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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藍星之後，我們住進了公司為我們安排的套房裡。

房間位於地表，在洛克公司擁有的一個城市節點中，距離我們登陸的停機坪隔了半個星球——我們著陸的那個停機坪位於藍星的「背面」，而現在身處的城市則是藍星的「正面」，面朝綠星。

這裡是專門供給重要客人居住的地方，房間寬敞、設施豪華。

雖然我覺得自己在阿瓦隆號上的房間就已經足夠奢侈了，但跟這裡比都不能比。

這裡就像是我原本世界裡的總統套房，一晚的金額是天價的那種，不過在各方面都遠遠超越我原本世界最頂級的房間。

套房有一整面落地窗，打開電動升降的窗簾就可以從高處眺望整座節點城市，以及遠處藍星冰封的土地。

客廳的天花板也可以打開，隨後天頂的隔板降下，綠星隨即映入眼簾，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閃耀的綠寶石，行星表面厚重的大氣以及水陸分布清晰可見。這可不是投影，或者飛船上的那種牆紙系統，而是通過屋頂玻璃，用肉眼真實看見的。

在綠星一旁，另一項奇觀則堪稱是工程上的奇蹟：宇宙電梯。

在節點城市附近拔地而起的巨大纜繩向太空延伸，在遠近法的規則下逐漸變得細如髮絲，在那難以用肉眼捕捉的一頭連接著位於L1泊位的一號空港。這個空港是宇宙電梯的中轉站，從那兒可以一路向下通往綠星。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綠星上的宇宙電梯可不僅僅只有這一條。

實際上，在L3、L4、L5泊位上的太空站全部都有一條通往綠星的宇宙電梯，連接著不同位置的科考站。

在＜星河無邊＞這款遊戲裡，宇宙電梯也是存在的，但我從沒有聽說過光一顆行星上就有四條電梯。

銀河公約組織，以及這些大企業，到底在這個星系花了多少錢啊？

肯定是我這輩子都難以賺到的金額吧。

望著通向天際的宇宙電梯，我不由得發出感嘆：「我們之後要搭乘那玩意啊。」

「很壯觀呢，這種建築即便在文明高度發展的星系也很少見，聽說這裡的宇宙電梯是為了高效和安全的運送人員才設計的。考量到綠星上的大氣跟重力，升空可能不太容易。」

索菲亞輕輕碰觸她的頭戴式。

雖然頭戴式完全不需要用手操作，不過配戴帶有鏡頭的頭戴式時，那難以忽視的存在感就是會讓人想去碰碰它。

我敢肯定，索菲亞此時一定是在錄影。

「好好錄吧，這些都是難得的回憶。等回去之後，也許該把這些紀錄全部歸檔管理。」

我一邊說，一邊躺在沙發上，仰望絕景。

說起紀錄，按照遊戲時代友人們的說法，我有資訊收藏癖。

雖然穿越之後就沒怎麼碰這方面，不過我以前在玩＜星河無邊＞的時候，不論是戰役還是與朋友們的閒聊，遊戲過程全部都會錄影並且整理歸檔，光是累計的錄影就有數千小時，租用雲端儲存空間更是花了我不少錢。

雖然一開始紀錄的初衷是為了研究戰術，不過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保存回憶為主的資料蒐集，覺得這些全部都是回憶，都是重要的歷史紀錄，於是一點不漏的全部錄了下來，絕對不會輕易刪除。

就在這時，穹頂突然投影出紅色文字，接著房間裡也響起廣播。

「星球級警報：布魯安將於500秒後進行例行軌道調整，請相關工作人員遠離衛星發動機，慎防強烈搖晃，處於非人造重力區域民眾請盡速前往安全區域——布魯安管理局」

警報過後，所有開啟的顯示設備一角都多了一塊區域，顯示500秒的倒計時。

我們在寂靜中等待時間過去，當時間歸零，遠方的衛星發動機點燃，一座接一座，就連我們也能隔著窗戶看到遠處高高噴起的藍色火焰。

我們身處人造重力環境，系統會根據環境變動抵銷一部分震動，因此我們感受到的搖晃非常輕微。

衛星發動機只啟動了短短一瞬間，便回歸寧靜。

然而噴口附近的氣凝雪因為噴射的高溫而融化成一股股旋風，它們又捲起附近的氣凝雪，在星球表面形成一條條白色絲帶，在更高的地方又匯聚成這顆衛星的一條尾巴——尾巴也許還會再度落回布魯安，也可能漂離這裡，最終因為引力的作用緩緩消失於綠星的大氣之中，我們不得而知。

