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诺斯莉,这下应该不会有错了。」
「根据这位旅人所说的位置,你爷爷所乘的西蒙号就坠落在那冒出黑烟的地方。」
几位男人焦急地奔向诺斯莉,他们的话却让诺斯莉倍感紧张,不禁呼吸急促起来。而看他们身上的衣着装备,这几位应该也是与诺斯莉相同的见习飞行员。
而他们的身后,是一直面无表情默默无言的旅人少女。诺斯莉推开队员们,一把朝静默站在原地的尤娜抓去,狠狠地拽起她的衣领。
「我本来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没想到你只要一出现就只会带来悲剧的消息。」
「再加上你这幅打扮,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是厄运才对吧——」
诺斯莉言辞激烈,她的话中早就没有了逻辑,只是在一味地对着尤娜宣泄。其余二人见状劝阻诺斯莉冷静下来。
「我不相信!你骗人——」诺斯莉完全无视着他人的劝说,悲愤交加的她见到尤娜一言不发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你看到的真的是我的爷爷吗?快回答我!」
「喂!诺斯莉,快冷静下来。」男人一把拉住诺斯莉,想要让她停下不讲理的行为。
很快,救援队向他们传来消息确认了情况,诺斯莉这下才终于接受了现实。诺斯莉狠下心来抹去眼角悔恨的泪水,但显现出来异样的却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女。诺斯莉在拭去泪珠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名为尤娜的旅人……她的脸上被漆黑的印记所占满,尽管是垂下眼眉的她却是呼吸急促的之状。
「……抱歉。」微弱之声从尤娜口中流露而出。
「你的脸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了?喂!?」
诺斯莉欲上前扶住重心不稳的尤娜,却被一道声音制止下来。诺斯莉循声看去,却是从尤娜手中的书本中发出来的。
「先不要碰她!可恶,我又没能赶上。」
一股魔力流扶起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尤娜,在她的安抚指挥之下,引领着诺斯莉与众人一同处理西蒙号坠落的事情,只用暂时给她们屋子休息即可。
「你是吊坠内的家伙吧?这次却是从书里传出声音,而且为什么与之前的声音不一样了?还有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好了,别纠结这个了,快按我说的去做!」
一声令下,诺斯莉不再过问,她狠咬牙随着救援队所在的方向奔去。尤娜手中的黑封书浮于半空,让飞行队的二人有些错愕。
「情况就是这样,拜托你们把她带到屋内休息了。」
带着混杂的声音向二人传达请求,她也在祈求着自己的力量能支撑的再久一些。
……
「什么嘛。她的恢复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明明就睡得很惬意。」
诺斯莉将缠在尤娜面上的面纱与绷带,面部几乎与常态无异,蚀的印记也完全褪去。只不过,她依旧是保持着沉眠的状态,微弱的气息伴随呼吸而出,于此稳定着少女的生命线。为此也让诺斯莉有些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
「对啊,托你的福,她的蚀之魔法也消退了不少。」罗兹蒂利用着魔力模拟手臂延伸轻抚着尤娜的额头。
「我想起来我爷爷意外身亡那时候的事了。所以说,蚀之魔法就是那会她所呈现的症状吧?」
诺斯莉见其样貌回忆起了自己与尤娜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往事,那件事说到底也不过是诺斯莉被情绪冲昏了头脑,身为事外人的尤娜并没有做错什么。
「对,就是那个东西。在我的观察看来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受到像那般严重的侵蚀了。只是这一回我也大意了……」罗兹蒂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无奈与后悔,她也在怪罪着自己的懈怠。
「在她还小的时候,蚀之魔法的侵蚀发生过很多次,似乎只要她一有负面情绪那些东西就会涌出来。」
「特别是牵扯上了死亡的伤感时,症状就会更加严重。」
罗兹蒂的话语虽是轻描淡写,但她的记忆里却总是年幼的尤娜被侵蚀的痛苦之景,而自己面对着如此痛苦与悲伤的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份无力感让罗兹蒂忽感低沉。
