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操......」

每天早上，當鬧鐘響起，我就會猛然驚醒，快速拍掉刺耳的鬧鐘，然後重新躺回床上，試圖平靜突然加速的心跳。

接著，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到廁所洗漱。

打開水龍頭，先漱口，再喝一口水，然後洗臉......

水滴濺在洗手台前的鏡子上。當我抬起頭時，我在水痕中看到自己的臉。

皮膚粗糙，臉上出現深深的法令紋，還有眼袋，就連魚尾紋也有了。經過一天，鬍子長出來不少，鏡子裡的面孔完全是一副中年大叔的樣子。

「這到底是誰啊......」

閉上眼睛，少年時的回憶彷彿還是昨天，但回過神來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這樣了。

每次作夢，夢中的我都還是十六七歲的模樣，但醒來之後身體就會迅速老化。明明內心還是個少年......害怕的事沒有改變，受到傷害的時候依舊痛苦，但身體卻變成大人了，不得不背負上更多期待，承受更多痛苦......真不想長大啊。

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陣悲傷。

36歲，以人類的標準來看，還很年輕吧。

新人類的理論壽命最長可以到五百歲，不過那是理想狀態，在物資缺乏的這裡，也許活到一百歲也是一種奢望，不過對我來說，就算一百歲也足夠久了。

我已經累了，好想要休息。好想要這麼躺下，陷入柔軟的床墊裡，再也不用爬起來......如果死後能輪迴轉世，請容我拒絕，已經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早上......」沒有幹勁。

早上起來總是這樣，各種不成形的念頭在腦海中出現又消失，但總結起來卻只有一種淡淡的哀傷，以及疲憊。

「你到底是誰啊......你到底想幹嘛啊......」

每天早上，我都要這麼問自己。

以前我知道答案，現在我已經答不上來了。儘管答不上來還是得這麼問，因為如果連我都不在乎自己是誰，那就真的沒有人在乎我是誰了。

畢竟人們只在乎我是不是他們期待中的那種人。

「......我是拉爾夫。」

我念出自己的名字。

但拉爾夫究竟是誰，拉爾夫是個什麼東西，我已經說不清了。就像完形崩壞，無數次重複默念自己的名字，只覺不知所云。只是......沒空想這種事了，差不多該面對現實了，日子還是得過啊......

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洗漱完畢，拎起掛在一旁的長褲和外套。

穿好衣服，我一轉身，突然看到一個人影正靜靜站在黑暗的角落，差點把我給嚇死。

「......啊，蒂亞。醒來的話，至少發出點聲音吧，不然我遲早得被妳嚇死。」

我一邊拍著胸口一邊發牢騷。

不過，女孩依然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看著我。

這傢伙已經七歲了吧，還是八歲？

雖然一開始以為她是聾子，或者智力有問題。不過現在來看，可能只是比較自閉。

也許除了我自己，世界上就只剩下她會在乎我是誰了……也許不會。

「今天我要去廣場看看，然後再去廢棄場，可能會比較晚回來。好好待家裡別亂跑，還有記得幫我清理太陽能板，今天跟昨天一樣，只能吃一包泡麵。要是覺得餓就睡覺吧。」

我坐在玄關，一邊穿鞋一邊跟女孩交代事情。

她依然什麼都沒說，就連點頭都沒有，只是靜靜看著我。

「還有，貓就不用管牠了。如果怕餓著的話就把妳的麵分給牠吧，可不准動明天的份啊。」

我說完，看了看待在櫃子上的貓。

貓的名字是貓，不過卻不是普通的貓，背上還長著像是老鷹一樣的翅膀。

獅子長了翅膀就叫做獅鷲，那麼貓長了翅膀就叫做貓鷲吧，不過這種生物我們一般稱作飛貓。

飛貓不是這裡的原生生物，而是人類社會做出來的基因改造寵物，是誕生於上流社會的玩物。儘管在低重力或無重力環境下能夠展翅翱翔，不過在綠星上卻只能用四足行走，就跟普通的貓一樣。