雖然只是短短幾秒，但這壯闊的一幕卻永遠印入我們的記憶中。

在經歷短暫的沉默之後，我察覺到索菲亞已經停止了錄製。

「之後也給Ｒ看看吧，雖然我覺得她不一定會感興趣......先回到正題，公司那邊有沒有說過，我們的行李要怎麼辦？」

我這麼問索菲亞，因為這些雜事都由她負責打點。

目前我們雖然住在這間套房裡，但是什麼行李都沒帶，甚至連換洗衣物都沒有。

帕姆說公司會指派專員，以負責我們的生活起居，必要的用品也可以代為採買，不過我們為了這次行動特別準備的裝備都還在停靠二號空港的飛船上。

因為要搭乘接駁船，裝卸貨又需要額外的人手，所以我們就暫時放著，打算等之後讓公司的人幫我們送過來。

「帕姆小姐說明天晚點就會幫我們送到，不過她很好奇那都是些什麼裝備。」

「隨便敷衍她一下就行了，反正是在綠星上使用的，她不知道也無妨。」

我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知道了，不會告訴她。雖然我覺得稍微透露一點也沒關係，她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真正目的，而且那方面也會需要她的幫忙。」

「那就按照妳想的來，適當的透露一些吧。我們接下來的行程都有什麼？」

「今天晚上要與公司監督見面，帕姆小姐也會同行，在那之後就沒有其他行程了。明天則是要視察公司的幾個實驗部門......安德大人想要參觀公司的精煉廠，或者與其他公司代表見面嗎？」

索菲亞問道。

接著她又小聲地說出了我的心聲：「雖然我覺得您並不想。」

沒錯，我才不要去見那些位高權重的陌生人，並且還要耗費心力的去應付對方。

「我不想，也沒有必要。我們可是肩負秘密任務喔？本來就應該低調行事吧。」

這時，諾拉突然插嘴：「抱歉打斷你們......但是在這裡說這些沒問題嗎？」

「喔，我明白妳的意思，擔心這裡有可能有錄音設備是吧。哼，我就不信他們會在給貴賓住的房間裡裝這種東西......」

但我轉念一想，在我原本的世界，出訪的外交官員、甚至國家領導人的房間都有可能被安裝竊聽器，誰能保證我們的房間就沒有？

「......不過，監聽家族成員的談話嗎？膽子不小呀，乾脆把他們捲入鬥爭之中好了。」

雖然裝模作樣的說著這種話，但我也開始小心起來。沒有人能百分之百肯定不存在竊聽，看來得注意發言了，接下來所有說出口的話都必須默認有人在竊聽。真正私底下的交流，也許得改用頭戴式，通過文字交流了。

「......好吧，換作是我，在保證不被發現的前提下，也許選擇進行竊聽。那麼就當作他們在竊聽好了，不過我們也沒有在談太機密的事情，而且有些事提前讓他們知道行程，也沒什麼不好。」

在那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談關於行動的事，而是分配好房間，熟悉環境。

我們住的套房每一寸地方都擁有人造重力這件事當然是不用提的，但這裡居然還有泳池、小型溫泉，以及專門的桑拿房。

這些設施讓我想在這裡待久一點。

如果哪天我決定定居在行星上，我絕對會選擇這樣的房子。

不過在科幻迷中流傳著「根植於行星的文明必定毀滅」這樣的鐵律，要讓我放棄阿瓦隆號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在心中暗暗決定，等哪一天在阿瓦隆號上搞一個同等級的房間——至少泳池我還是很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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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城市節點的一處通訊塔與公司監督會面，並且在通訊塔的一處會議室裡共進晚餐。

這裡幾乎是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了，從窗戶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可惜天花板不是透明的，與我們的住所相比景色還是差了點。

與會的人除了我們三人、以及公司監督之外，副監督帕姆，以及幾名主管都有參加。

會議室裡有個十二人的長條大桌，我們就在那裡吃飯，而食物與飲料則是從其他餐廳裡打包回來的。

晚餐吃的是典型的中餐，大家用筷子吃飯，不習慣的人則用叉子。

公司監督史丹菲爾先生的頭頂已經寸草不生了，只有兩側殘留著逐漸斑白的頭髮，讓我懷疑這個地方的醫療資源是否不太充足。

在眾人就坐之後，監督向我介紹菜色。

「這是真正的米飯。我們嘗試在布魯安上種點食物，改善大家的伙食，不過產量還很少。杭特博士的生物實驗室嘗試了在已知的蔬菜基因中融入綠星原生植物的基因，其中的幾道菜色就是他們的成果，另外一些則是可食用的原生物種，不過肉類仍然是合成的，僅在口感上做了調整。」