只不过,有一回却出乎了她的意料。那是在人偶城镇的夜晚,蚀之魔女的力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充斥着尤娜之身,但她却没有受到侵蚀……也正是因为露蒂的存在大大地减轻了发作的可能。
即便罗兹蒂没有跟随她们,也能够通过蔷薇幻书去观察二人的状况以便及时为她们提供支援。
「再之后,她就慢慢地学会了与他人保持距离,压抑自己的情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严重的情况了。」
罗兹蒂叹了口气,隐约可见的魔力之手摆出抱胸的姿势。
「那时她会显现出那么严重的侵蚀,在我看来应该是因为与她差不多岁数的你所说的话让她很难过吧。」
诺斯莉闻言也心觉愧疚,那一天的事情在她心中久久无法忘怀,无论是唯一一位亲人的意外去世,还是因为自己冲动的话语伤害到了对方。
「虽然抱歉的话也已经对她说过很多回了……」
罗兹蒂自然看得出诺斯莉内心的想法,她伸手拍着诺斯莉的后背,也在示意着她不要太过纠结于那件事。
「也许是你的爷爷是你唯一至亲,她不仅联想到你的孤独与悲伤,同时也想到了她自己的童年吧。」
「诶?她的过去吗……」
罗兹蒂应声回答,「嗯,毕竟她在没有遇见我们之前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又在本该接受学习成长的年纪就出来旅行,去寻找一个不明去向的魔女。」
屋内瞬时陷入了沉默凝滞的氛围,罗兹蒂虽无言却也在回忆着与尤娜度过的点点滴滴。
「啊对了!我没记错的话,那一次她只花了两三天就恢复了吧?」
诺斯莉的问话打破了气氛,也让罗兹蒂醒觉过来,「啊……是啊!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严重过,如果不是你这道及时雨,将治疗她的东西送过来,光凭我的能力……她连能不能够活得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罗兹蒂虽是带着轻笑的语气,但在场也只有她最清楚尤娜受侵蚀的严重程度,好在现在的她情况也已经稳定了下来,苏醒也只是时间问题。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那个悠哉的家伙有拜托你去找蚀之魔女吧?」
「嗯?悠哉……我记得她是叫做拉塔希吧?听说她在一些地方还挺有名的。」诺斯莉指尖叩着下巴思考着拉塔希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啊,对于她的描述感觉能够理解,但是实际思考起来就忽然觉得模糊起来。」
诺斯莉摇了摇头,屋内逐渐升温,她也脱下了外套挽起袖管,松着在外面时被吹乱的头发再将其重新扎起。本已松懈之时,却传来了些许动静。
「你……见到……,魔女了吗?」
「我就说啦,根本没有见到那号人。我要是随便能找到——」
诺斯莉随口应答,如同闪电划过脑袋,下一秒她猛地将目光瞥向漂浮着的蔷薇幻书罗兹蒂,而罗兹蒂也在同一时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她们一同回头向身后看去。
「啊!?」诺斯莉赶忙坐到床头,满脸惊讶地盯着突然睁开眼向她问话的尤娜。
「尤娜小姐,你醒了——」
「咦?你……认识我?」
已有一年未说过话的尤娜声音稍有沙哑,她的眼瞳在观察着眼前这完全陌生的景象,诺斯莉与罗兹蒂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尤娜,也不知道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
「啊……是诺斯莉。」
尤娜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貌,意识在不断挖掘着大脑中的记忆,缓缓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方才苏醒的她思维有些混乱,但却能够记得面见次数并不多的诺斯莉。尤娜紧盯着诺斯莉,一言不发。诺斯莉也挪动了身子凑近了她,二人就这么保持着莫名其妙的心态面面相觑,直到尤娜再次开口。
「我,已经……死了吗?」
平静的话语从尤娜口中道出,诺斯莉瞬时皱起了眉为尤娜此刻的脱线所无奈。
「很遗憾,这个地方不是在天上也不是在地下,你活的很好,而且我也没死。」
