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Ｒ跟拉爾夫暫時下線，回到現實中。

這兩人跟活屍一樣，走起路來遙遙晃晃，但肚子又餓得咕嚕咕嚕叫，不知道是要先吃飯還是先睡覺。

不過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

房間裡還有整箱的調理包，我給大家弄了熱水，然後我們就在髒亂的客廳中吃著用調理包做的肉醬麵和奶油燉飯，討論著之後的事情。

「胡安已經上鉤了，儘管他不知道『倒吊人計劃』意味著什麼，但我跟老鼠的存在會逼著他盡快行動，也許就是今晚，他就要有動作了。之後的事讓老鼠來處理，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會在機房通風管留下帶有他指紋的機器人，如果幸運的話，也可能抓個現行。」

拉爾夫總結道。

「宣行跟老鼠正在想該怎麼聯繫政府，才能讓警察去抓他。」

索菲亞想了想，說道：「那得留給政府反應時間才行呢，如果政府確信胡安會行動，他們一定會嘗試抓現行的。」

雖然我也覺得能抓現行是最好的，就像當初拉爾夫被坑一樣，抓住了就跑不掉。

但抓現行的話，我們準備的栽贓用競賽機器人可能就用不上了，如果被發現，可能還會惹上其他麻煩。胡安必然會帶上自己的設備，那麼這個機器人又是哪來的呢？一個弄不好就會扯到自己身上。

「妳就這麼肯定？」

拉爾夫捲起肉醬麵的叉子停在了半空中。

「......但我們也沒有明確證據顯示胡安一定會行動，而且我們也不能暴露自己，匿名舉報的話政府不一定會信......」

「用千面者的身分......不，就讓洛克公司出面舉報如何？」

「啊？」

拉爾夫被她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發出了無法理解的聲音。

我也不懂索菲亞在想什麼......不過細想之後，這樣做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看向旁邊的Ｒ，發現她嘴巴鼓鼓，含著一口燉飯，卻停止了咀嚼，正陷入沉思。

索菲亞笑瞇瞇的說道：「是洛克公司監管不周，讓老鼠蠱惑拉爾夫先生入侵了資料庫，偷出『倒吊人計劃』，對此公司深表歉意。不過看過『倒吊人計劃』後，公司高層打算將功贖罪，與政府合作釣出其他千面者......這樣如何？」

拉爾夫有些傻眼：「那我們不就等於承認自己的入侵了嗎？」

「是呀。」

索菲亞肯定的點點頭。

「所以那又如何呢？」

「而且釣其他千面者......政府有『倒吊人計劃』，對政府來說，比起把千面者抓起來，放著不管會更好吧？最後被抓進去的根本就只有我吧，我可不想再被抓一次！」

「雖然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也許這個想法有漏洞，但我認為他們不會抓你，也不敢。」

索菲亞說道。

「我從頭解釋一遍吧？」

「呃......」

「首先呢......」

索菲亞自信的豎起一根手指。

「洛克公司的規模雖然大，但沒什麼盟友，洛克知道了『倒吊人計劃』後，只會選擇什麼都不幹，或者站到政府那邊。儘管這份計劃裡也記錄著他們的錯誤，但洛克可以及時止損，只要等著競爭對手比他們犯下更多錯誤，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是對洛克有利的......所以史丹菲爾監督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因為洛克什麼都不用做。」

「但是，對於千面者背後的那些公司來說，拿到『倒吊人計劃』後還有利益更大的選項可選。那就是聯合其他盟友，一起對政府施壓。『倒吊人計劃』是政府為日後準備的談判材料，但這份材料不能用在現在。」

「現在的希維利澤星系離不開這些大公司的資源，優勢在公司這邊，政府得罪不起公司。」

「所以，對政府來說，『倒吊人計劃』絕不能洩漏出去。」

「洛克公司自爆入侵了資料庫，並且持有『倒吊人計劃』，就對政府有了威懾力。此時洛克公司主動示好並道歉，政府是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也不敢怎麼樣。否則洛克只要把『倒吊人計劃』洩漏出來，政府就麻煩了。」

雖然政府也可以辯稱這份計畫是假的，但「倒吊人計劃」的附錄中滿是各大公司幹過的罪刑，那些公司們還不至於連自己幹過什麼都不記得。「倒吊人計劃」根本不用擔心偽造問題......索菲亞補充著。

「同樣的道理，一旦政府知道胡安要去偷『倒吊人計劃』，一定會去抓他的。絕對不會讓他把計劃帶走，他們承受不起計劃洩漏的後果......政府得到消息，也可能採取防護措施，直接堵死胡安的入侵。但我們只要拿捏好告知的時間，讓政府沒時間準備，他們就只能選擇抓現行。」

「而洛克只要把責任都推卸給拉爾夫先生，以及另一名不可控的千面者『老鼠』，就可以輕鬆洗白，而你們舉報胡安可以算是將功贖罪。你們背後有安德大人，洛克會保你們，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至於『黑帽子』胡安......雖然我不了解他，但我認為他想要入侵資料庫，一定不會親自動手，但我們用來栽贓他的機器人可以派上用場。如果他想要拖其他千面者下水，那就更好了......如果他沒有這麼做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幫幫他......」