杭特博士是與會的其中一人，被點名之後他隔著桌子像我禮貌的點點頭：「其實我們實驗室主要研究原生植物與菌種，觀察它們的生長機制，看看有什麼能用在我們現有的科技上......史丹菲爾監督禁止我拿專業煩您，所以如果您有興趣的話，請務必之後來我的實驗室看看。」

杭特博士說完話之後便只顧低頭吃喝，時不時抬起頭瞄向監督和我們。

監督依序介紹其他與會者與我們認識，他們都是不同實驗室的負責人，以及統整調度資源的管理者。

這之中涵蓋了不同學科，從語言學一直到外星生物學，從純學術人員到工程團隊，加上實地探險隊，編制可說是相當齊全，從中也能一窺這些大公司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十五分鐘之後，介紹告一段落，應酬的場面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我們才真正切入正題。

我們此行要前往綠星，因此我提出要求，希望公司可以在各方面給予支援。至於我們真正的任務，我給對方的答覆則是相當官方的：「基於安全考量暫不公開」。

「嗯......您無法告知目的，也沒有準確的需求清單，只有一些大致的要求。維達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如果情報不充分，我們很難保證您的安全。」

「這方面我們會自己想辦法。我們此行已經攜帶了足夠的裝備，不過我們還需要熟悉維達的人給我們一些建議。另外我們還需要一個嚮導，以及幾名能自由使喚的隊員。」

「唔，這方面我只能說會盡量滿足。不過既然這次的行動為機密，加入其他人員是否會有洩漏機密的疑慮呢？」

言下之意是希望我們自己解決嗎？

聽到監督的問題，我往椅背一靠，看向索菲亞，於是索菲亞接替我答道：「請各位放心，其他人員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支援以及排除困難。我們的任務雖然帶有保密性，不過保密的原因主要跟公司的研究有關，不涉及派閥和繼承人。」

坐在對面的監督與副監督對視了一眼，無聲地交換意見。隨後監督又說道：「妳說的那個研究，這裡的團隊不能處理嗎？」

「研究需要特殊儀器，因此任務結束之後，我們將立即返回公司總部。剩餘部分當然可以交給本地團隊，但基於這項任務的保密性，希望你們不要聲張。」

「我了解了。如果是這樣，我們一定會盡最大能力提供各位所需的支援，不過在保密方面，還希望您能多加注意，最近布魯安的網路安全不太穩定，出現了好幾起系統攻擊，目前還沒有找到犯人。」

我默默看了一眼索菲亞，發現她也在看我。

我接著問道：「怎麼回事？」

「幾天前不論是政府還是個人機構，都受到了嚴重攻擊，包含資料庫在內的許多系統遭到竄改與刪除，我們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目前已經清點過損失，沒有發現核心系統受到攻擊的跡象......從攻擊模式推斷，對方的行動很可能只是出於惡作劇，至少政府的調查人員事這麼說的，因為有過先例。」

「先例？」

「已經是好多年的事了，當時布魯安有個叫做『千面者』的駭客組織，不曉得您有沒有聽說過。他們曾經給政府和公司造成不少麻煩，警察機構花了一年的時間臥底調查，最後才抓到領導者，失去首領的組織就此銷聲匿跡，至今還沒有被抓到。也許最近的動靜就是他們東山再起的徵兆。」

