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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十五日，是一年之中最後的一天，也是傳承萬年的希望日前夕。卡爾前幾周都因為私人原因而無法前去宅邸上課，直到今年的最後一日他才匆匆趕回提諾王城。

吃完午餐後，伊利亞斯蒙受睡意的感召，在廚房內的小餐桌上趴下睡著。

餐桌的另一側，一名頭上綁著水藍色小辮子的少女，身上穿著合身的女僕裝，手中拿著一本最新款的繪畫集，雙眼仔細觀察每一張圖的細節。

缺少廚師的廚房格外安靜，輕輕拍打在窗上的風聲遮蓋了細碎的翻書聲，與桌上那名男孩的夢境產生鮮明對比，男孩的夢中，他正與他的哥哥聯手對抗拿著球棒的彪形大漢。

寧靜沒維持多久，廚房單扇門的另一側被人輕輕敲了幾聲，拉芙收起手中的書本，靜步前去開門。

是緹莉與沙倫，今天的緹莉與平時一樣穿得一身紅。

「緹莉小姐、沙倫，殿下正在休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忙轉達。」

緹莉招招手，示意拉芙蹲下。

「我要給伊利驚喜，不會吵醒他放心吧。」

緹莉一屁股坐在拉芙剛才那處位置，單手撐住臉頰，雙眼瞪盯著在熟睡中的男孩。

拉芙默默站至伊利亞斯的身後，手拿著繪畫集翻到書籤那頁繼續增進自己的藝術涵養，注意力有時會分散至緹莉身上。

沙倫站在緹莉的身後，雙眼在另外三人之間不停移動，三人之間的視線沒產生過一次交集。

一小時不到的時間，廚房的門又一次被敲響。

拉芙再次打開那扇門，門的另一側是待會要上課的卡爾，卡爾找來這邊是因為克楠亞的提醒。

拉芙對卡爾問候完後，回到伊利亞斯身後並溫柔輕拍伊利亞斯的背，同時還在耳邊細聲叫喚，開始打哈欠的緹莉完全沒發覺門口的卡爾。

男孩抖動了幾下。

他緩緩抬頭，沉重的眼皮甫一張開就看見了臭臉的緹莉。

睡意驅散，求生慾望溢出

「緹莉！上次見到妳還是前天，昨日過得開心嗎？」

緹莉的臭臉收起，變成了一副笑臉。

（臭伊利，居然讓我等這麼久。）

「很開心。」

「為什麼很開心？」

「昨天一直期待跟你一起上課，所以我準備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沙倫，那個東西！」

「好。」

沙倫遞給緹莉一個小木盒，緹莉打開木盒後濃郁的餅乾香氣從木盒內傳來。

「這是我跟姐姐一起做得餅乾，本來想跟你一起吃的，但母親說剛起床不能吃東西，只能委屈你看著我們吃。」

「等等，可以趁卡爾老師講課的時候吃！」

「老師上課怎麼能分心。」

拉芙義正嚴詞的說教。

「那課後……」

「課後已經接近晚餐時間，晚餐前怎麼能吃點心呢？」

「那老師上課的休息時間……」

不等伊利亞斯說完，緹莉伸手摸出餅乾一口吃下。

「拉芙、沙倫一起來吃吧！」

「謝謝小姐，不過您似乎忘了一個人。」

「伊利嗎？他活該睡得這麼沉，我一塊也不分給他。」

「是卡爾老師。」

「卡爾老師？」

緹莉順著拉芙手指著的位置看去，看見了一臉陰沉的中年男性。

「哎呀！有奇怪的人出現啦！」

「那位是卡爾老師。」

卡爾摀著臉，透露出他的無奈。

「哦，原來他就是卡爾老師，老師這個給您！」

她捧著小木盒，走到卡爾面前舉起。

「謝謝小姐。」

卡爾很滿意這個新學生，撇除她剛才喊自己怪人。

「拉芙、沙倫，妳們也拿一塊。」

緹莉在廚房內轉了半圈，將小木盒內的餅乾都送出去。

「伊利，抱歉了，我只能送給你這個小木盒。」

她將懷中的小木盒放在伊利亞斯面前的桌子，那張嚴肅的臉都快笑出。

「殿下，這一半給您。」

「還是拉芙對我最好了！」

緹莉做了個鬼臉。

「拉芙是叛徒。」

「我是殿下的女僕，我這麼做合情合理。」

「你們要在這裡上課還是去書房上課？」

卡爾忍不住打斷他們，深怕他們繼續聊天聊到課都不用上。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學者』，雖然做一個薪水小偷也不賴，但他更希望將一身的知識傳給他人。