「反正抓一個千面者是抓，抓很多千面者也是抓。既然能執行『倒吊人計劃』，說明政府裡面能做決策的人思想很靈活，不這麼在乎死規矩。用系統漏洞去釣公司，跟用『倒吊人計劃』去釣千面者，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政府最怕的就是所有公司聯合起來，因此與唯一掌握『倒吊人計劃』的洛克公司合作，對付其他公司對立，就是最好的結果，而代價只不過是從其他公司身上切一點利益下來分給洛克，政府什麼損失也沒有。」

說到這裡，大家都已經懂了。

至少Ｒ跟拉爾夫已經完全懂了。

「感謝妳的思路！」

拉爾夫本來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卻完全興奮了起來。因為這個原本用來坑胡安的計劃，現在似乎能把大部分千面者都坑進來......只要讓千面者都參與資料庫入侵就行。

先不說他們背後的公司和利益，千面者本就對這種祕密沒有抵抗力，要忽悠他們參加胡安的行動一點也不難，畢竟他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走上破解系統的路。讓他們都知道這份神秘的「倒吊人計劃」有多重要，他們就會自己吵著加入，深怕胡安不帶他們玩。

只要有複數的千面者參與行動，那麼被抓之後，按照胡安的性格，一定會互相推卸責任。但剩餘的千面者中，已經沒有拉爾夫和老鼠那樣的背鍋俠了，剩下的都是有背景的「不沾鍋」。

就算他們拿手下人背鍋，但胡安的指紋都準備好了，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胡安跑不掉，胡氏集團就得脫層皮，誰讓胡安是監督之子，而他們家是家族企業。

消息傳出去，影響到的不只是希維利澤，其他星系的生意也會受到影響，到時候怪罪下來，胡安就完蛋了。

而胡氏集團也不會好過，因為政府只要把矛頭對準胡氏集團一家公司，對其他公司釋出一點善意，其他公司就會自發的團結起來打壓胡氏，最多把自家千面者推出來坐幾年牢，意思一下得了......

拉爾夫越想越興奮，三兩下吃完麵，說道：「我去跟老鼠討論討論。」

然後腦關一貼，又回去躺屍了。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聰明？」

索菲亞滿足的瞇起眼睛，像是求誇讚一般問我。

「是啊，很聰明。」

雖然本來就知道她很聰明，學習能力很強，如今阿瓦隆號上的很多雜事也是交給她來處理，但我是第一次有如此直觀的感受。至少在短時間內能想到這麼多，我是做不到的。

「行了，胡安什麼的怎樣都好。」

Ｒ毫不在乎的擺擺手。

「藍星上的遺跡，路線我都搞定了，我們今晚就可以去探險了，趁著胡安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時候。」

「那晚點索菲亞去聯繫帕姆，順便幫我們弄點裝備。」

我看了眼Ｒ細瘦的四肢，以及那許久未睡一副快死掉的樣子。

「問她有沒有兒童用的動力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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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藍星上的城市節點統一進入了夜間燈光模式。

這顆早已被潮汐鎖定的藍色衛星上，一面正承受太陽的曝曬，表面溫度超過攝氏一百多度，而城市節點所在的那一面——面向綠星的那一面則陷入冰封，從城市和太空船上逸散的稀薄空氣凝結成雪，飄落在星球表面，堆積了薄薄一層。

我、索菲亞、諾拉和Ｒ穿著太空用的動力甲，從城市節點的一處工程通道中出來，正踏雪而行。

在不久前，我們才搭乘電梯來到附近的城市節點，不過比起從專門的通道前往遺跡，還是從地表走更快一些，也更不容易被人發現。

一顆綠瑩瑩的巨大星球高掛於漆黑的夜空中，它是如此的巨大，在這沒有空氣的天空中又是如此的清晰，很輕易就能引發人的巨物恐懼症。

我望著那顆巨大的星球，腳上一用力，輕飄飄的就能躍出好遠。

離開了城市節點的人造重力範圍後，重力一下子就降低不少，給人一種只要用力一跳，就可以脫離地表，直接飛到綠星上去。

我輕輕落地，落腳點的氣凝雪隨即飄起，在接觸動力甲些微散發的熱量後瞬間氣化，帶起一片小旋風。

這種輕飄飄的走路方式效率極低，如果因為心急而加快步伐的話，很有可能會摔個狗吃屎，然後因為慣性和低重力的原因在地上失控翻滾。

我想到人類首次登月時的月球車，應該帶一輛那個玩意過來的。

不過我們的前進速度也不慢，因為動力甲自帶噴氣背包，在噴氣背包的輔助下，一跳可以跳很遠，也不用擔心姿態失控。

沒多久，一座白色的金字塔就映入眼簾，它孤零零的佇立在荒涼的地表，在綠星反射的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這座金字塔並沒有標註在藍星的地表地圖上，就連一些公開的照片上也被抹去了存在，普通人只能發現這裡有些怪異，因為這一塊區域什麼也沒有，卻劃了一片「科研禁飛區」。

