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她不會死了吧......」

直到隔離的最後一天，我都沒有收到Ｒ的聯繫。

不過我對Ｒ的自保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她要死掉只有可能是上網過度猝死。

只是如果Ｒ沒出意外的話，一定早已知道我們回到藍星，她不聯繫應該是有其他理由。

拉爾夫那邊倒是有好消息。

索菲亞都幫我談好了，拉爾夫剩餘的賠償部分將會由洛克公司代為償還，代價是他要替洛克公司工作......也就是替我工作，而且他刑法上的刑期也到了可以申請假釋的時候，所以我們只要走個流程，就可以帶走他。

考量到洛克公司的影響力，拉爾夫甚至可以不用出現，只要律師到場。

用不了多久，當年的那些千面者就會知道拉爾夫出來了，而且被綁上了洛克公司的戰車。想想也知道，這會得罪很多人。

我不曉得索菲亞是怎麼說服公司監督的，但她告訴我即便有公司護著，短時間內拉爾夫仍然會很危險，我們必須盡快找到Ｒ。

所以隔離一結束，我就把走流程的工作交給索菲亞，開始找Ｒ。另外諾拉也被索菲亞要去了，她那邊需要額外的保護。

隔離區出來就是整個城市的交通樞紐，所有由停機坪進入的人與貨都會經過這裡，然後通過錯綜複雜的輸送網路運往城市內部或者其他城市。

我順著人潮，搭乘電梯在節點城市亂晃，看看會不會收到Ｒ發來的訊息。

Ｒ是去躲避抓捕的，不管她原先在哪，現在她都已經轉移了。不過關於她轉移到哪裡去，我倒是有個大概方向。

雖然Ｒ在虛擬世界叱吒風雲，但在現實世界，政府的執法單位才是老大。她不可能待在監控眾多、人員單純的地方，否則一下就會被查出來。

她要麼躲在沒有人知道的隱密空間，要麼就會躲到人員複雜、類似地下酒吧的地方。

我搭乘電梯一路向下，來到節點城市的負18層。

城市的上層有著綠化公園、百貨商場和高檔公寓，而下層則完全相反。狹小的綠化區滿是私人種植的蔬菜，居住區與商業區混雜在一起，金屬地板十分老舊，有些地方還會暴露出管線，有很多被人為改造過的設施，我看到一條被改造過的蒸氣管線上疊著幾個蒸籠，有人在賣手工包子。

這裡擠是擠了一些，亂但是不髒，只是充滿生活氣息。

也是，真正的底層都在綠星上。

城市節點最差的地方，住的也是技術工人，他們的工作是維護更下層的各種維生系統。他們跟所有藍星住民一樣，都享有全套福利，包括基本的免費醫療、教育和住宅，而且希維利澤不算正式殖民地，在這裡不用繳稅。

他們住在這裡，只是因為默認會分配給他們靠近工作地點的住宅。

我看著各式各樣的商鋪，用頭戴式連上本地網，搜索下班放鬆的好去處。

在下層，酒吧和各種供酒水的店很受歡迎。有一個網站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個推薦酒吧的網頁，裡面羅列了每個城市節點的酒吧，依照氣氛、酒品與價格給出推薦。

