兩聲。達安娜起身前去告訴威農，自己只打算取出一小部分的零錢以備不時之需，其餘的依舊讓威農理財。

「我們都知道，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這一天，威農煞有其事的說。

喔，是客戶要來商談的事。

其實達安娜覺得很奇怪，一般商談會直接到家裡嗎？不過不曾真正商談過的達安娜還是保持了沉默。

「我想我們應該把晚上的安排再過一遍，」威農說，「八點大家應該各就各位。佩妮，你應該——？」

「在客廳，」佩妮應聲說，「等著親切地歡迎他們光臨。」

「很好，很好。達力？」

「我等著給他們開門。」達力堆起笑容，「我替你們拿著衣服好嗎，梅森先生和夫人？」

「他們會喜歡他的！」佩妮欣喜若狂地說。

「好極了，達力。」威農說。然後他突然轉向哈利。「那麽你呢？」

「我待在我的臥室裡，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假裝我不在家。」哈利聲調平板的回答。

「不錯。」威農加重語氣地說。「我將把他們帶到客廳，引見你——佩妮，並給他們倒飲料。八點一刻——」

「我宣布開飯。」

「達力，你要說——」

「我領您上餐室去好嗎，梅森夫人？」達力說，一邊把他的胖胳膊伸給那位看不見的女士。

「多標準的小紳士！」佩妮吸著鼻子說。

「你呢？」，威農凶巴巴地問哈利。

「我待在我的臥室裡，不發出一點聲音，假裝我不在家。」哈利無精打采地說。

「對了。現在，我們應該在餐桌上說一些讚美的話。佩妮，你有什麽建議嗎？」

「梅森先生，威農跟我說您高爾夫球打得棒極了……梅森夫人，請告訴我您的衣服是在哪兒買的……」

「非常好，達力？」

「這樣行不行：『梅森先生，老師要我們寫一寫自己最崇拜的人，我就寫了您。』」

達安娜看著威農佩妮與達力彩排，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爸爸，我改變主意了，今天我要哈利陪我一起去圖書館。」

達安娜將背包遞給哈利，然後上樓將海德薇提下來。

不管我忘了什麼，總之先把不穩定因素都帶離開，總是不會錯的。

哈利轉頭看向達安娜似乎想說些什麼，達安娜定定看著威農的眼睛不予回應。

「……好吧，我開車送你過去，晚宴後再去接你。」

威農神色複雜的對達安娜說，然後警告似的狠狠瞪了哈利一眼。

「我們要在這裡待到晚上幾點？」

下車後哈利如此問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晚宴後。」

達安娜將哈利的書包拋給哈利說道。

「如果你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或是知道哪裡可以花你那些加隆，也可以去沒關係。晚上圖書館閉館後我們到那間咖啡廳集合用餐，在那之前你帶著海德薇散步，或是找地方寫功課也可以，東西我都帶來了。」

「……今天是我生日欸，竟然只有功課也太悲慘了吧。」哈利小聲的嘟囔著。

「有海德薇陪你過生日不好嗎？」達安娜說道。

話說回來我生日……好像是在考魔法史？不然晚上來吃個小蛋糕好了。

晚上回家後，達安娜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麼。晚宴是順利結束了，哈利卻沒逃過魔法部的警告信。家裡才使用過的髒餐具被四處摔得粉碎，油汙甩得滿屋都是，令潔癖的佩妮放聲尖叫。看到佩妮因為滿屋狼藉而崩潰、達力被碎片劃傷而哀嚎，才談成生意而志得意滿的威農大發雷霆，將哈利反鎖在房內。

「恩將仇報的混帳！就不該讓你太好過！啊，我有消息要告訴你，小子……我要把你關起來……你永遠別想回那個學校……永遠！如果你用魔法逃出去——他們會開除你的！」

看到前所未有如野獸般凶狠的威農，達安娜突然之間有些害怕，更怕那張兇狠的臉有天會轉向自己。

也許是因為這次還弄傷了寶貝達力，或是造成的麻煩實在太大了，威農像關犯人一樣關押哈利、只給哈利冷飯殘羹，三天過去了也沒有消氣的跡象。

「……」

這樣的處罰明顯太超過了，達安娜卻沒有勇氣挺身而出，只是有機會時偷偷的在佩妮送餐後在湯裡丟根臘腸。

「海德薇，運氣不錯，有臘腸喔。大概是佩妮阿姨不小心掉進去的吧？」

被關押的那天，哈利還提著海德薇與書包，大概是也被威農震住了吧，海德薇也被一起關了進去。

「喀啦喀啦喀啦啦啦……」

夜裡，達安娜坐在窗邊，聽到了刺耳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