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追獵之狼

月光與日光在那座小土丘東西側印照,森林內昏暗的伸手難以看見五指。


駕馭馬車的諾頓一邊留意後方角狼的距離,一邊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還要防備前方可能突然冒出的野獸。


終於回到那座小土丘,諾頓慶幸至少目前為止除了角狼外沒有其他野獸,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馬車翻過小土丘後,尾隨在馬車後方的角狼也紛紛爬上小土丘。


角狼,是頭上長有一根獨角的狼,屬於狼形野獸,與數千年前的『古角狼』是相似的生物。


古角狼族曾是格蘭特世界內的一股勢力,族內有著大量大賢者、賢者,是能與龍族媲美的另一個大族,然而,在遙遠的過去,古角狼族快速沒落,血脈難以傳承下來,使得古角狼族的後裔逐漸淪為幾乎沒有智能的『角狼』。


在希瓦倫薩帝國建立時,世界上已經沒有活著的古角狼族,只剩下大量的角狼。


「照這種速度,度過那條河之前就會被角狼追上。」


諾頓咬緊牙關,他原本設想渡過來時的那條河後將陸行橋炸斷,好阻止角狼的追擊。


「出發前根本沒想過會發生這種情況,要是知道我就帶上一整個空間手環的魔導具。」


「我該怎麼辦?」


他焦急的自言自語,最靠近諾頓的王衛都聽見了。


那名王衛拉住馬匹,沒有繼續前進。


「蘇班,停下來做什麼?你想死嗎?」


「王衛職責是保護王族、貴族,保護提諾王城與王宮,團衛的身分更是賦予了我們保護團長的義務,我們的使命是逃跑,活下去嗎?」


「說得沒錯,我早就不想逃跑了,既然被追上是必然的結果,那我寧願選擇光榮犧牲也不願窩囊死去。」


「你們……」


「諾頓,記得替我收屍。」


「我家那兩個小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進入魔力學院?」


「就那兩個臭小子,想得美。」


「杜尼,你真沒發現杜蘭喜歡我家兒子?」


「呸呸呸,只要我沒發現就沒這回事。」


「臭老頭,你果然發現了!」


前方九名團衛一個個都拉住馬匹,回到小土丘丘頂。


「咱們要是能活著活去,一起喝一杯?諾頓請客。」


「當然要,不然怎對得起我們賣命呢?」


「你別說,王城有一家新開幕的高檔酒館,我們一定要讓那個關係戶破費!」


談話聲逐漸變小,諾頓一咬牙,從小土丘中下段處遠遠喊了一聲。


「能回來,我天天請你們去那家酒館!」


「哈哈哈,你們聽見了沒?」


「別廢……」


馬車總算離開了小土丘,諾頓眼眶滲出了淚水。


一道耀眼的光芒從眼角餘光照出,回頭望去竟是一片極為耀眼的火焰雨,其中夾雜著一塊被火焰包裹住的巨大石頭。


「是流星雨?」


諾頓將心神收回,繼續朝著陸行橋處駛去。


在密林圈那座水晶碑附近,有一棵參天古木,有道潔白的身影站立於古木粗壯的枝幹上。


牠瞇起眼睛,遠遠眺望那即將穿過小河的黑影,裂嘴顯露出一排尖牙。


「敖嗚~」


古木樹下,密密麻麻的角狼紛紛嚎叫。


「敖嗚~」


牠們從古木周邊如洪水般湧出,目的地是圖因大森林外的那座營地,古木樹上的那道身影此時也跳了下來。


在悄然上升的月光灑落中,牠的真容顯露出來,是一匹角狼。


然而那匹角狼的樣子與人類常識中的角狼模樣極為不同,牠一身潔白如雪的毛色、高大且壯碩的身軀、極為顯眼的螺紋尖角處處都彰顯著牠並非普通的角狼。


(殺死黑髮小孩……)


(殺死黑髮小孩……)


(殺死黑髮小孩……)