「原來如此......那麼那個領導者後來怎麼樣了呢？」

「被判處賠償之後流放到綠星上當勞動力了。如果您前往綠星，這方面也請務必注意。」

我聽說Ｒ在爆破資料庫的時候曾留下過線索誤導搜查人員，現在從監督的口中聽來，應該是將這件事推給那些「千面者」了。

對於Ｒ的做法，我本人是沒有太多意見。只希望之後不會被「千面者」反過來報復，不過想到對方曾經被警察機關抓住過，本領應該沒有想像中厲害，也就沒有這麼在意了。

在那之後我們又談了許久，聊起支援以及物資方面的事，不過我全部都推給索菲亞，表示這方面只要找她就好。

我想要給人營造出一種印象，我是只負責決定大方向的任務負責人，實際上做事的都是我的手下。上頭會派我這個「家族成員」出動，除了負責監督行動之外，也是為了求個方便。

在索菲亞與他們商談細節時，我就在一旁放空，與旁邊的人敷衍的交談幾句。

我數著時間，因為太閒了，不經意間想到了一天24小時制的事情。

一天有24小時、一個月30天、一年365天......這些標準誕生於地球，也只適用於地球，到了其他星球上如果還堅持使用，反而會變得麻煩。

由於每個星球的自轉和公轉週期不同，一天、一個月或者一年的長度都是不一樣的，一些殖民地的一天甚至不是整數個小時，所以進入太空時代後，有的計時單位逐漸消失、有的變得少用，有的則僅僅只用在特定的地方。

比如說一年......儘管行星上的一年取決於它的公轉週期，不過對一個星際國家來說，人們還是需要一個統一標準來計算年齡、事業單位也需要編列年度預算，所以儒略年（1a=365.25天）這樣的標準單位一直被廣泛使用著。

另一方面，一天的長度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所以住在行星上的人會按照當地的晝夜更替來調整作息，不過在作息不受日照影響的基地和飛船裡，依然使用24小時作息制。

1999年哈佛大學就做過實驗，測得人的平均生理時鐘接近24小時，也就是87000秒左右，因此飛船和太空站使用24小時作息制是非常科學的。

不過也有可能存在一些例外......比如有一顆自轉週期26小時的星球，並且這顆星球上的人口佔整個行星系的絕大多數。為了配合大多數，方便行政和商業，附近的空間站和他們生產的太空船就不得不採用26小時制。

至於行星上的一天不是整數個小時的情況......把它當成常識，習慣就好了。

說到這個，有些人認為，小時還有分鐘這樣的單位，不過是「一段時間」的計量單位，應該要減少使用。而不同星球上的一天、一周、一月的長度都不同，這些計量在交流中更不應該使用。

這些人認為，時間長度的計量完全可以由秒取代......至少在我原本的世界，一些組織就是這麼想的。

那些組織長期以來致力於推行「秒計時」，他們認為，人類作為進入太空時代的物種，小時和分鐘這樣的概念對我們來說太陳舊了，完全可以由百秒、千秒等單位取代，在科學計算中甚至還可以省掉換算步驟。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秒計時並不是要取代日期的計算，而是要取代「一段時間」的表達方式。

舉個例子。

一艘貨船從A星球進貨，銷售給B星球的客戶，中途需要飛行20天，並且在空間站進行一次補給。那麼這20天到底是飛船的系統時間，還是A星球的一天，或B星球的一天？

在這個案例中，如果Ａ星球銷售方用自己的行星日計算時間，B星球的客戶也有自己的一日長度，而貨船的船員依照標準24小時的系統時間排班和計時、在空間站補給，那麼就會出現各種換算上的混亂，文書與合約上的日期都需要額外標註。

然而只要把「20天」表示成約「172萬秒」，以上問題就解決了。

只是，由於日常計時的習慣，想要殺掉天和月很容易，但取代小時和分鐘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不管在哪裡，小時和分鐘的長度都不會改變，本來就沒有換算的問題。

所以沒有人會無聊到把一個小時換成三千六百秒。

不過秒計時在一些特定的情況還是很好用的，各行各業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樣，常用的人換算也會變得熟練起來。比如說到60萬秒就是一週，260萬秒差不多是一個月等等。

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儘管比我那個世界要先進的多，但這方面似乎還是老樣子。

也是啊，畢竟習慣就是那樣。

回想起來，穿越之後我也只有寥寥數次聽到秒計時......比如Ｒ上次跟我說乾燥密封袋裝的奶油燉飯，要慢慢加熱至少一千秒（ks）才會變得好吃......大家平常都在用小時和分鐘呢。

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秒計時推行的怎麼樣了。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時間已經來到晚上九點半，從晚餐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萬多秒。到了這個時間，晚餐再怎麼說也該告一段落了。

在大家準備離席前，我問了監督最後一個問題：「說起來，你知不知道有關天授唱詩人，以及『阿爾米雅神王敘事詩』的事？」

「後者我從來沒有聽過，不過要說天授唱詩人，我們這裡正好有一個。」

監督一邊說，一邊看向用餐前提到過的杭特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