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kuon
2024-10-19 00:16
听闻在北方某个国家，某处体恤民意的统治者领主过世了，他将身后的事务也交代给了自己的妻子以及三个子女。
当然，继承其地位的长男理所当然的得到了领主生前的一切权力。正直又温柔的三男得到了父亲所掌管的部分山林、牧地以及大部分的家畜。
而性格古怪的次女……在适龄婚嫁之时拒绝掉了所有的求婚者，一直在家中捣鼓着被父亲所头疼的「实验」。在父亲临终之时，作为家中子女的她同样的拒绝掉了一切权利。她告诉父亲，自己在某个夜晚受到了妖精的指引，所以自己要离开宅邸独自前往最北方村落中所矗立的一栋旧宅中潜心研究。
说到底，这些话语也不过为坊间传闻，但村子边缘的确有着一栋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宅邸。那之中也的确住着一位性格别扭古怪的女人。
而这栋古屋，也即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这间屋子也会有着奇妙的故事发生。
……
「到了，就是这儿。还真是够远的。」
说话之人是一位打扮得有着夸张的女人，纵使是浓妆艳抹下也难以掩盖住她遍布岁月的痕迹。而身着华服的她也颇有着「贵夫人」之风。她牵着一位年幼的孩童，站在了某处宅邸门前。
「你要有礼貌些，表现的亲切可人点哦！」女人嘱咐着身旁的小女孩，但对方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听到了没啊？以你的资质也只能来到这里了。」
小姑娘带着畏缩只得点头应承，衣着单薄简朴长发散乱的她与一旁带领着她的女性形成鲜明对比。女人清了清嗓子，不断翻看着自己的身上下生怕出现让人生嫌的「瑕疵」。小姑娘只敢偷偷地瞧上一眼，也不清楚女人在做些什么。一切准备就绪后，女人叩响了古屋的门。
「嗯？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中介人来了吧。」
而看屋内，说话者所在的书桌则是被书堆所淹没，散乱在地的书籍也无人整理。古宅内甚是有种古书馆的气氛，藏书从多、内饰精致却充满时间之味，阴暗的氛围更是增添了些许神秘感。而闻敲门声说话之人，也正是此屋之主。
女屋主摘下了眼镜，挂上披肩，甚是不耐烦地将自己随处堆放的书籍挪位，为自己腾出前路。叼着烟枪的她也散发出了无比散漫的气息。
只不过，当她打开门得知了来者何意后却是态度大转变，女屋主摆摆手示意着门外的二人尽快回去。
「请等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才刚来就要让我把她带回去？」本以为一切顺利的女人却是吃了个闭门亏，本想倾泻怒意的她沉住了气，尽可能地不损失颜面向客户追问道。
「这还用说吗？这个孩子……她与我向你们委托的要求完全不符啊？」
女屋主的眼神也在向对方传达着「可别把我当傻子」。语毕，她准备转身闭门让对方赶紧带着孩子离开。
厚妆的女人挤着脸强颜微笑，她慌忙挥手，「我们也都遵照您提出的要求去挑选合适的孩子了啊！年纪要在六岁及以上、聪明伶俐且手脚勤快的孩子。您看，不正是这些要求嘛。」
女屋主无言地与面带强硬伪笑的女人面面相觑，她转过身朝屋内走去却没有将门合上。这令门外的女中介人松了口气，看来对方这是接受了吧？而当女中介人醒过神时，女屋主也再度站在了她的身前，将自己的委托要求信举在中介人面前。
「你再仔细看看我的委托。我要收养的是男孩子，可是你带过来的小家伙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吧？」
女屋主视线盯着怯生的小姑娘，她长发散乱，留海也把双目遮住。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女屋主也猜得到这分明是中介人想要把没有「价值」的棘手货赶快甩手。