腦中不停迴盪著這句話,那匹角狼的臉上露出猙獰笑容。





馬車駛過小河上的那座橋後,駕駛馬車的車夫構築出一道水環將那座橋摧毀至無法使用。


「整個疏林圈只能靠我自己,還好拉車子的是吉普勒,吉普勒對部分低階野獸有威嚇性。」


他打起十分的精神,更加專注在偵查周邊樹林。


蟲鳴聲回盪在森林間,偶爾伴隨幾起野獸的嚎叫聲。


諾頓能察覺到後方已經沒有角狼追趕,反倒是疏林圈內比起去程多了很多野獸。


在微弱的月光下,漆黑的森林彷彿下一秒就會出現駭人的野獸。


在巨大的壓力下,慌張的諾頓一刻也沒有為斷後的、消失的團員們哀悼,他努力讓自己變得鎮定,只有鎮定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


「殿下。」


他趁著一小段平坦的路面,拉開了車廂的外門。


「不要打開魔石燈,窗簾拉上。」


「好。」


伊利亞斯剛才拉起窗簾,發現馬車周邊能看見植物、偶爾一晃而過的野獸,就是沒有看見其他王衛。


此刻,伊利亞斯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謝謝您。」


諾頓沒有將外門拉上,因為接下來的地形不允許他分心。


伊利亞斯坐在內門邊,不停的探頭看向外處,在感知強化的輔助下,他在光線微弱的森林內,依舊能看清部分距離內的東西。


「好黑,我好害怕。」


緹莉從車廂的中後方移轉到伊利亞斯身邊,她蜷縮在伊利亞斯身旁,無助的雙眼令人心疼。


伊利亞斯沉默片刻後開口道:「不用害怕,我們現在很安全,不出十分鐘就能回到營地。」


「真的嗎?」


「真的。」


「我相信你。」


緹莉將頭埋進伊利亞斯懷中,令他手足無措。


「恩?」


忽然間,諾頓的疑惑聲從外頭傳進,車廂內的兩人明顯感受到馬車的速度慢下來直至禁止。


「諾頓團長?」


伊利亞斯試探性的問了聲。


「吉普勒……看來只能步行回去。」


「吉普勒怎麼了?」


吉普勒在一段時間之前就已經產生異狀,只不過那時另一起事情過於緊急,以至於諾頓全然忘了吉普勒的異狀。


現在,吉普勒四肢與頭全都跪地,全身發出大量汗水,不再進行呼吸。


「牠……牠似乎死掉,不過我們可沒時間磨蹭,需要立刻移動。」


(距離營地大概十一公里?這距離十分鐘內應該可以抵達。) 


諾頓立刻跳下馬車,來到車廂側邊打開車門。


「殿下、小姐,請你們出來,後面的路程由我帶著你們跑。」


「防禦魔導具留著嗎?」


(雖然攻擊魔導具沒用,但說不準剩下的魔導具能夠發揮奇效?)


諾頓無法肯定其他魔導具有沒有用處,於是他決定賭一把。


「我進去拆掉,魔導具你拿著。」


諾頓跨上車廂內,根據伊利亞斯的指引拆下『魔力護頓』、『刺蝟般的氣針』。


「碰上緊急時刻使用,但別認為魔導具會發揮用途。」


諾頓叮囑後,一把抱起兩人並跳下車廂。


落在地面上後,他瞇起眼睛朝著森林深處注視幾眼。


(沒看見那幾百匹角狼,大概是他們牽制得很成功?說不準回去後去搬來救兵,還能將他們救回。)


他們指的不只有團衛,還有遜、烈那兩隊行蹤不明的王衛。


收回視線後,諾頓沉沉吐出一口氣,從腰部拔出短刀,以左手抱人右手持刀的姿態,於疏林中拔腿狂奔。


另一邊,當馬車離開後,團衛們各自發揮他們的本領。


流星雨。」


魔法並不需要念出名稱,但唸出來可以有效防止誤傷到隊友,尤其是特定類型的魔法。


一顆巨大的、燃燒的隕石生成在半空中,伴隨著周邊零碎的石頭砸落在小土丘的腳邊。


順帶一提,他們騎著的馬全部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真夠狠的,一出手就是高等魔法。」