「这样吗……」尤娜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那陌生的天花板。忽地,一道身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嗨,好久不见。睡得怎样?」罗兹蒂却是以插科打诨的话语逗弄着刚刚苏醒的尤娜。
「小黑……嗯,马马虎虎吧。」尤娜在被窝之中微微活动着身体,却感觉像是石头般僵硬得难以起身,她垂下眼眉暂时放弃,「原来如此,我又因蚀之魔法的发作而被侵蚀。只是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尤娜能够隐约地想起自己于梦中的内容,就像是被困在了列车站内一直无法搭乘上列车一般;也有自己在车厢之内不断地经历着各种难以言说的幻境,但却一直无法迎来乘坐列车驶至下一站台的现实。
那种感觉,如同行走在四方梯上不断循环着……
「是嘛!我倒觉得我像是刚服完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刑!」
罗兹蒂晃了晃身躯,但尤娜似乎是理解了对方的抱怨,她的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悄悄闭上了眼休息。
「喂,你可别又一睡不醒了?」
「不会的,我只是还有些累。」
听到了尤娜已显正常的回复,罗兹蒂与诺斯莉也放下了心。诺斯莉往上瞥了一眼罗兹蒂,挥挥手示意对方凑近自己。
「怎么了?」
诺斯莉将手掌遮挡嘴边,「我其实一直想问,外面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不愿意进来啊?」
「嗯?你是说露蒂?」
「没错,她也说过自己有一年没见过尤娜小姐的面容了。你们都在这的话她应该能随时看望才对?」
依旧保持书本姿态的罗兹蒂此刻稍有沉默,这其实并非是她肆意而为,而是源于尤娜本身的强烈愿望。尤娜并不希望露蒂接触到这份不详的力量,在荆棘幻境之中与另一个「尤娜」对话后她也明白了自己的这股力量是能够传递给露蒂的。
基于这一点,罗兹蒂从尤娜的存于蔷薇幻书的记忆之中寻找到了她们的对话。
「原因有很多啦,本身也是小尤娜不希望对方为自己这幅惨状所困扰。」
思考些许的罗兹蒂却说出了与内心所想不太相符的解释。诺斯莉倒也在暗感着对方实在太过言听计从,虽说没有问过对方的出身,但以往的印象总有些像是未经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似的。但露蒂对于尤娜的关心却也是真心实意。
随着一声声嘎吱声响,也唤回了罗兹蒂与诺斯莉的思绪。她们回过头看向发出声响的木床,尤娜稍有艰难地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厚重棉被,双手支撑坐起了身。映入诺斯莉眼帘中的是从尤娜胸口处扩散开来的蚀之印记,只是现状稍有所好转,那些印记的痕迹淡下了些许。
「唔……头好涨。」尤娜摇了摇头,准备掀开被子挪动身子。
但很快,诺斯莉便回过神来,满是惊呼,「等等!慢着、慢着——」
「你为什么是光溜溜的姿态,你的衣服呢?」诺斯莉慌忙地为尤娜遮挡着,向她问道。
「反正换了也会被印记弄脏,而且你看我这幅姿态频繁地为她换衣服也不方便,所以照顾到一半我就懒得再帮她换了。」
做出解释的人是罗兹蒂,尤娜只是有些不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做出其他感想。而诺斯莉听完了罗兹蒂的解释却是深吸一口气,居然是用着这样的理由让年轻女孩长时间保持赤身裸体的状态,诺斯莉随时准备将愤怒宣泄而出。
「喂——我拿热水过来了啰。」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响传来,先前与诺斯莉打过招呼的青年也顺势端着一锅热水欲走入屋内。尤娜仍然一脸平静地坐着,却是诺斯莉面颊通红地炸开了锅。
「呀啊啊啊——不行!你先别进来!!」
诺斯莉迅速起身阻挡住了已一步踏入屋中的青年,快速夺过青年双手端着的热水锅放到脚边。接着抓住漂浮在自己身旁的蔷薇幻书,一把将它扔出门外,青年也同样地被诺斯莉赶出。
「男生和不明生物都先给我出去,一会再进来!」
「啊——为什么我也会被赶出去啊?」罗兹蒂不解地发出了抱怨。
站在屋外不远处的露蒂见到门口的「骚动」后凑了过来,她拾起气息减弱的蔷薇幻书,拂去沾在书面上的白雪。
「快要冻得失去知觉了……」
「这幅姿态的你居然还会怕冷呢?真是稀奇。」露蒂非但没有同情罗兹蒂,反而在挖苦着她。
虽说露蒂心存不满,但她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同伴坐视不管,这一年以来也都是罗兹蒂在照料着未有苏醒的尤娜。
罗兹蒂沉默下来,露蒂也对着莫名被赶出门的青年嘿嘿一笑,青年虽是纳闷但他也没办法插手其中,回以笑意应对。