「啊啊，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吗？而且你看，这孩子她也很开心能够被您收养呢。」中介人带着营业式的笑容继续劝说着。
女屋主自然是不耐烦再去听中介人的话，无论怎样这个小姑娘光是在第一关就已经能宣布「不合格」了。
「不好意思，还是请你把她带回去吧。」
言出至此，也让「诚心」准备的中介人犯了难。只是女屋主也不知道此行是少女的强烈意愿，她拽了拽中介人的衣角，示意对方弯下身，自己则是踮起脚尖凑到中介人耳边，与其耳语着。
「咦？你说什么？我知道了。」中介人点点头，在结束密语后重新带着营业笑容面向女屋主。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我可是很忙的。」
「且慢，这孩子有话想让我传达给您。」中介人立马抢先一步，「这孩子……她说如果不能当您的养女，那做为女仆也是可以的，到了适婚年龄做您的新娘也勉强能接受……」
还未等中介人继续说下去，女屋主立马指着对方让她闭嘴。此时的女屋主甚是困扰，这些人都教给小孩子什么莫名其妙的内容？
「停——好了别说了，这都是些什么荒谬的提议。而且，你看她根本就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啊！」
看着那略微颤抖的小姑娘，仿佛都能听到她轻微的呜咽之声。也许是心存母性的缘故，却也让女屋主产生了一丝同情。这个孩子……想要极力逃出原本的生活环境，所以哪怕本心不愿也还是说出那些荒诞无稽的「条件」。再说了，这个年纪就草率决定婚嫁对象那可不行。
「拜托了，就一个星期。不，哪怕就只有三天也好。请试着与这个孩子生活几天看看吧。」中介人稍微推了小家伙一把，她也明其意地提起对自己来说有些过重的行李箱，透过遮目的留海隐约能瞧见那坚定的眼神。
「而且你看她似乎也蛮喜欢您的，所以我想您也并非完全无法接受这孩子的吧？」
那个女中介人如此说完就把女孩强硬地塞到女屋主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暗感自己说不定捡回了个大麻烦回来。
「可恶，一个两个都如此麻烦，所以我才说我讨厌女人。」女屋主叼着烟枪，满心不快。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在心中将后半句收回。
而在身后，却是有另一道身影出现，比起屋主要年轻些许的黑发少女稍微睡眼惺忪，她揉着有些晕乎的头，朝门口走去。
少女停步，颇感疑惑，「喂，安婕娜……这个小家伙是谁？」
安婕娜瞥了身旁少女一眼，吸了口烟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先前给送去的收养请求，我在信函中明确表示需要一位男孩，结果他们送来的是女孩。行了罗兹蒂，你先带她到空着的房间里吧。」
安婕娜对着罗兹蒂嘱咐完便将视线微微朝下，女孩在察觉到安婕娜带着一丝「严厉」的目光后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了半步。而在一旁的罗兹蒂见状倒是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蹲下身拍了拍新来的成员，却是带着戏谑的笑容。
「别看她是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其实她对你没有恶意的啦，放轻松点。」
「别以为我没听到，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安婕娜用手中的烟枪杆子轻敲罗兹蒂的头顶，「事先说好，我只能让你住一晚哦。还有你本来是哪家孤儿院的孩子？我要去和他们联络将你送回去。」
说完安婕娜转身向内屋走去，对着某间空房指去，示意罗兹蒂将她带到房间之中。
「那个……姐姐，房间里有刀子或者剪刀么？」
「嗯？在房间的抽屉里。」
罗兹蒂步伐稍微定住，察觉到身后的小家伙轻拽着自己的衣袖，虽有不解她需要这些东西的目的，但也没有多想便告诉了她。
「诶？安婕娜你真的打算把她送回去啊？我觉得她给我印象挺不错的。」
