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鳶尾在死後,意識便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他能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很詭異,但也說不出哪邊詭異,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了。
(外面是純白的?我在這裡多久了?)
(一天,一個月,還是還是一年?)
(發不出聲音,也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
(什麼都做不了,思考也沒有用處。)
於是他放棄思考,沉浸於被溫柔的懷抱中,忽然他發現到白色在劇烈晃動。
(這是怎麼了?)
本該是純白一片的畫面,卻慢慢晃成了一片漆黑。
(這是......怎麼突然有一種想鑽過去的衝動?)
(撐不住了,我已經抑制不住我的衝動,就算是菖蒲哥哥阻止我,我也......)
(菖蒲哥哥?哥哥在哪裡呢?)
鳶尾無法感覺到五官,只能任憑意識迷糊,陷入沉睡。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當他的意識再次回歸後,立刻感覺到自己身處於一個悶熱的環境,這個環境讓剛恢復意識的他非常不舒服,鳶尾揮動雙手想要擺脫這個環境。
(手?)
(我終於感覺到了雙手了!)
當他開心的睜開雙眼,卻只看見了兩條短短粗粗的手臂出現在面前。
「嚶嚶,嚶嚶嚶!」
他高興得叫了好幾聲出來。
(眼睛也回來了!等等,可是我的手怎麼變成這副德性?我怎麼說不出話來?為什麼我站不起來?)
(或許是回到過去?)
他圓滾滾的眼珠打量著四周,從未看過的奇特建築風格,周圍成年人的五官看上去也不像是亞洲人面孔。
(難不成我出生在泰拉上的某個偏僻議區?)
在他思考時,那些成年人開始說起話來,一句句詭異的字符令發育不完全的腦子發脹。
(這裡確實不是我熟悉的泰拉,至少不是泰拉曆9000年附近,這裡甚至不是泰拉。)
(這裡只有我一個嬰兒嗎?)
鳶尾再次轉頭看往四周,可以明顯的看出房間內只有自己一位嬰兒。
(菖蒲哥哥不在,他會在哪裡呢?)
(沒有你我該怎麼活下去?你就是我生命的意義啊!)
襁褓中的嬰兒發出了出生後的第一次啼哭。
「恭喜王妃殿下,是一個相當有活力的男寶寶!」
原本焦急的守候在搖籃旁的產婆,終於鬆了口氣。
「謝謝塞絲婆婆,伊利亞斯能平安出生還得靠妳,說不定夏蓮當時給妳接生就能活下來了。」
「......」
塞絲的表情凝固,一旁陪著的綸那還有夏莉都發現了塞絲難堪的表情,因為接生夏蓮時的那位產婆是賽絲的同胞姊姊,令兩人詫異的事是莉朵當面說出這些話,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不小心。
「夏蓮是我跟科法的第一個孩子,我們已經幫她設想了好多的未來,沒想到竟然......」
科法,海莫茲王國的現任國王,繼承王位還未20年。
「要是西昂教的神官在現場,夏蓮是不是就能活下來了?」
莉朵說著說著眼角滲出了淚光,生命順利誕生的喜悅被她的愁緒吹散,房間內的幾人開始緊張起來。
「莉朵殿下,請您振作起來。」
開口說話的是片刻前還神色異常的塞絲 ,數十年的人生閱歷,讓這位產婆除了剛才那種情況外,都能快速應對各式情況。
「大家都很遺憾夏蓮殿下的事情,」
說至此處,房間內的綸那、夏莉也跟著點頭。
「但凡人所擁有的力量遠遠不是萬能,即便是海莫茲教區的大主教親自前來,也無法救活夏蓮殿下。」
「很遺憾,夏蓮殿下與您的緣分只有短短一年光陰,若從殿下出生算起更是只有短短一瞬。」
「想必您能夠深刻體會人生的不確定,我們活著的人更應該把握現在的每一刻,而不是對無法改變的過去傷感。」
「所以您更應該珍惜與伊利亞斯殿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請您將注意力放在嬰兒身上。」
塞絲快步走至搖籃旁將伊利亞斯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來到莉朵面前。
看著扭動身體、不斷哭嚎的小嬰兒,莉朵的情緒漸漸平復。
「妳說得沒錯。」
她擦掉眼角的淚水,眼神變得堅毅。
「我會好好的看著他長大,直到我再也看不見,夏蓮如果還活著的話,她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離她們四人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外,有一名女僕裝扮的女孩墊起腳尖,隱約間能看見小嬰兒的外貌,他有稀疏的黑髮、圓嘟嘟的臉頰,一股奇妙的情緒充斥在她的心中。
任由窗外的風吹動著水藍色的瀏海,她的視線依舊黏在了小嬰兒的身上。
順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窗外一片片落葉正飄盪在半空中,不遠處門外的,有一個壯年男子焦急的來回踱步,今日他緊繃的心弦沒有鬆懈過那怕一刻。
房間內。
小嬰兒用力哭鬧了好長時間後,聲音漸漸變小,大家安靜的等著他睡去。
(這都是夢吧,這一切肯定都是清醒夢,我不可能離開鳶尾哥哥!)