「去書房？」

伊利亞斯看了眼緹莉。

「沒意見。」

「決定好了就出發吧。」

一樓大廳，領頭的男孩艱難行走，他一步、一步、一步的緩慢前進。

「噗哈哈哈！伊利像老頭子在走路耶。」

「妳剛才的笑聲讓我以為是哪個老婆婆在旁邊。」

「你說什麼？」

緹莉立刻皺起眉頭，眼中全是不滿。

「我旁邊有一個長命百歲的姊姊。」

「我是姊姊……這還差不多。」

（希望我變成老婆婆後，能夠看見你這個老頭子。）

卡爾看了一眼手錶，而後說道：「殿下，需要抱著你回書房嗎？你只剩十分鐘的時間可以慢慢走。」

「不需要。」

一行人配合伊利亞斯的腳步前進已經七分鐘有餘，聽見伊利亞斯的回答後兩名女僕苦笑相視。

前往書房的路上卡爾也沒閒著。

「那個書店老闆太過分了，我都買幾十本書卻連１個銅幣的折扣都不願意，我以後再也不去那家書店買書。」

「最近冒險者公會販賣大量處理好的角狼肉，難怪這幾天王城街上的食物小攤販都在賣狼肉料理，我想是誰發布了一堆腳狼有關的任務才有這麼多多餘的狼肉吧。」

「殿下，你知道王太子這個月會視查軍區，之後會回到王城休息一陣子嗎？」

「幾周前有聽到父王提起這件事情，他讓我、希蕾雅到時候要多陪著珀修斯哥哥。」

伊利亞斯的腳好了很多，一行人前進的速度快上不少。

「西昂教似乎已經挑選了新一名活聖人，我預計不久後那名活聖人就會開始活動。」

「活聖人？」

伊利亞斯詢問卡爾。

「沒聽過活聖人嗎？」

「沒有。」

「殿下知道西昂？」

「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不太了解他，只知道他跟西昂教的建立有很大的關係。」

卡爾沉吟片刻。

「西昂教在海莫茲王國雖然是主流宗教，卻沒有對海莫茲人產生太大的影響，你不知道這些不奇怪。」

而後卡爾解釋聖人的種類。

「我們所謂的『聖人』分為兩種，第一種是法聖人與武聖人，專指在魔力使用上已經超越凡人的人；第二種是西昂教定義的聖人。」

「西昂教的聖人可以細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永世聖人』，第二種是『當世聖人』。第一位永世聖人也是最知名的永世聖人就是西昂，因此西昂又稱作聖·西昂。永世聖人的名字前面會被冠上聖，只有為西昂教作出巨大貢獻的教徒才能被追封永世聖人。」