「少说废话，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我可不想再添一个让我头疼的家伙。」
正当安婕娜与罗兹蒂二人在门口交谈之时，在他们未有注意到的背后……少女正悄悄地从稍高些的柜子抽屉之中取出了短匕，她带着微微颤抖的手将锋利的刀子抵在自己有些散乱的白发发梢前，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份苦恼与挣扎。狠下手地把一丛发割断，初次的发力过大也令她身躯不稳撞向身后的柜子。而割裂以及碰撞的声音引起了交谈中的二人的注意。
「呜哇啊——」罗兹蒂掩嘴惊呼，但安婕娜仅是轻微锁眉便朝少女快步走去。
「你在做什么？给我停手！」安婕娜厉声道。
但是，安婕娜的喝声并没有阻止少女手中的动作，反而让她更加迅速地将长发割断。安婕娜纵使对她再有「不满」，也容不得年纪尚小的她去做这般危险之事。安婕娜握住女孩的手腕，掰开她紧握刀柄的手指，女孩自然也在挣扎着。
「叫你住手！为什么突然开始割自己的头发，你这白痴！」
少女的力量终究是抵不过已是成人的安婕娜，她抓准时机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刀子，顺势伸向罗兹蒂示意她接过去。一片狼藉的现场，留下了撞翻的书堆以及被割下的白色长发。女孩也因为自己胡乱修整让自己的头发长度显得更加不规整。少女一言不发瘫坐于地，三人就这么度过了短暂却也「漫长」的沉默时间。
「所以，为什么会想这么做？」
「因为我是女生……如果我的扮相不那么像女孩子而是像个男孩子的话，你可能就会收留我了。」
安婕娜倒是没有立马给予回复，而一旁的罗兹蒂倒是以一种「十分大胆的想法」的神情看着视线下方的女孩。虽说自己与安婕娜的关系非比寻常，哪怕罗兹蒂私心中希望这间屋子能够热闹些，但是嘛……能够做主决定的人依然是安婕娜。少女轻抬头，与蹲下身的安婕娜对视着，却见安婕娜嘴角似有上扬。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执意地想要待在我家？」
「只要不是孤儿院的话，随便哪里都无所谓。凭借我自己没办法从哪里逃出来。」
安婕娜伸出手，将面前少女那被修剪地杂乱无章的发丝挽起，为她整理好留海。也在这时展露出了她宛若澄澈晶石的漂亮眼瞳。安婕娜倒是松了口气，手中的烟枪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头顶。
「哼，还挺有『野心』，只是待在这里的话我倒也不会拒绝。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批评你。」安婕娜板下了脸，一旁的罗兹蒂见此情甚感不妙，这个小家伙必定会遭受到安婕娜的严厉说教。
「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行为，可别再让我见到第二次。女人的头发那可是『生命』，莫要随意糟蹋。」
「对，对不起——」
少女虽是含泪模样，但也自知行为鲁莽，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罗兹蒂倒是陪笑地让安婕娜放下此事，率先一步站到安婕娜身前。
「你看安婕娜也同意收留你了，所以你大可放心。那么，换我来问你。想要逃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少女甚是委屈，但也保持着坚定的眼神，「我想要快点长大、快点独立。妈妈说自己外出工作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了，我想要去找她。」
罗兹蒂抱着「了解了」的心态点点头肯定着少女的话，不再过问的安婕娜从另一处的抽屉中取出剪刀与梳子，眼神示意着罗兹蒂出去。
「罗兹蒂，暂且帮我收拾下书桌。」
「诶~真会差遣人。」