這貓跟蒂亞是一起來的，一直都形影不離，也不知道是她養的還是別人走丟的。再怎麼說，也不至於是科考隊帶來的吧。

貓縮在櫃子上睡覺，對我的聲音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從櫃子裡拿了一包泡麵，準備當作今天的午餐。

至於早餐跟晚餐......那當然是沒有了。

打理完，我就背上背包出門。

一直到我離開居住的改裝貨櫃，女孩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直靜靜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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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門就是一股熱浪，拉爾夫外套裡的散熱器立刻全速運轉起來。雖然貨櫃四周樹林高聳，遮擋了陽光，但環境卻又濕又熱，令人難以忍受。

現在還只是清晨，等到正中午，這裡的氣溫會突破六十度，到時候光是待在外面就會有死人的風險，就算有附帶散熱器的衣服也扛不住。

這裡是維達，一顆綠色星球，是希維利澤星系中的一顆行星。維達好像是以前的某種語言，意思就是綠色，所以這附近的人都直接稱呼這顆星球為「綠星」。

在這顆星球上，到處都是高大茂密的植物，全年都維持著雨林氣候。只有兩極地帶的冬天，才有舒適的二十多度氣溫。

當銀河公約組織發現這個行星系時，他們本來是打算殖民這裡的。但是第一批探索隊很快發現綠星不只有著獨特的原生生態系，而且在地表下還埋藏著不為人知的外星遺跡。

於是殖民計畫很快被叫停，取而代之的是從中央陸續派來的考古隊和生態學家。

因為星球被禁止改造，綠星一直都沒什麼發展，只有一些科考隊和勞動人口居住在這裡。

拉爾夫住的地方就在駐紮地旁邊。很快的，他就慢悠悠的晃到駐地旁的廣場上了。

廣場就是一塊空地，樹木被砍下來搭建周圍的設施，這裡就空下來，成了集會場所。

因為沒有樹蔭遮擋，這裡溫度更高了。不過大清早的卻被擠得水洩不通，都是等著工作的人。

「喲！拉爾夫，你怎麼來啦？」

人群裡有人認出拉爾夫，向他打招呼。

這人戴著目鏡和面罩，身上一套探索服裹的嚴嚴實實，外面還罩了一套動力甲，裝備十分齊全。雖然這樣根本看不清長相，不過憑著裝備也能分得出是誰。

「嗨，傑夫。我就是看看。」

拉爾夫說道。

「嗯哼......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晚上來就好。早上來看什麼？」

「沒什麼。」

「你一個機械師，總不至於是來找工作的吧？雖然我還沒落魄到需要擔心你跟我搶工作的地步，不過我勸你還是乖乖幹老本行，幹這活什麼時候死了都不知道。你看，昨天三號坑探索隊不是又死了幾個？」

「你說的對。但你也知道，最近我手上沒什麼活，就想來看看情況。你知道有誰需要維修設備嗎？損耗率這麼高，總會有吧？」

「大部分都是小損傷而已，自己能修，大損傷的都死啦。再過幾天死人的裝備就會被撿屍的撈出來，你就可以去廢棄場找廢品。」

拉爾夫搖搖頭：「那種玩意，就算修好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賣出去。我現在需要賺點快錢啊。」

「那你就祈禱考古隊出點事吧。」

傑夫聳聳肩。

這時科考隊的負責人走上木頭搭建的高台，廣場上的人們立刻安靜下來，傑夫也不再說話。

「好了，首先是遺跡探索隊的工作。三號坑昨天死了三個人，一號坑死了一個，都需要替補，要有探索和搬運重物的能力。有誰要的嗎？」

負責人話一出，現場立刻「我、我！」的吵了起來。明明才死了人，卻爭先恐後的搶職缺。

拉爾夫大概能猜的到原因。

科考隊駐地就在遺跡旁邊，來回耗費的時間非常少。而且遺跡在地底下，溫度相對地表低一些，野獸也幾乎沒有。

雖然這種工作就是在當砲灰，但這幾天遺跡探索的日薪非常高，工作一天就能抵上一週。地底凶險，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小命送了，不過屢次有人平安歸來，讓人們願意在這裡面搏一把，而傑夫就是其中經驗最豐富的。