「當世聖人就是西昂教從教徒中選出來的活聖人，因此當世聖人也會被稱作活聖人。活聖人可以掌控西昂教的聖器，體內的魔力會完全轉換為聖魔力，地位與西昂教的教皇相等。」

卡爾頓了幾秒，像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

「索列克大陸新建幾個港口要塞，也有幾個老港口要塞被魔物與野獸攻陷，不知道人類什麼時候才能在索列克大陸站穩。」

「你們知道魔物嗎？」

「我只聽過野獸，魔物是？」

「我也不知道。」

伊利亞斯與緹莉兩人的回答沒有讓卡爾感到意外。

「魔物，就是今天上課的主題。」

書房內，卡爾手上提著深咖啡色板子對坐在椅子上的兩人比畫，他手指指間有淺淺的魔力痕跡，卡爾在板子＝上畫出了一幅大地圖。

「魔物很難一次介紹完，我就以一個相當知名的歷史故事為基礎，介紹出現在故事中的那些魔物。」

「大家都熟悉大陸崩裂前，是由希瓦倫薩大帝國與附庸國共同統治舊大陸。」

他畫出了個圈起半個大陸的超級大國。

「希瓦倫薩大帝國，名字中的『大』是後世加上去的，因為舊帝國的偉大在大陸崩裂後才被意是到。帝國是倫薩大帝攜手希瓦大公爵在『紛爭紀元』末期締造出來的帝國。」

「倫薩大帝與希瓦大公爵兩人的故事也很多，或許某次上課我會專門說這些。」

他對著二人笑了笑。

「今天的上課內容是兩人的師傅──『劍中聖者』柏文。你們聽說過柏文嗎？」

伊利亞斯揮手吸引卡爾的注目。

「我有，柏文是創造超等武術『創世紀』的武聖人。」

「哦，殿下知道柏文的故事嗎？」

卡爾臉上掛起和藹的笑容，作為歷史的狂熱研究者，他很欣賞對歷史有豐富知識儲備的人，即便是錯誤的知識也無妨，因為對錯從來不是一個人可以決斷，說不定未來的某日那些錯誤的知識會被鑑定為真實。

「我不知道。」

「……你只知道柏文是超等武術的創造者嗎？」

「沒錯。」

「沒關係，就讓我告訴你柏文的生平事蹟！」

卡爾的嘴巴彷彿催眠魔導具，不停拷打兩人的精神。

「人類種族歷史上最危險的時刻，我的猜測是希瓦倫薩大帝國的前身──海音王國的王都保衛戰。」

「哦？」

說到這邊，伊利亞斯這才來了精神。

「當時，一個號稱『無盡之魔』的魔皇率領手下魔王、魔物席捲整座舊大陸，人類勢力經過多年戰爭已經湊出出一百名大賢者。」

「無盡之魔橫掃東南聯合王國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王國，馬埃斯帝國的郡城也被摧毀百來座，連聖教國的前身──西昂行者教團都差點消失於歷史之中。」

伊利亞斯聽得出神，將自己帶入當時的環境中，不自覺的嚥下口水。

「東南聯合王國的骨幹，海音王國已經被無盡之魔侵略至王都海賽爾的城下，如果海音王國也淪陷，那麼人類就能被宣告滅亡了。」

「這麼嚴重……」

伊利亞斯與緹莉雙雙握緊拳頭，全神貫注在卡爾老師的下句話。

「一名聖人出現在海賽爾的城牆之上，他直面那名無盡之魔及其統領的大軍，那名聖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劍中聖者』柏文！」

「在魔皇入侵後，柏文離開無人禁區，前往世界各地斬殺魔王，當無盡之魔抵達海賽爾，柏文也將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魔王盡數斬殺！」

「兩人賭上人類的存續進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那一戰天崩地裂，海賽爾城幾乎全毀。」