「有件事请你原谅我,在小尤娜的病情还未稳定下来前我一直没有让你去看望她。」罗兹蒂缓缓道,平静的语气只有无奈,「那是小尤娜内心的强烈愿望,我做不到违背她的心愿。我想与她连结的你应该能够清楚。」
露蒂没有回应罗兹蒂的解释,她怀抱着蔷薇幻书姿态的罗兹蒂,将身子靠向窗边,目光望向远处的雪景。纵使再有想见到尤娜的意愿她都没有选择向身后的屋内看去。
……
一阵紧张过后,诺斯莉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做自己需要做的正事。她指尖伸入热水之中测试着适宜的温度,顺带将毛巾浸入其中。
「啊,对了。诺斯莉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好了,你先把内衬的衣服穿上,我还要给你涂药呢。」
诺斯莉边说着边看向窗台边上种着的植物,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正在打磨的草药,应该与所种植的植物为同一种东西。
「你也看见了那边桌上的草药了吧。」诺斯莉取出毛巾将其拧水,「那是我受住在森林边上的布兰夫妇所托,专门过来送给你的。」
「但你的状况实在是糟糕得超出预想,光靠我带来的那些根本不够。」
「所以你的同伴……也就是那本会说话的书就尽可能地收集到这种草药的种子,花了一整年时间重新栽培,一点一点地拿来治疗你。」
尤娜只是呆呆地听着诺斯莉的话,她的眼神盯着那些为了自己才特地种下的植物,纵使心中话语千万却也说不出口。诺斯莉蹲下了身,为坐在床边的尤娜轻轻擦拭着身子。
「不过它也说了只要一次用的草药量稍微多些,你恢复的速度就会变得更快一些,所以也不算白辛苦了。你看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喔……谢谢。」尤娜依然没有明显的表情波动,只是淡淡的向诺斯莉道谢。
「你的同伴们真的很重视你呢。还有那本书原本其实是人类吧?」
诺斯莉带着微笑,一点点地为尤娜涂药。但尤娜闻此言却瞬间有了表情变化,她微微皱了眉。
「不要乱猜。唔,我们只是目的一致才……」尤娜话未说完便已经扭过了头不再回应。
诺斯莉见到这般反应的尤娜不由得笑出声,「好啦好啦,你们肯定都是被那个坏女人所牵连,一起寻找解决的办法才踏上旅途的吧。」
「好了,大功告成。现在觉得怎样了?」诺斯莉为尤娜擦拭开裂渐愈合的伤痕后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
尤娜不断打量着已一年没有活动的身躯,终于才意识到自己还只是身着内衬的状态。虽说诺斯莉也为同性,但总归会令她害羞。尤娜抓起了自己的衣服,背过身去穿上,同时也在感叹着自己的脑子大概是烧坏了吧。但即便如此,她的思维状态也十分模糊,对很多事情没有感觉。
「久等了,你们可以进来了……」诺斯莉见到正常许多的尤娜后点了点头,顺势打开门让在屋外等候的二人进入房间。
「啊!旅人小姐你醒了!?」
进入屋中的青年甚是惊讶,这位沉眠了一年的旅人居然苏醒了,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尤娜很快明白了现状,扬起笑意面对那位青年。
「你好,我似乎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非常抱歉了。」
青年摆了摆手,「不必道歉,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去见一见露蒂小姐吧,她现在还在村内帮忙呢。」青年将手中的拿着的工具放到桌子上,「她可是每天都会在屋子周围发呆,在等待你呢。」
诺斯莉也为此心喜,她看了眼随之进入的罗兹蒂,「对啊,露蒂应该还不知道你已经醒了,现在去见她一定会让她很开心。」
二人的建议换来的却是尤娜疑惑的微微歪头,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像是在面对陌生人一般。
诺斯莉示意罗兹蒂靠近自己,「难道她们之前吵过架或是感情不好吗?」
「不,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到她会是这副表情。」罗兹蒂同样不解,她稍作思考准备试探一番。
「我姑且问你,你在昏倒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听到罗兹蒂的问话,尤娜抬起眼看着她,并没有很快回应她的问题。而就这么凝视了些许时分,尤娜才张开紧闭的嘴唇,「是什么?」
尤娜的回答不免让在场的几人大跌眼镜,青年更是直言这位旅人小姐是不是睡得太久导致有些痴呆了?