僧多粥少，四個職缺轉眼就空了。被選上的人被叫到一旁去，那些人各個裝備精良，裡面也有傑夫。而剩餘的人則繼續等在廣場。

「接下來是莎菈的生態研究小組和雷諾特博士的孢子採樣。前者需要七個人，預計執行一周任務，需要野外生存經驗的人，會提供必要的裝備。雷諾特博士則是兩天的任務，需要一個助手和一個護衛。」

話一出，現場又搶起了工作。不過這一次的要求比之前高不少，挑選人員花了不少時間。

等這一輪的工作搶完，負責人就公布最後的工作。是製藥公司的採集委託，依然是戶外活動。

工作再一次被搶完。之後負責人就走了，聚集在廣場上的人也作鳥獸散，紛紛回去睡覺，接下來可能要到晚上才會出來。

人都散了之後，拉爾夫獨自一人來到廣場旁一排排半埋在土裡的設施。

這些設施是一個個連在一起的貨櫃，以及從中擴展出來的充氣房間，是科考隊的營帳。內部除了宿舍之外，也有酒吧等地方，不過大部分都只對內開放。只有拉爾夫這種技術人員，才能可以獲得進入的ID卡，而且權限也低人一階。

拉爾夫用自己的ID卡刷通大門，來到營帳內的酒吧。

現在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胖呼呼的老闆趴在吧檯打瞌睡。

營帳內不養閒人。雖然科研之餘人們也需要一些娛樂活動，酒吧很受歡迎，不過酒吧老闆的本值並不是管理酒吧，他其實是一個物資管理員，負責營帳內，從食物到樣本存放在內的所有物資管理工作。

「喂，醒來了。想要睡的話就去床上睡。」

拉爾夫往吧檯踹了一腳，上面的胖子馬上被震動驚醒。

「啊，來啦，你也真無情，我會在這裡不就是為了等你嘛。」

「廢話少說。這次又要我來修什麼？」

拉爾夫砰的一聲把背包放到吧檯。

「噢，是這樣的，冰箱的門關不上了。」

老闆聳聳肩。

「很簡單的活，可能要麻煩你把轉軸給換了。」

「啊啊，知道了。」

拉爾夫沒有拒絕，跟著老闆到後台仔細看損壞的冰箱。

冰箱的電源已經關了，裡面的東西也已經轉移。拉爾夫試了幾下，就像老闆說的一樣，只是轉軸壞了，很簡單的活。

拉爾夫是對自己的技術有自信的機械師，要是放在在以前，他才不屑接這種活呢。然而為了生活，現在只要有錢的工作什麼都行，就算叫他去幹苦力都可以。

「半小時就可以給你修好，材料我這邊也有。」

拉爾夫嘴上說著，但卻沒有動手，而是轉身看向老闆。

「這次你能給我什麼？」

「請你喝杯冰鎮啤酒怎麼樣？」

「別開玩笑！」

拉爾夫一腳踹在冰箱上，本來就歪一邊的門砰一聲掉在地上，老闆也被他嚇得退後一步。

「抱歉，抱歉，開玩笑的。別當真啊，這次當然也會好好付你報酬的。你要現金還是食物？」

「食物就好。」

「是嘛。那就跟以前一樣了。」

老闆聳聳肩。

「最近有一批科考隊的配給糧食快要到期了，正需要處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給你。」

「那種的難吃死了......好吧，就那個。」

拉爾夫嘆了口氣，勉為其難的接受這樣的報酬。

每年科考隊都會收到一批配給糧食，這種真空包裝的壓縮食物便於保存，但是十分難吃，因此僅僅只是做為緊急儲備糧食存放著。

科考隊的成員都是菁英，不缺錢也不缺物資，飲食上也相對舒適，因此配給糧食一直放到過期都不會有人想碰，每年都會有一大堆即期品需要消耗。

然而對拉爾夫來說，配給糧食雖然難吃，但是營養價值比泡麵高多了，雖然說快要過期，但也不是說就不能吃。實際上，一直以來這些需要消耗的即期品，最終的歸宿都是拉爾夫這樣的駐地工人。