「別廢話,不全力扔魔法,你要帶著一身的魔力被野獸撕碎?」


「說得挺有道理的,流星雨。」


半空中,又憑空出現成片火雨,但比起上一波,這一波沒有特別巨大的隕石,那些小隕石的平均大小大了很多。


「你們這兩傢伙,一出手就把魔力都打乾。」


一名團衛無奈的搖頭。


小土丘丘腳,成堆的腳狼倒在地上,並且成功將小土丘一角砸出坑洞。


「省點力,南燕她們三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看見艾琳水晶碑後還傻傻把引導水晶放進去,大概是其他人啟動水晶碑的。」


「確實,那三位小女孩可惜了。」


「可惜啥?咱們不久後可就要去找她們了。」


「她們還年輕阿,你個大她們二十多年的糟老頭能跟她們比?」


「嘿嘿,俺也這麼認為。」


他們看著丘腳的角狼驚慌亂跑,心中舒坦不少。


「咦?為什麼艾琳結界一構成,角狼就衝出來了?我不記得角狼是那種會集體行動的野獸。」


「妳這麼說我才發現,咱們被追到這邊全都是角狼,幾乎沒有到其他野獸。」


「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古角狼領導牠們?」


「蘇班,你認為呢?」


蘇班背對著另外九人,不知道為什麼。


「我認為那個白色的生物,就是牠們的首領。」


「白色的生物?」


其中四人轉頭看去。


「我的天,那東西是什麼?」


另外五人聽到驚呼,立刻回頭望去。


一匹身形巨大、渾身潔白如雪的狼形野獸,緩緩從土丘的另一側爬上。


「把牠打下去。」


這瞬間,十人全都達成共識。


雪花紛飛。」


墜落堅壁。」


狼形野獸周遭首先是冒出了大量霧氣,緊接著霧氣快速凝結成冰晶,漫天的雪花出現在牠的身邊。


在牠的正上方數十公尺處,一條魔力細線綁住了顆灰塵,那顆灰塵被那名團衛當成魔法發動的中心點,其周邊瞬間冒出大量石頭緊緊裹住那顆灰塵。


「落下!」


那一堆石頭在重力的誘惑中,放棄掙扎快速垂直落下。


碰!


強風、植被、塵土與砂石伴隨劇烈響聲襲來。


「中了?」


硝煙散去,那頭白色的狼仍然朝著他們走來,別說受傷了,那身雪白色的體毛連一丁點灰塵都沒有染上。


「這傢伙解決掉,那些角狼處理起來就很輕鬆。」


「我來試試。」


蘇班是十人裡面唯一一位是宗師等級的武術家,他提高了兩種強化的程度,逼近了那匹白色的狼。


(很好,牠沒有反應,基本拳術。)


他衝到那匹狼的面前揮出右拳,但拳頭還沒揮出,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匹狼用超乎自己反應的速度衝到面前。


蘇班睜大眼睛,生前最後一眼是血盆大口。


「蘇班!」


還在丘頂觀望的九人全部大叫出來。


不等他們做出反應,那匹白色的狼接連用牠頭頂的螺紋尖角貫穿兩名團衛。


「打不贏,散開拖延時間。」


其他人想都沒想就同意,這並不是他們怕死,他們認為比起待在被輕鬆捕殺,不如四散開來拖延一些時間。


一分鐘後,狼那通體雪白的長毛染上不少血塊。


山丘處的角狼漸漸聚集在那匹狼的身邊,一同用那雙猩紅的雙眸注視著密林圈。


古角狼又發出一聲嚎叫,並帶動著其他角狼一同嚎叫。


牠留下其他角狼,獨自朝著小河奔跑,奔跑時揚起漫天砂土,那速度足以遠遠甩開吉普勒全力奔跑。來到小河畔,牠那雙後腿用力蹬向地面一躍而起,輕鬆跳過了足足有數公尺寬的河面。


牠繼續奔跑,河底、林中的野獸瑟瑟發抖,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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