(絕不。)
那雙沉重的眼皮絲毫沒有被意志所動搖,緩緩闔上,今天他再次沉沉睡去,這一睡又不知何時才會甦醒。
在斐特曆613年的冬季,海莫茲王國的三王子誕生了。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已經習慣被叫做『伊利亞斯』的白川鳶尾,天天都只有一小段時間是意識清晰的,大部分時候都昏昏沉沉、難以進行深度思考,前世記憶在這一段時間悄悄淡去了部分。
伊利亞斯出生後的幾年內,他的身體在這段時間迅速成長。
一眨眼,小嬰兒就已經可以爬行了。
一眨眼,一頭黑髮的小嬰兒撐起軟軟的雙腿奮力的雙腳行走。
一眨眼,小嬰兒已經長大成小孩已經可以跟家人說話了。
至615年春季時,伊利亞斯已經成長到一天能有幾個小時清醒,此時的他趴在書房的窗台上,痴痴地盯著窗外太陽的餘暉。
(又過了一天了,從出生那日算起,來到這個地方已經超過兩年。)
他回想起從轉生到這個世界時的不情願,到後來的妥協,最大的原因是他並不確定菖蒲是否也在這個世界,並且他也對這個跟泰拉完全不同的地方相當好奇。
(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都利用在學習語言上,現在總算能聽懂簡單的對話了。)
(這個地方似乎被稱做『格蘭特』,所有故事都有『我們格蘭特......』的開頭。)
(目前我已經能大致確定『格蘭特』並不是在泰拉上,甚至不是在銀河系的某處,因為這兩年間我看見太多違反物理法則的東西了,無中生有的設備隨處可見。)
(簡單來說,我穿越到異世界了,姑且稱這個世界為『格蘭特世界』。)
想到此處,他看了下自己幼小的軀體。
(結合在泰拉上最後的記憶推測,我大概是死了才穿越至這個世界的,就跟前世那些穿越題材的奇幻小說差不多,只不過我一直沒發現有神的存在,也不是被什麼人召喚出來成為勇者的。)
(總有一天要弄清楚究竟是誰把我帶過來的,不過這件事情需要排在很後面。)
(當務之急是尋找菖蒲哥哥的蹤跡,在不確定菖蒲哥哥是不是還活在泰拉前,我會一直在這個世界尋找他的。)
伊利亞斯回想起前世的點點滴滴,在他不長的前世中,菖蒲就獨自佔據了他半數以上的記憶。
(現在的情況我只能認為他沒有跟我一起轉生到這個世界,或者菖蒲哥哥已經轉生了,只不過在其他地方或是比我早轉生。)
(而最好的結果就是菖蒲哥哥沒死,所以我要試圖找到能回去泰拉的方法。)
「希望我快些長大。」
拉芙此時剛好打開房門,聽見伊利亞斯說了些奇怪的東西,但她只當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
「殿下又再看風景?」
拉芙是伊利亞斯專屬女僕,她比今年3歲的伊利亞斯大了不少,她今年已經10歲了。
她有著一頭漂亮的水藍色頭髮,頭髮綁成了單馬尾,穿著合身的女僕裝,長長的黑色裙子蓋住了大腿,僅露出了那雙淺色的小腿及黑色的高跟靴。
伊利亞斯轉過頭用那雙絲毫沒有生氣的雙眸看了她一眼。
她有著一頭滑順的水藍色頭髮及一對漂亮的水藍色眼瞳,頭髮綁成了單馬尾,穿著合身的女僕裝,長長的黑色裙子蓋住了大腿,僅露出了那雙淺色的小腿及黑色的高跟靴。
她露出微笑,兩顆小虎牙與甜美的酒窩能清晰看見。
當她靠近後,伊利亞斯能清楚看見拉芙那身比普通女僕更加精美的服裝,那身衣著很好地貼合了她的身材,且衣服的材質是由更高檔的布料所制,一條又一條的金絲鑲邊點綴在了黑色布料上,白色的絲綢與黑色的布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很好看,相當好看,非常好看,只有好看可以形容。