「可是她还认识我耶。」诺斯莉也深感为难,她指着自己说道。
「我想,她应该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毕竟她先前可是经历了一场人生中余裕最差的离别。在种种刺激之下,或许情急之中启动了防御本能,强迫自己忘掉部分的记忆了吧。」
罗兹蒂倒是做出了相对合理的解释。诺斯莉等人姑且也只能够相信这番解读了。诺斯莉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嘀咕着「所谓的失忆,来个一两发冲击说不定就能恢复了。」
但诺斯莉的「提议」却率先遭到罗兹蒂的抗议,「不要把别人跟你的那架破飞机混为一谈。」
「也没有必要去硬逼她想起来,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搞不好还比较好。」罗兹蒂只得摇摇头,她对此自然也无能为力。
「但她连露蒂都已经忘记了啊……」
诺斯莉虽然也不明白这其中更深层的缘由,但她也能感受得到尤娜与露蒂间的其实是更加紧密的关系。
「事到如今那就再重新创造回忆就好了,依我之见要重新培养她们间的感情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听了罗兹蒂的话也让诺斯莉稍微放下了心,「是啊,一定可以很快恢复原状的。对吧,尤娜小……」
诺斯莉边说着边转向尤娜所在的身后方向,但眼中所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景象。
「嗯?尤娜小姐上哪去了?」
……
穿着单薄的旅人仅只是随手携着她的外套,缓步于被积雪所覆盖的道路上,回看身后,只留下了她前进的脚印。
「好冷……每一次呼吸连肺部深处都在隐隐作痛。」
旅人停下脚步,裹紧了外套,她回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梦。
「结果,我还是没能够搭上列车。」叹息之声从尤娜的口中吐出,伴随着热气升腾于空。
正当尤娜感叹之余,阵阵嬉笑声传入她的耳中,从那稚嫩的声音尤娜也能听出这是属于孩子的声音。但在之后,却有着稍有成熟且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像是在呼唤以及抱怨。
「露蒂姐姐,快看。是雪兔!!」
小女孩抱起了停在树桩边的雪兔,露蒂也跟了上来,轻抚着雪兔。那只兔子仿佛受到魔力吸引似的,对她们并没有产生恐惧与逃脱的本能反应。
「它看上去比猫咪还要小。」
「稍微安抚一下就该放开它了哦,说不定它的妈妈在附近寻找它呢。」
尤娜躲在不远处悄悄地听着她们的话语,没有发出声音避免受到察觉。仅只是看见和听着,就让尤娜的心脏不禁加速怦怦直跳。她抿着嘴唇,为自己的异常感到不解。
「我在做什么?明明是和我无关的人,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但是……为什么呢?我的心中感觉好难受。」
尤娜一只手抓紧了衣角,另一只手缓缓置于胸前,紧攥着胸口。
「虽然不知为何,但我不想接近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
像是有着无形的手在握紧尤娜的心,越是看着那道身影,越是听见她的声音……心底那道小小的「伤痕」就会受到刺激而疼痛。
『我想要触碰人类……』
『送给与我相适的你、在一瞬间令我着迷的你,希望我也能通过你的双瞳见识到更多的东西。』
月夜之下的小小骚动,灰雾之中那任性而为的契约……
但其实,是旅人主动接受了同样在漂泊的她。
旅人为奇怪的记忆所困扰,她放下了杂乱的思绪,移动脚步。
「还是不要让她看见吧,先悄悄溜回屋中。」
在确认远离了露蒂之后,尤娜稍微加快了脚步朝村屋前进。她的呼吸愈发急促,迫使她停了下来靠在墙边休息。
「头好痛……」
「明明以前就算我特地让她与我一同行走,她偶尔也会摆出不愿意的态度……不对,我在说什么啊?」
仅只有短暂一刻,尤娜便已经无法控制住自身的异常,伴随着疼痛与麻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而在远处一侧,在陪伴完孩子的露蒂轻拍双手,却在掌心处多了一抹黑。未在意到黑色痕迹的露蒂也顺势朝村中走去。
……
那只漆黑的手是不详之物,千万不能触碰它。
全身被黑色缎带缠绕的女人正朝着少女不断靠近,她伸出那双布满了漆黑印记的手,就像是颜料一般能将对方染成同样的颜色。少女的双腿伴随颤抖的身躯在不断后退。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少女的内心在不断地默念着,那句话在她的心里不断地回荡。背后的触感告诉她已经碰上了墙壁,已经退到了尽头。她没有勇气独自面对黑暗,无路可退的惊恐充斥了她的全身。