尽管心生不满却也只是抱怨一嘴的罗兹蒂，摆摆手走出了房间。少女也不知安婕娜是做何阵仗，稍有不安的她眼神也在不断飘忽。安婕娜更是不解，自己有这么令人害怕吗？不过少女倒是很快明白了安婕娜的意思，遵照她的指示坐到了梳妆镜前。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对了，我的名字是——」
「不要那么激动。而且……事先声明，名字会成为『存在认知』的枷锁，所以我不会去问你过去的名字。在这里你就用我们都能熟知的名字去称呼就好。」
「嗯……那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喏，你看那张海报上的戏剧人物，她叫希丽尤娜，你就叫那个名字好了。」
少女将双手指间交叠着，一边静静地接受安婕娜的修剪，心中却在默念着对方「真是个怪人」。少女的双目移向置放于桌边的海报，女主人公名为希丽尤娜，真是随意的命名。不过……从今天起，她便有了存在于此的新名字，但话又说回来自己又该怎么称呼对方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说我并不太希望你过多地叫我，但罗兹蒂那个家伙也把我的名字说了出来。」安婕娜在修剪完毕之后为尤娜理顺发丝，顺手又抓起放在桌上的烟枪，「不过也避免了你像对待小猫小狗或是玩具那样随意为我起名的困扰。」
「好！你就叫我『老师』就行。至少在这段时间我姑且也会教你以往你不知道的知识，所以也算是你的老师。」
安婕娜沉默些时，尤娜盯着她的侧颜微微歪头，也不清楚这位老师在打些什么算盘，希望自己没有再惹她生气。
「听好了，我与你永远只是外人关系，等你能够独立了随时想离开我都不会拦着你，我会大方的送你出门。」安婕娜虽是说着「无情」的告诫，但那份语气却是显得无比落寞。彼时尚小的尤娜并不能听出她的实意。
而后，安婕娜转过身，倒是以一副逗弄的笑容面对尤娜，「听懂的话那就有礼貌地、用亲切可人的语气回答我！」
「是、是的，老师我知道了！」
经历了一场胡闹的折腾，少女由衷地露出来属于她雏菊般开心的笑颜。
……
于是乎，北村边缘那栋古书馆之中加入了一位新成员，而这位开始出入古书屋的幼小少女，转眼间就成为了村中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哎呀，这不是林边古屋的小姑娘吗？」
「啊，你好！」
又是来到村中商铺采购的日子，现在的尤娜也已经习惯了和村民们的交流，起初的时候村人们可是会一直围着尤娜问话，虽说他们更多时候则是会说些调侃的话。
「我告诉你吧，住在古宅里的那个女人她可是十足的怪人哦，说不定哪天会把当做材料放到锅里。哈哈哈哈！！」
「啊哈哈……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大叔一边收拾着屋前的货物一边说着没品的玩笑话，尤娜也按捺不住笑出了声。仰望天空，云絮不如在林间那般仅有空隙可见，就像是匍匐的炊烟，伴随着晴空明朗入眼。空气中有着泥土在夜间沉淀着的芳香。少女尤娜心头也不由得感慨——啊！今天也是好天气，也是美好心情的开始。
「是住在怪阿姨家的那个家伙！？」
不远处少女们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拖拽着这股香味一起飘动。同样幼小的孩子们指着尤娜操着稚嫩的声音说道。尤娜心想她们所说的怪阿姨是指的老师吧，这话要是让老师知道了她说不定会勃然大怒吧。
「喂，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抱歉呢，我们村子在这年龄段的女生并不多，而且男生们总爱对女生恶作剧。」
稍大些的少女轻抚着身边孩子的头向尤娜解释着，被她摸头的小女孩也点头附和。
「小尤娜，该回去了哦。」
远方罗兹蒂的声音传来，她一边与玩耍的女孩们微笑致意一边也在招呼着尤娜快点回家。尤娜朝罗兹蒂挥手回应。尤娜不禁思考，话说回来村中的男孩子们真的是她们说的那样吗？但是村里的大叔倒是很爱对自己开玩笑。不过这一回尤娜有任务在身，她在心中默念一句「恕我抱歉」。
「下次再玩吧，要是回去太晚老师一定会训我的。」
简单地道别后，拥抱着好心情的少女于日光熹微的乡野小道踏上返程。