我翻了一下這個節點的酒吧，依照價位從低到高排列，然後一個個看過去。

其中有一間神秘的地下酒吧吸引了我的注意。

這是一間氣氛極好、沒有酒單，客群主要是年輕人的店。撰文者說這間酒吧「非常的酷」，而且是非常有特色的無重力酒吧，但是地點非常難找。

「不會就是這裡了吧......」

我看到這間酒吧的瞬間就這麼想道。

它讓我想起初見Ｒ時的地方，低重力、隱蔽但同時又頗具煙火氣息。

我依照推薦文的指示穿過迷宮一般的負18層，經過一條逃生通道直接到負20層，然後順著蒸氣管線前進。

蒸氣管線上有人用綠色螢光漆噴了箭頭符號，順著指示，我來到一處眾多管線匯集的地方。那是一處井一般的空洞，管線在這裡匯聚，向下延伸。

在這裡，有一排固定在洞壁的腳踏釘，像梯子一樣一路通往下方。這是給工程人員使用的，一路上還有燈珠散發微弱的綠色螢光。

我抓著腳踏釘往下爬，爬了一段距離之後，重力就開始變得奇怪，好像這口「井」不再垂直向下了，而是往旁邊偏了一點。

再然後，重力越來越小，那種奇怪的感覺也變得不明顯了。

「井」的一側有一個岔路，進去之後，九彎十八拐，空間便會豁然開朗。這裡的重力很低，幾乎不受人造重力影響，是藍星原本的低重力環境。

前往酒吧的最後一段路是一條垂下來的繩梯，因為重力很低的關係，爬繩梯很輕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往上爬，重力就越低，而繩梯的盡頭則是完全無重力環境。

我猜無重力是因為這個地方恰好處於藍星自帶的重力，與重力發生裝置互相抵消的點。

爬到一半我就聽到上方傳來的喧鬧聲了，待爬完繩梯，我終於看到大大的紅色霓虹燈，招牌寫著「茂臣匿」，下方則用小字拼出「Hi de Out」，旁邊用螢光漆寫著「不准喝醉」。

繩梯的盡頭有一處較大的空間，由於是無重力區域，所以「地上」與「天花板」都擺滿了座椅，而吧檯則位於「牆壁」上。空間中立了好幾根鋼管，人們可以抓著那些鋼管爬上爬下，另外桌椅也是固定在地面的，不用擔心它們漂走。

這裡還滿熱鬧，座位坐滿了人，見我來了，還有幾個人朝我舉杯致意：「歡迎新朋友，恭喜你找到『蔵匿』！」

我掃視店內，很快發現坐在吧台的Ｒ，她戴了假髮和眼鏡型的頭戴式，畫了凸現五官輪廓的成熟妝容，身穿黑色皮外套，小背心、短褲和短靴，形象與平時判若兩人。但聲音和身高是不會騙人的。

Ｒ也看到我了，她對酒保指指我，說道：「給這位先生做一杯飲料，我請。」

我飄到Ｒ旁邊坐下，用腳勾住固定在地板的椅子，以免自己飄起來。

酒保便問我要喝什麼：「如果您不清楚想喝什麼，可以給我一些形容詞，我會依照您對描述為您調一杯飲料。」

我想了想，說道：「我等會還有事，不要喝醉，微醺也不需要。我想要帶點甜味，但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給他調杯無酒精飲料吧。」

Ｒ對酒保說。

酒保想了想，拿出一個帶尖嘴軟管的飲料袋，擠出一團橘黃色的液體。

液體在無重力環境下自然形成球狀。酒保拿過一根吸管，將液體球輕輕拉過來，隨後又拿出另外一個飲料袋注入綠色的液體。

兩股液體混合成棕色的飲料，隨後酒保拿過香檳杯，往飄在空中的飲料蓋去，成功裝杯，然後連杯帶吸管送到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還挺好喝。能量飲料味道較酸，但桃子汁的甜味很好的中和了酸味，同時飲料喝起來也不會太甜。

「所以，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Ｒ說。

「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我不是讓你明天再來嗎，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

「？」

「我留給你的訊息你沒看到？」

「什麼訊息？留在哪？」

我一臉茫然。

「當然是留在你們之前下榻的房間啊，你沒看到？」

「沒有……」

我回都沒回去，哪有機會看到。

而且我也沒想過我們下榻的房間會和之前的一樣，雖然正常來說公司是會給我們保留的，因為我們一開始就不打算在下面待太久。

然後我也沒想過Ｒ會在那裡留訊息。

「……來都來了。」

我喝了口飲料，低聲問道。

「拉爾夫的事妳打算如何處理？」

「我知道他出來了，你們跟洛克公司談過了？」

「索菲亞去談的，拉爾夫現在是公司的人。」

「能跟她加密通話嗎？給她傳訊息，午夜帶拉爾夫過來，要注意安全。你就待著別走了，有人盯著拉爾夫自然有人盯著你。」

我馬上給索菲亞發送訊息，同時也反應過來，恐怕當初跟拉爾夫一起隔離的人應該都會被盯上。沒有人能保證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是我們把人帶回來的。