「伊利亞斯殿下,已經到了講故事時間,請您離開窗台。」
「好。」
伊利亞斯小心跳下了臺階,邁開兩條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拉芙也沒乾站著,她在說話期間就走到了窗邊,伊利亞斯沒走幾步就被她抱了起來。
他們坐在了靠近窗邊的躺椅上,拉芙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本全新的故事書開始說故事。
「這是我們格蘭特的歷史,一段不應該被遺忘的歷史。」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大陸上某地的村莊中,有個一家四口的農戶。男主人與女主人生下了一對兄弟,這對兄弟從出生起就經常吵架,感情雖然不差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個時代並不美好,大帝國彼時處於崩潰的邊緣,積累數代的野心終於在舊皇死亡的那天爆發。」
「無數行省及貴族發起了叛亂,試圖將大帝國崩裂,但他們最終沒有成功,新皇順利平息了一切叛亂。」
「這起叛亂雖然影響了整個大帝國,卻並沒有對農戶所在的小村子造成什麼影響。」
「村子內的所有人都認為的大帝國會繼續存在, 提諾大公將繼續率領軍隊對抗兇猛的獸潮,讓農戶所在的村子免於被野獸及魔物肆虐。」
「那些暗中策劃叛亂的人,也開始認為自己不可能能成功推翻大帝國,並準備為後世子孫籌謀新的計畫。」
「這一切本該如同過去三千年一樣,然而就在新皇正式加冕時異變再次叢生,自那天起,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一夜,巨大的聲響迴盪在漆黑的夜晚中,所有生物都感覺到了腳下的地面在劇烈震動。」
「原本一體的大陸,不知是什麼原因崩裂成了三塊大小不一的新大陸,原本廣袤的大帝國也隨著大陸的崩裂而分裂。」
「野獸從森林深處竄出,魔物從未知的地方冒出,一個又一個的野心家現身,大帝國建立的秩序蕩然無存。」
「戰亂,是往後數十年間唯一的活動。」
「農戶曾經安穩、平淡的村莊不復存在。」
「村子內血流成河,田內的莊稼荒蕪,各家都家破人亡,這也僅僅是無數村子的縮影。」
說至此處,拉芙卻突然停頓了數秒,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沒想到,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是千年前的那位......』
『你究竟是如何成為真神,又是從哪個地方來的?』
『為什麼你跟雕像上的樣子不一樣?難不成雕像上的並不是你?』
青年回過神來時,就發現了自己正處在了奇特的空間內。
他從伊利亞斯出生起就有了很多疑惑,這些疑惑在後來又衍生出了更大的疑惑,直至人神再次現身時,他才能夠詢問祂,自己心的疑惑。
『我從何處來並不重要。至於你其他的疑惑,看下去就能知道了。』
青年微微點頭,與人神一同聽拉芙說著後續的故事。
不管是書房內的兩人還是青年與人神,都沒有發現到在書房的一面牆壁上,那張畫顯現出的異樣。
那是一幅不大的半身人物畫像,畫中的人是一位看上去並不年輕的金髮男性,男性身上穿著簡樸的衣裝,那雙有神的眼眸,看上去不像是觀畫者看著他,而是他審視著觀畫者。
那位金髮男性的眼眶處,居然滲出了幾滴水。寄宿其中的靈魂,他的記憶隨著拉芙的停頓而來到了600年前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