「詳細的戰鬥過程無法敘述，戰鬥結果是柏文使出了創世紀劍術，最終與無盡之魔同雙雙殞落。」

「戰鬥過程沒有流傳？」

「是倫薩大帝命令禁止流傳，因此找不到有相關紀載的書籍。」

卡爾這時才口乾，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喝乾，

「為何您說倫薩大帝與希瓦大公是柏文的徒弟呢？我不記得柏文經歷與這兩人重疊。」

「不清楚，倫薩大帝與希瓦大公自稱是柏文的弟子，沒有人懷疑他們，因為兩人使出的劍術與柏文相同。」

緹莉得到回覆後，滿意的點頭。

夜間。

伊利亞斯吃完晚餐後，與拉芙兩人來到宅邸旁的小花園內等候莉朵用完澡堂。

夜晚的小花園燈火明亮，外頭的道路上有個稀疏的魔石燈亮起，

伊利亞斯躺在人工小丘的草皮地上，與拉芙一同仰望點點的繁星，星星一閃一閃，像是回應著世界各處許願的人。

「今天入睡後，醒來就是新的一年了。」

「是呀，您明天就是十歲了。」

「十歲……」

伊利亞斯一點實感都沒有，年齡對他來說就只是個數字。

「拉芙姐姐，妳明天開始幾歲呢？」

「十七歲。」

「好老！」

「你才老。」

兩人對視一眼，不爭氣的嘴角揚起。

「拉芙姐姐，妳有喜歡的人嗎？」

「我？我沒有阿。」

「那妳覺得我怎麼樣！」

「沒怎樣，就是我親愛的『弟弟』。」

「弟弟嗎？沒錯，我就是姐姐的弟弟！」

「噗。」

看著逗趣的他，拉芙不再煩惱某些事情。

「如果妳看上了誰，記得跟我說一聲，我會好好審視那傢伙！可不能讓隨隨便便的人拐跑我家姊姊。」

「什麼跟什麼呀？你還是先處理好你跟緹莉小姐的關係。」

「我……」

「你喜歡她嗎？」

「我不知道。」

「那你在乎她嗎？」

「很在乎，每次她在我身邊我都會做些蠢事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子。」

「恩。」

沉默好一陣子，拉芙繼續開口。

「如果你未來長大之後，還會認為我只是你的姊姊嗎？」

「什麼意思？」

他歪著頭，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涵。

「就是、就是……」

拉芙臉忽然紅了起來，說話聲越來越小。

「就是男生跟女生會做得事情……」

（我、我是不是不該問這個問題？但不問出這個問題我永遠都放不下心。）

（就算要獻出自己的第一次，我也想做好心理準備。我不願意被突然……）

「拉芙姐姐！我把妳當成親生姐姐，妳把我當成什麼！？」

「色、色小鬼？」

「哈哈哈，什麼跟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氣，改變了說話的口氣。

「拉芙，脫衣服。」

「啊？」

拉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臉色煞白。

（我、我是不是馬上就要……）

她內心湧起恐懼感。

她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僕，與貴族後代一起長大的女僕意味著什麼，這幾年有無數的例子攤開在她的眼前。

她很感激拯救了自己的阿道爾，感謝願意將一個無依無靠的卑賤平民收為女僕的莉朵，感謝給予自己的特別對待。

她清楚得與失，她獲得了這麼多，她必定會失去什麼。

三年前開始，她幾乎天天都活在失去的陰影中，以至於在月初伊利亞斯發生意外時，她居然感覺到了慶幸。

「聽話。」

伊利亞斯的眼神流露出不容質疑。

「我、我……」

她快哭出來。

寒冷的夜風吹熄了她心中的希望。

「是。」

她想通了。

在村中被襲擊的那一天，在家人全都死光的那一刻，她早已不是她自己，她的命運不再由自己親手掌控。

她手觸碰著自己的衣帶，開始動手的時候卻傳來了慌張地聲音。

「停下停下，我只是隨便演戲，別當真阿！」

「咦？」

「別這麼看我，我就是隨口說說。」

他嘟起嘴，站起身跑回宅邸內，留下封中凌亂的拉芙。

「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她的思緒無比混亂。

「拉芙姐姐，再不進來我要把送給妳的布偶拿回來喔！」

她細細回憶起與伊利亞斯的種種，她心中逐漸產生了個統一的答案。

（我相信阿道爾殿下，我相信莉朵王妃，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伊利亞斯殿下呢？）

（我是他的姐姐，現在是如此未來也會是如此。）

「我來了。」

拉芙還沒有起身，世界被某人停下。

『拉芙啊。』

一道只有艾吉歐、白神能看見的身影躺在草地上，但即便是現在，艾吉歐也被定格在原地。

『既然我說過妳是我姐姐，妳就是我姐姐。』

『每一次重演世界線，我都試著改變妳的結局，我承受了大量反噬才讓各種人都出現在妳的世界過，妳卻從來沒有對誰心動。』

人神，能極小程度影響世界運行，但詳細情況極為複雜。　

『姐姐啊，妳究竟與誰有緣？』

『即便是沙倫、夏莉她們，我都會有一些感覺。唯獨只有妳，為什麼只有妳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或許，是有什麼更高等的存在干預？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黑神嘆氣，回到艾吉歐身旁並讓世界再次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