我有點後悔沒帶點武器過來。不過Ｒ既然這麼說了，代表她有替我留意，這裡是安全的。

「妳到底想幹嘛？」

我問。

「我叫幾個人過來，我們聊聊。」

Ｒ眨眨眼。

「我要搞清楚藍星遺跡的秘密。來都來了，不看看怎麼說得過去。」

「這很可以，像你會幹的事。」

Ｒ吐吐舌頭：「別說你不感興趣。」

說話間，吧檯後方的牆壁突然亮了起來，原來是酒保開了投影。

投放的畫面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是上下顛倒的，畢竟「天花板」也坐著客人。現在播放的是一場無重力球賽的實時直播。這種賽事在我穿越前也有，規則基本和籃球差不多，但三維空間、無重力。

投影一開，酒吧立刻熱鬧了起來，似乎還能賭球。

之後我一邊看比賽，一邊喝了各種飲料，吃了幾盤不是雞身上長出來的烤雞翅，還跟酒保聊了會天。

酒保告訴我，這裡是他讀大學時跟好友下來探險發現的，畢業之後他們在附近工作，經常在這裡喝酒。後來朋友又介紹朋友，久而久之人就多了起來，他的一個朋友就出錢開了個酒吧，其他人誰有空就過來顧店。

而Ｒ跟「蔵匿」的眾人也很熟，是因為儘管她到這裡沒多久，但幫忙解決了「蔵匿」的訊號問題，能直播運動賽事都托她的福。

「訊號根本穿不到地下，所以我幫他們弄了個低成本雷射通訊系統。」

Ｒ說道。

「如果沒有她，我們就要考慮拉一條光纖過來。」

酒保說。

待時間接近午夜，酒保從櫃檯下拿出一台吸塵器，一邊打掃一邊趕人。

酒保也不是全職的，人家隔天早上還要上班呢。喝到微醺的客人三三兩兩的離開了「蔵匿」，商量著去外面的酒吧再喝幾杯。「蔵匿」是不准喝醉的，主要是無重力環境下嘔吐的話會很麻煩，而且從這裡回去也很麻煩。

因為Ｒ幫過他們忙，所以酒保願意把場地借我們一用，並沒有趕我們。

等打掃完畢，酒保鎖了酒櫃，自己也走了。「蔵匿」沒有門，只有一張簾子。燈也沒關，Ｒ告訴我人家是從市政電源偷的電，不需要幫他們省電。

很快，時間到了午夜。

索菲亞幾乎是卡著時間到的，她帶著拉爾夫和諾拉一起來，三人的打扮都很普通，像是休假的技術工人，黑色色調的衣服在熄燈的城市裡是很好的保護色。

「這是你們的人？」

拉爾夫打量著Ｒ。

「晚點再介紹，我約的人似乎遲到了。我先召喚一個過來，你們先敘舊。」

Ｒ說著翻到吧檯後，擺弄起投影機，接著將眼鏡型頭戴式摘下來放在桌上，正面對著拉爾夫。

「來打聲招呼吧。」

投影機的喇叭傳來撥號聲，接著視訊被接通，牆上投影出一張胖臉。

「宣行！」

拉爾夫驚呼一聲。

「拉爾夫！」

那胖子也大叫。

而我則在旁邊一臉茫然。

這誰啊？

見我疑惑，Ｒ介紹道：「這貨就是千面者中的『不動基站』。」

「握曹！」

我大為震驚。才幾天沒見，她已經拉來這麼一個重量級的盟友了？

等等，這是盟友吧？

「還有個人，馬上要到了。」

「也是千面者？」

「是啊。」

Ｒ得意的說道。

「向你隆重介紹，『老鼠』史蒂芬．瓦特......」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繩梯處爬了上來。

那一瞬間，我們兩人對視，同時叫道：「「是你！」」

原來那位「老鼠」，就是我們一開始在空港碰上的那個罵我後宮渾蛋、被我踹了襠下、化名為羅蘭瓦爾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