……
「小黑姐姐，我要先回去了！」
尤娜带着小跑一路奔回古屋，将罗兹蒂甩在了后头，与安婕娜约定回家的时间刚刚好。而「师承」安婕娜，尤娜对罗兹蒂的称呼也是随意而为，理由是「小黑姐姐的头发和眼瞳都是黑色」！不过罗兹蒂却是意外地很愿意接受她的新称号。
尤娜站在门前仔细一看老师的屋子比起村中的房屋其实还挺大的，而且还有一座院落。只是尤娜不明白老师她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呢？尤娜推开门向屋内走去，屋内还是一如既往地被随处摆放的书堆塞满，这个时候安婕娜一定也在悠闲地进行着读书时间。
「老师？老师！」
「怎么了？」
尤娜点点头，原来安婕娜在书堆的某一处，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每次的善后工作都默认由罗兹蒂与尤娜二人完成。尤娜停下了脚步，将脚边的书本拾起来堆砌在一旁。
「那些东西我自会收拾，把我要的材料拿过来吧。」
尤娜倒是心惊『诶？老师她能看得到吗？明明都被书堆吞没了。』
「老师！这些天我每次出门都会被好多人问好多事情呀。没想到村里的人对老师的评价实在不得了。」
安婕娜从垫着着书堆上站起身，将身旁的书本塞回书架上，尤娜对其如此随意却是有些不解，这样不做标记的话要是寻找起书来不是会很麻烦吗？
「啊，是外面的那些人啊。都还好吧，他们说的话我早就听的耳朵起茧子了。所以，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尤娜看了眼一边的罗兹蒂，二人心有灵犀地窃笑，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一定也在意得不行吧。
「他们说老师是这一带最乖僻的怪人，都猜不到是怎样活下来的。还有说老师的弱点是太阳被晒到就会变成灰，所以平时不怎么出门。」
「怎么活？我也是生物啊，当然也要吃饭的。真是的，这才过了多久就越传越夸张了。当然了，我可不会像你旁边的怪胎那般不吃饭都可以。」
安婕娜没有看向尤娜，搭起了梯子将怀中的书本摆放在书架上。尤娜仰着头边说边盯着老师的动作，罗兹蒂倒是被安婕娜无故揶揄。
「谁是怪胎啊？真要说起来『怪胎』只有你才对！」
看着罗兹蒂略有些气鼓的模样，尤娜幸灾乐祸地嬉笑。
「还有还有，他们说老师家门前的树都是用人类作为肥料养起来的，会把接近这栋房子的人抓起来丢到锅中去煮最后埋在树下。对了对了，他们还说老师一定是想要研究什么古怪的巫术才想收留我，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我丢进锅里。」
安婕娜停顿了一下，终止了手中的动作，挪动身子转向尤娜，她顺势坐在稍矮些的书堆上，与安婕娜对视着，安婕娜皱眉板脸的模样让年幼的少女心觉有趣，不过她只能暗藏于心，要是让安婕娜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说教。
「比起救助收留你的恩人，你居然会相信那些外人的闲话啊。」
安婕娜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
「你应该也听说过外面的村民怎么说的了。我老家以前也算是某个地方的豪族，要和家里头的号召力最强的兄长和勤学派的老弟比起来，我大概就是常人所言的另类吧，况且我从小就不喜欢贵族家庭那些繁杂的礼制，所以在某天夜晚跟着妖精偷偷地离家出走了。」
尤娜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安婕娜老师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吗？妖精什么的对年幼的她来说总觉得很神奇就像童话故事一般。但也话说回来尤娜其实一直都能够感受得到空气的异动，有时候她会在夜晚的庭院看见光团犹如星光闪烁般。而罗兹蒂告诉她那些就是妖精最初的模样，只不过罗兹蒂却是以一种玩笑话的方式告诉过尤娜「安婕娜说的话可不能全信哦」！