白色金字塔占地面積頗大，卻相當低矮。金字塔表面是一種白色織物，很像包裹在太空站外表、用來隔熱和抗氧化的材料。

我從資料中得知，這座金字塔其實是希維利澤最初的工程團隊所建造。他們在建設城市節點時挖出了地表下的遺跡，隨後在遺跡上方的開口蓋了這座金字塔狀的穹頂，就像一頂大帳棚，罩在地下遺跡的開口處，防止陽光與飄散在附近的稀薄空氣對遺跡內部造成損害。

在後來，科研團隊找到了這座遺跡的正確入口，並且在附近的城市節點修建了一條通道，直通遺跡。那條通道有人守衛，並且有各種認證系統，因此Ｒ在研究過之後得出結論，與其份盡心力入侵，還不如從地表進入。

來到金字塔下，我們圍著這座建築繞了半圈，很快找到一處小型入口。它與金字塔的其他表面幾乎沒有不同，只有一個紅色的三角形指示。Ｒ拿出一個感應線圈，掃了掃那個三角形圖標，金字塔表面立刻彈出一個可供一人出入的開口。

我們魚貫而入，來到金字塔的內部。這裡並非漆黑一片，而是有幾處照明，光線並不亮，但足夠我們看清這裡的環境。

金字塔內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大坑。大坑內有一個弧形的玻璃罩子，上面開了一個可供人出入的圓孔，開孔蓋著塑膠布。根據資料，這個玻璃罩子就是整個遺跡的穹頂部分，人們在挖出它後，在上面開了個洞，後來有了其他出入口後，這個洞就被塑膠布暫時封了起來，而開孔取下的那些材質，至今還躺在相關的材料實驗室中。

我們撕開塑料布，靠繩索垂降下去。

遺跡之內沒偶任何照明，只能依靠頭盔自帶的探照燈。但在視覺增強下，這裡宛如白晝，遺跡之內的恢弘一覽無遺。

藍星上的遺跡不同於綠星，它就是石材與一些無機材料建造的。

整個藍星上的遺跡就只有這一處場所，儘管有人認為建造這樣一處建築，必然會在附近留下施工痕跡，而在結構上的推測也證明了它附近不應該什麼都不存在，一定有其他與之相聯的建築。

因此資料中，研究人員稱呼其為「大廳」，這個命名代表著人們認為它應該與其它建築連通，這是一個類似大廳或者廣場一樣的地方，或者這是一處宗教場所。但在最後卻沒有任何人找到除它之外的任何東西，只在這處遺跡之外，發現了幾塊破損的石料。

「大廳」就是唯一。

大廳建造的極為恢弘，在這個沒有資源、沒有大氣的衛星上打造一處這樣的「無機能場所」，堪稱奢侈。它雖然沒有巴洛克建築般的精雕細琢，但巨大的石材堆砌出結構，高挑的玻璃穹頂加上網格狀的金屬結構，自然的營造出磅礡的氣勢。

大廳的地板使用了兩種材質，入口處到大廳的中央採用了一種淺色的石料，與旁邊黑色的地面區分開來，彷彿這是一條建立在漆黑深淵上的通道。

而大廳的中央，則立著一塊四個人高的漆黑石碑。

在黑耀石一般的石碑上，上半部分寫著金色的外星文字。

然而，石碑的下半部分彷彿刀削一般，被一刀剜去了表面，上面的內容全都沒了，連一個字符都沒有留下，只在地上殘留了一堆黑色碎沙。

沒有人知道下半部分是被誰、基於何種目的損毀的。唯一能肯定的是，造成破壞的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手段，它沒有造成任何熔融或反覆切割的痕跡，也沒有對石碑的剩餘結構造成破壞。它就好像有人用一把鋒利的大刀，在石墨上砍了一刀一樣。

但那石碑可不是石墨，它是黑色鑽石，一塊完整的、四人高的黑色鑽石。

我看不懂外星文字，隊伍中也沒有蒂亞這個人形翻譯機，但這段文字其實早就被破解出來，寫在了遺跡的調查報告裡。

它是維拉人兩種文字體系中較間單的一種，是純粹的表音符號，與綠星遺跡上常見的那種繁複古奧的象形文字相比，破譯的難度很低。

我抬頭仰望，石碑上的文字在探照燈下閃閃發光：『ט𐡞डཧ༡Oཧ𐡞.ǝ.𐤃Oꡙ.༡O᠉L༡.ƃ¨ƃ𐡞ཧłœ᠉𐤃ड़¨_L༡.ƃ¨g༡O.ꡙ.$œ᠉L༡л.᠀ꡙ᠉g༡цꡙ.༡𐤂ड़.𐤂Ψ.$༡ц._𐤃ц.𐤂𐡞лט𐡞.ꡙ.ɔឩЖ.ꡙ᠉ɟ𐡞и᠉ƃΨ.𐤃ड़¨ש༡ц.ǝ.᠀』

    

它的意思是：「所有物質都是由粒子組成的，粒子就是能量。時間是一個概念，但光速是確實存在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