忽地,黑色之影朝她袭来,少女纯白的发丝也在瞬间沾上了漆黑。
「不要——」
「住手!不要碰我!!救命——」
她的挣扎并不能为自己改变被染成漆黑怪物的结局。但是……
「哇啊——」尤娜突然睁开眼,跃起了身,发出惊呼。
面前不再是漆黑的蚀之魔女,而是曾救助了自己的村人们。先前的青年听闻了尤娜的呼声快步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跟随其后的还有一位年龄比青年稍大些的女性。尤娜忽感有人在轻拽着自己的衣袖,她向身旁看去,那是仍在咿呀学语的小女孩正好奇地向尤娜的身上爬去。
「不好意思,需要我叫你的朋友过来吗?」
「不、不用。对不起,我还是感到头昏,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尤娜捂住额头,拒绝了青年的帮忙。
尤娜闭上眼捋清了现状,自己多半是突然晕倒在雪地得到了他们的及时搭救,只是她也没能料到即便已经从沉睡中苏醒,自己的状态依旧不能够松懈。
「对啊,你的病才刚好吧?可不能勉强自己乱走啦。」女人将自己的孩子抱起,对尤娜叮嘱道。
青年摘下了帽子,听了女人的话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目光转向了把手放下来与自己对视的旅人小姐。
「我还记得我把你抱回来这边时,你轻的像稻草束一样,说实话让我吓了一跳呢。」
「没错,所以你还得好好培养体力,毕竟等到了春天还有播种和耕田的工作等着你帮忙呢?」
听闻女人这么一说却是让尤娜有了一丝紧张感,难不成对方真的要以收留自己为由让自己永居于此吗?
「不好意思,我难道不能春耕之前就离开吗?」
「啊哈哈哈,说笑的啦。不过你们在这里也住了有好一段日子了,我也以为你们会像我们这样留在这里。」女人看到尤娜的反应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向尤娜解释道。
尤娜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比稻草束还轻的评价。但她更在意的还是女人所说的话。
「跟你们一样?留下来?」
「嗯。我们以前也是走遍了许多地方呢,虽然那个时候我弟弟还小那段经历他可能记得不多。」
听着女人的话尤娜稍有感慨,她的弟弟就是那位青年吧。同时尤娜也是注意到了床边桌子上摆放着的照片,照片中是众人的合照,尤娜也看见了那曾是少女的她牵着年幼弟弟的手。
「我们以前隶属于旅行杂技团,当时我们的成员们可没有花瓶摆设,包括我在内到现在都还能够表演,功夫还算不错哦。」
「啊啊……所谓的功夫,该不会是?」尤娜有些机械地扭过头,看向了她一直觉得很怪异的地方。
那是墙上一张被刺满了飞刀的照片,尤娜从那残缺的照片上姑且能看得出那是一位男性的照片。青年看到尤娜的反应也同样笑了笑。
「没错,就是丢飞刀的功夫!」
的确功夫不错,每把飞刀都精准的命中在了照片上。尤娜从床上起身,缓缓地移步到照片前。
「这张照片上的人是……」
「是我爱他爱到忍不住要拿刀戳他的笨蛋老公。」
尤娜没有忍住笑出声,所以这个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妻子如此去「爱」他。不过据青年所说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姐姐以前都是杂技团的成员,是个挺受欢迎的魔术师。
「我丈夫每次都会在照片上的脸被戳烂至分辨不出来时回来,然后会给我带来新的照片。」女人看着那张已破烂不堪的照片无奈一笑,「他过去流浪旅行的习惯总是改不掉,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但他每次回来也都会给我们带来些有意思的东西。」
女人停下了半拍,看着在怀中熟睡的孩子,脸上显现出的是身为母亲的温柔,「虽然像飞鸟一样随心所欲地旅行也很快乐,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再乱跑了。毕竟我们已经有了更重要的宝物。」
「我的孩子长大之后也许会如你一般踏上旅途,但我们已经不能够离开了,必须要扎根于此,我们需要给这个孩子一个能够回归的故乡。」
尤娜垂眉嘴角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她微微鞠躬向他们道谢。
「我想我应该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在屋子周围散下步吧,我会注意的。」