「虽说我是有打算收留不知我的『家世』以及流言蜚语的小孩子来做我的助手，谁让这附近的人都把我当成妖魔鬼怪，所以我特意拜托了离这里稍远的城市中介人。」
「怎么？我不就是助手吗？当然小尤娜的到来我自然是再欢迎不过。」罗兹蒂倒是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诶？是这样啊……」
作为不速之客的尤娜的确打乱了安婕娜原本的计划，只是从尤娜的视角看来安婕娜似乎至今也没有要教授她什么的想法，一直都只是差遣尤娜跑腿。
「这些只是些无所谓的话，你也别想太多了。」
不过就算是否出自安婕娜的真心也让尤娜也能稍微安心些许。尤娜有些扭捏地低头笑着，随后她抬起了头面向安婕娜。
「无论老师是怎样的人我都不会在意哦。我会变成什么样其实并无所谓，就算有朝一日老师想用我进行禁忌实验将我丢入锅中，我想到那时我也会心甘情愿。只是，我希望老师不要一到满月夜晚就把我当作紧急食粮吃掉，那样就不够吃了。」
「嗯？」
「你给我过来，我要和你好好谈谈，你究竟听了什么传闻能把我想的这么恶劣？」
罗兹蒂看着尤娜带回来的袋子之中，塞着大蒜与荆棘，村人们怕不是把安婕娜当成了吸血鬼。不过，这位小小后辈却总是有这样大胆的发言啊……
……
最近，古书屋之中偶尔会传来些稀窣的「骚动」。
坐在书房内看书的安婕娜已经不止一回地能察觉到背后门口处那拙劣掩藏的视线，当她回头时那道小小的身影就会带着慌张匆匆离开。通过安婕娜有意无意的观察，尤娜会一边抱着袋子，一边鬼鬼祟祟地在屋内走动。
安婕娜放下书本，推了推眼镜架，习惯性地向椅背靠去。
「难不成她已经开始准备离开了吗？也罢……早点离开也早点让我落得轻松些。」
不过安婕娜转念一想，尤娜那副躲着自己的视线到处走来走去的样子实在太可疑了。她该不会是想趁离开前搜刮屋内的珍贵物品吧。更何况安婕娜也早就吩咐罗兹蒂去注意她的动向，其结果是罗兹蒂至今都没有向安婕娜汇报过情况。
「一个两个都是些不靠谱的家伙……」
按捺不住的安婕娜动起身，决定一探究竟。而在楼道中追踪到尤娜的身影，她却是走进了罗兹蒂的房间。没有犹豫，安婕娜猛地将门推开。
「咦……」
眼前的光景却是罗兹蒂手中提起展开一件纹饰精致缀花连身小礼裙，在尤娜身前比对着。屋内的二人与门口的安婕娜陷入了凝固的气氛之中，独留下安婕娜的疑惑声。
「所以，你们鬼鬼祟祟地是在做什么？这件衣服又是……」安婕娜揉着太阳穴，倒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这是夏天的洋装，姑且是我的。」尤娜坐上了稍高些的椅子，轻微的晃动着双腿。
「这件衣服是我在孤儿院时在捐赠的衣物中找到的，废了不少功夫才赢过其他的孩子得到它的呢。」尤娜低着头，她搓动双手面色平静，「孤儿院的那个老婆婆可不讲理了，明明是我努力得到的奖励，但她却只惩罚了我一个人。」
罗兹蒂跟坐在尤娜身边，不断逗弄着她，尤娜也适时地给予「回击」。在安婕娜看来，她们二人相处的还真融洽。安婕娜提起放在床头的连身裙，也不由得感慨如此单薄的衣服也需要去努力争取……
「只不过，这身衣服根本就不符合你的尺寸吧？」安婕娜叼着烟枪，哪怕未点燃但她总习惯将这支小烟枪随身携带亦或是叼在嘴中。
「嗯！所、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时不时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尤娜的语气稍显激动，反倒是安婕娜却是在思考着，她将那件连身裙挽在臂弯，俯下身看着尤娜。
「不过，这一带的夏天比豆子发芽的速度还短诶，似乎没机会穿这样的衣服？」
不过此言一出让尤娜彻底焦急起来，她向前倾身不断地朝安婕娜摇头。
「没关系啦！人家就是想穿这件衣服嘛！」
随之而来的罗兹蒂拍拍安婕娜的肩头，她的笑容之中满是戏谑之味。
「上了年纪且只沉浸在书堆中的你又怎么能够理解少女的心思呢？嘻嘻嘻～」
「再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请你尝些苦头？」
罗兹蒂摊开双手，带着若无其事的神情远离安婕娜，尽管多数时候安婕娜只不过是口头「恐吓」，可若是真的让这个女人生气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在她们争吵之余尤娜倒是收回了她的连身裙，不断地抚摸着。
「这条裙子，白色为底而且带着一点浅蓝色的点缀，很漂亮呢。我很喜欢这个颜色！在孤儿院的时候我还以为所谓的白色是要更偏黄的颜色呢。」尤娜将它抱入怀中爱不释手，感受着嘛柔软的触感，「所以就算现在尺寸还不合适也没关系，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到能穿下它。」
「老师、小黑姐姐，你觉得我到时穿上它会好看嘛？」
最后，也只留下安婕娜淡淡的一句「我可不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
「玩完后记得把弄乱的地方收拾干净哦。」
离开房门的安婕娜倒是在思考着，自己在面对她时该怎么说才算是聪明的回答呢？诚如自己一时间也没有得到最佳答案，所以一切都交由时间去定夺吧。
……
「话说回来，老师你总是在看书呢？」
正进行扫除工作的尤娜停下来抬头看向在书架边寻找书籍的安婕娜。在尤娜的印象中，安婕娜几乎没出过门，自己每回见到她多数时候都在看书或者书写，这与罗兹蒂大相径庭。
「对啊，你也要多读点书，知识能给予你不少帮助。」安婕娜依旧是带着些许慵懒的语气说道。
尤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手头的工作停了下来，她将扫帚架在一边，迅速地替安婕娜收拾起被她胡乱堆放的书本。
「太难的字我看不懂，要是有很多插图的书籍那我就很想看。」
安婕娜目视着这位意外「收留」的「养女」，也在悄悄地感慨着这个家伙多数时候都是与自己相反，总是会带着笑容示人。
「你想看什么种类的书，我帮你找。」
少女霎时双目发亮，「我想看讲外国故事的书！我想看有写世界各国的书。」
「好啦好啦，先别那么激动。」安婕娜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世界也总是充满了好奇心。看那么多外国故事书难不成她长大后想要去旅行不成？安婕娜在心中嘀咕着。
「还有能教人怎么才能长高的书！」
「这个你还是自己努努力为好。」
安婕娜往烟枪中塞入烟草点燃，吸上一口烟后向少女瞟去。
「不过，你怎么又穿起这件衣服了，我也不是不允许你买衣服，身为女孩子多打扮没什么不好，省得别人说闲话。」
「为什么？」
尤娜歪着头疑惑道。
「你看她衣服那么少，肯定是你吝啬。」「有其师必有其徒，你的小小徒弟日后跟你那么散漫成了第三号怪人就不好咯。」
安婕娜皱着眉复述着那些嘴碎大婶们的闲话。虽然安婕娜明白那些人都觉得她是个怪人，跟她保持着距离，只会在有求于安婕娜时才会找上门。不过嘛，安婕娜倒也不否认，当然也是因为有了这位少女的存在使得她与村人甚至隔壁村子的人们间的关系稍微走近了一点。只不过头疼的是罗兹蒂总是会带着她到处瞎疯啊……
「嗯……没什么不好啊，这件衣服是老师送给我的，还有发卡，我都很喜欢。而且老师你看我还能穿得下所以我也不想浪费。」
嗯，看来结果好那就一切都没问题……安婕娜点点头转过了身。
「还有还有，老师要少抽点烟哦，小黑姐姐说那是坏习惯。」
果然，这两个家伙在一块就是大麻烦。安婕娜不禁锁眉无奈地叹气。
……
一切，也许都是从这暮色之时开始的。
「嗨，古屋的小家伙，你还没被那个怪女人当作食粮吃掉啊？」
冬日的黄昏，即便雪势减小但也已经到了不得不归家的时候，身着冬装的少女也照常在村中奔波着，路遇尤娜的村人大叔也依旧在说着没品的笑话。大叔也依旧在放闲散步，累了就依靠在谁家门前的栅栏，大叔伸直着身体，在栅栏前站了有段时间。尤娜稍有停步，观察着大叔。他抖了抖手中的烟杆，这才发现烟草已经被飘落的细雪给浇灭了。不过大叔只是将杆头的积雪拂去，没有在意火焰熄灭的事。于是，被浇灭烟草的火星的灵魂，化为一缕青烟轻抚过大叔的侧脸后，便朝着细雪纷飞的苍穹飘然远去。
「啊哈哈，来年也要健康哦！」
「谢谢。」