移步出屋,尤娜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在观察着某位少女的去向,在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露蒂的身影之后她松下了一口气。
「看来她应该走远了吧?」
尤娜扭过头看着身后,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前的景象,她顺势拐进了屋后,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让她吓了一跳。
「发现神秘人一位。」
尤娜猛地回头,她本该回避的人却在此刻撞了个正面。露蒂的微笑冲击着被尤娜雪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而真正让这份记忆回归本位的……却是露蒂原本白净的面颊与双手,沾上了黑色的痕迹。
「咦……」尤娜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她伸出手握住露蒂的双肩,「露蒂!你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尤娜的心跳瞬时加剧起来,当她亲手触碰露蒂脸颊上的痕迹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露蒂对尤娜的突然行为有些不解,同样带着担忧之色看着对方。
「什么啊……原来只是煤炭灰。」尤娜松开了手,为自己的误解松了口气。
而回看露蒂,本该为尤娜的苏醒而兴奋不已的她却在此时表现得十分冷静,她看着尤娜,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不带一丝隐瞒的微笑,如清澈流水般饱含了少女所有的感情。
「尤娜姐姐,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
「哦哦,所以你的记忆就这么恢复啦!?虽说感觉像是治疗打嗝似的。」诺斯莉听完尤娜向自己告知的话,边替她高兴也在为此吐槽着。
尤娜坐在床边,却是保持着不知作何感想的平静心态,面上因此也没有显现出情绪波动。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并非自己,而是一直没有进过这间房间的露蒂。仿佛是积攒的疲惫忽然爆发一般,不由得沉睡休养。
「你不是都恢复了么?为什么还一脸不自在的样子?」诺斯莉见尤娜没有任何反应,朝她面前挥了挥手唤回她的注意。
「嗯?不……没有。」尤娜被诺斯莉的行为打断了思考,「我只是在想,作为旅人旅行的行李要尽量保持轻便,行李越多的话就越需要分神去保护行李,会导致自己被束手束脚。」
「但是,不知不觉间,我的行李变得稍微沉了一点。」尤娜如此说着,但她的脸上却是挂着微笑,她看了眼漂浮在诺斯莉身旁的蔷薇幻书罗兹蒂。
「小黑姐姐,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在幻境里与另一个自己见面的事。」
「当然记得。」
「是那一次才让我有感觉不断扩散的蚀是能够转移的,而受吸引的对方就只有露蒂。」
从尤娜的口中说出了只有她自己才感受得到的事实,她不断地回忆起自己受到诅咒变得不再是自己的那一天……与蚀之魔女相遇之日。
「所以,我的内心深处所感受到的一定是害怕。我在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做出与那家伙无异的事情。」
正因如此尤娜才极力地抑制自己的诅咒,极力地阻止露蒂接触受到严重侵蚀的自己。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设想到被自己亲手释放蚀之魔法诅咒的露蒂。
「如果我真的接受了她的话,在我亲手做出了那种事之后,我想这一次我一定会一睡不醒。」
也许,待尤娜醒来之后,就会真正地成为下一个蚀之魔女。
「这一次的侵蚀发作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这样继续旅行下去抱有不安。我一定是在这场长久的睡梦中,犹豫着需要留下哪件行李,需要舍弃哪些行李。」
「明明我说过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可若是真的只能做出决断的那一天到来……我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尤娜的目光,满是落寞。诺斯莉反倒表示不能把「行李」都留下么?罗兹蒂用着书角敲了下尤娜的脑袋,让她醒过神来。