尽管总是会说着嘲弄人的话，但对他们而言，自然也希望居住于此的孩子们能够健康成长。尤娜对他点头致意，抱着篮子一路小跑奔向那条自己最熟悉的路线。延伸的巨大黯影阻挡了尤娜的视线，低着头的她带着篮子撞向了身前之人。
「啊！对不起……咦？」
少女盯着那人的容颜，换做其他孩子多半会觉得惊恐或者早已呼唤长辈前来，而尤娜却是如同迟滞了一般不再有任何举动。明明是素不相识之人，但内心却在隐约地传达着别样的熟悉感。
……
「喂，我帮你找了几本你要的书……」
抱着书本的安婕娜轻推开尤娜的房门，房间里头竟是空无一人，可在之前已经见到尤娜回家。在书桌上堆叠着几本厚重的书籍，让安婕娜不禁感叹起来，没想到这个家伙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在学习了。她走到桌前翻阅起来，阅览其中内容后倒也释怀了。
「嗯……这几本都是幻想小说嘛。而且也符合了她的喜好，都带有不少的插图。」
「要看就得看些更实用的书籍嘛……」
还没等安婕娜继续说话，便已传来了少女的呼喊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
安婕娜瞳孔微缩，放下了书本，而罗兹蒂也是闻讯赶来。二人皆是在同时感觉到了危机到来，一同奔向尤娜声音所在之处。
少女忽感面前的场景在破碎，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漆黑之景中。她伸出手不断地求救，却只能见到面前那个女人的嗤笑，有着灰黑长发空洞双目散发着魔性之女，对少女施下了魔法。
「不要……谁来，救救我！！」
「老师！小黑姐姐！救救我……」
伴随着呢喃，少女的模样在缓缓产生变化，原本白色头发也在逐渐变成黑色，就连样貌都成为了未知的另一人模样。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婕娜猛地推开门，房间之内宛如漆黑所笼罩的境界，这便是她们二人所感受到的危机，本不该出现于此的蚀，竟然……
「哎呀，我的老朋友，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碰面。如你所见，我找到了新的容器。」
那道由多重声线叠加的声音从那魔女口中说出，安婕娜自然明白她所说的容器究竟是什么。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何会找上于这一切毫不相干的尤娜。安婕娜不再多想，示意罗兹蒂不要上前，自己则是迅速地冲入蚀的结界之中将尤娜抱起。
「那么，后会有期。」
留下简短的话语，那个女人便在无意识间消失不见，周围恢复原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果然，还是追到我这里来了吗……」安婕娜低声道，自己用了那么多身份一直躲着「那个东西」，最终还是没法逃过它的魔爪。
「罗兹蒂，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罗兹蒂自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她紧咬着下唇，「老师……我明白。」
……
「小尤娜，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嗯！抱歉让小黑姐姐担心了。」
尤娜强撑着生病的躯体故作镇定倒是好好的被罗兹蒂训斥一顿。休整期间倒也让她做了回熟悉的梦。在那之后，安婕娜将抑制「蚀」的方法告诉了罗兹蒂，而自己则动身寻找到蔷薇幻书被封存的地方。安婕娜为她的小小弟子戴上了一枚书型坠饰作为罗兹蒂与其沟通的媒介，罗兹蒂牺牲了自由之身为尤娜阻隔「蚀」的扩散。
至少，她变成了「灰」，希望能坚持再久一些吧。
「看来我也有些累了，稍微做了个怪梦。」
「嗯？什么梦？」
「没什么。话说回来，你不是有一件白色的小礼裙吗？好像还放在屋子里呢。」
（这间古书屋，是我们记忆交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