「看来你也终于意识到矛盾所在了啊。既带着强烈的求生欲却又做好了不知哪天会离去的准备。但同时也不愿意让她受到牵连。」罗兹蒂倒是有些不爽地发出戏谑笑声,「在我看来不过是笨拙至极的矛盾罢了。你不记得在一年前,就在你倒下前对她做过说过什么吗?」
罗兹蒂的话的确敲醒了尤娜,即便记忆模糊,她也还能记得自己那时所说的话。自己一边拒绝着她却又在向她呼救……
「行李的重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是你的心开始感到了沉重而已。」
「也许一开始对你来说确实是肩上的负担,纵使她是你的契约妖精,但她同样地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行动。」
罗兹蒂看见了尤娜微微张动的嘴唇,但她并没有停下话语,「从我的认知来看,只有你们是特殊的。露蒂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拥有完全实体的自然精灵,也就是说她能做到离开你远行。」
尤娜也知道自己作为契约方,是有着掌握对方的权力,只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没办法把她当作单纯的「妖精」去看待,她与人类已是无异。
「这段旅途不仅是你的旅途,同时也是她的旅途。她就是想跟你一起旅行才会任性地追随你,才会一直等到现在。」
「所以,你想怎么做?」
罗兹蒂最后向尤娜抛出了问题,尤娜并没有很快回应,她看了眼身后熟睡的少女,思绪万千。
『那一夜,当我决定带着她一同旅行时,我的内心应该早就做好了决定。』
『而当她能真正地与我一同行走后,我的这份忐忑再次显现出来。比起已无后路的我、比起面前被浓雾遮挡的我……我想,我更应该事先把路铺好。』
『但是如月光般温暖的光芒照亮着我,纵然她无法照亮前方的黑暗深渊,但这道光芒会一直照亮与我共同前行的路。』
「小黑姐姐,我想过两天后就出发!」
许久,尤娜才缓缓发言,也让罗兹蒂与诺斯莉稍微一惊。没想到尤娜居然会如此心急。
「等到春天再出发不也可以吗?」罗兹蒂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说季节变化的话心情也会跟着有所不同,但是我想在自己心情动摇前尽快启程。」尤娜笑了笑,指尖轻触露蒂的额头,「不过现在的话,还是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
向村人告别后,尤娜等人乘坐着顺道运货的马车离开了村子。此时大地上已有了萌芽生长之迹。罗兹蒂为了保持便利直至现在都没有再次显现人形。
「但是你可不要再乱来了,要知道我们这一年可是相当辛苦的。」
「好啦,我道歉。」
尤娜如此说着,但她却从口袋之中取出了一年之前某位男性旅人送予她的雕刻工艺石。将其握紧于手心,望向了远处的雪景。只不过,一位身背沉重行李的男人从她们身边经过,稍微吸引了尤娜的注意。
「刚才的那个男人……」
「怎么了?尤娜姐姐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我在之前有见到他被『大卸八块』的样子。」尤娜带着玩笑意味回答着露蒂,心中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
稍早之前的间话……
「诶?『朵勒菲克的依靠』?这座村庄居然是叫这个名字吗?」
在出发前夕,已无事可做的罗兹蒂与诺斯莉有些悠闲地坐在一块闲聊起来。话题也不知为何转向了村子的名字上。
「是啊。在这之前我们也曾好运地得到了『朵勒菲克的依靠』的照顾。『朵勒菲克的依靠』在每个地方所呈现的形式不同,有的只是城市一隅的小屋子,有的则会像这样形成一个村落。」
罗兹蒂回想起旅途之中的经历,向诺斯莉解释着。
「感觉就像是只有旅行者才知道的秘密基地?那儿的人们,不知为何很欢迎外来旅人或者落魄流浪者的来访。在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什么大人物的休息区呢。」
「有的人得到帮助在屋中躲避风雨吹雪,而有的人则会成为新的一员,落地生根。」
罗兹蒂停下解释,让她奇怪的是诺斯莉莫名地摆出一副不快的表情。
「你那副有意见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世上的某些角落,有着旅行者专用的免费旅馆吗?好奸诈,简直就是主角待遇!!」
题外话的碎碎念:虽然我没有在格式上做分卷,但到此为止的内容是20话为一卷。
然后……想着给露蒂画了冬装的形象。(围巾是第10话主人公送给她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