談定了報酬，拉爾夫就動手修理起冰箱門，而老闆則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閒聊。

「昨天三號坑不是死了人嗎？聽說那是探索隊在探索新發現的路線時造成的損失。我昨晚才在聽他們說那個通道太窄了，爬進去的人根本出不來，今天打算帶重型器械下去拓寬。」

「噢，是嗎。」

拉爾夫隨口應一聲，頭也不回地轉心修理。

「是啊。昨天探索隊的人在這裡喝酒時，才在說那個通道是被樹根之類的東西堵住的。雖然說要用重型器械開路，不過反對的人好像也有，說什麼會損毀遺跡。那個時候我就說，要不你們直接拿噴火槍下去燒吧，燒完了等幾天讓廢氣散去。但他們又說這個方案行不通......」

「植物也起到支撐的作用吧。而且濕度太高，可能不好燒......」

「對對對，當時他們說的好像就是這個。呀～真不愧是拉爾夫呀，考慮還是這麼周全。你來這裡當修理師傅可惜了，要是留在上面發展肯定會好很多。」

老闆繼續碎念著，不過拉爾夫只是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所謂上面，說的就是綠星維達的衛星，人稱「藍星」的布魯安。

相比起綠星的炎熱和原始，藍星的環境相舒適是不少，而且沒有多少遺跡，也沒有發現複雜的生態系統。因此已經被人為改造過，成了這個希維利澤星系的行政中樞。

拉爾夫以前就是生活在藍星的機械師，只不過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到綠星討生活。

對他來說，藍星上的日子算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不會去主動提起，也不想聽人追問。

因為不想回答也不想被追問，拉爾夫加速手上的工作，三兩下就完成了修理。他正想要站起來，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差點摔倒，連忙再次蹲下來，並且收起工具當作掩飾。

因為早上什麼都沒吃嗎？以前就算幾天不吃也不會怎樣......果然是老了嗎.....

拉爾夫嘆了口氣，收起工具。

「好了，這樣就行了吧。修好了。」

稍為好點後，他反覆轉動冰箱門，既沒有異音，也沒有出現合不上的情況，修復的非常完美。

「哎呀，真不愧是拉爾夫，要是沒有你，我就只能把這台老傢伙給扔了。」

老闆拍了拍冰箱。

「怎樣都行啦。報酬呢？」

「啊，別急，怎麼說也不會忘記給你的。不如說有你幫我消耗掉我也很高興，每年配給糧食需要處分掉的量都不少，萬一你也不要，我就只能當下酒菜賣了，不過肯定賣不出去啊哈哈哈......對了，聽說你現在很缺錢啊，你確定不要現金？我可以直接打進你的戶頭裡。」

「心領了。不過錢打進去馬上就會被扣掉啊。沒關係，這樣就好。」

拉爾夫搖搖頭。

「是嗎。說起來，你到底是在哪欠了這麼多錢？」

老闆一邊好奇的探頭過來，手上動作不停，從櫃檯下搬出說好要給他的真空包裝乾糧。

「我不想談這個。你不是說要請我喝啤酒嗎，酒呢？」

「啊，對喔。」

老闆像是突然想起，晃著肥胖的身軀拿了個啤酒杯，給拉爾夫裝了滿滿一杯金黃色的佳釀。

「啊，可以的話再借我點熱水吧。」

拉爾夫從背包裡拿出泡麵和保溫杯，把泡麵折成兩半，分別塞進保溫杯裡，油包與調料包也一起倒進去，然後遞給老闆。

「是是，泡麵是吧。真香呢，這下子連我也肚子餓了，明明等一下就要去睡了。」

老闆一邊說，一邊將裝好啤酒的杯子遞給拉爾夫，然後幫他裝熱水。

「不過泡麵裝保溫杯啊，這會留下味道喔？」

「無所謂。」

拉爾夫接過啤酒杯，灌了一大口。

「說起來，在這種炎熱的地方竟然用保溫杯，聽起來很諷刺不是嗎？一般都是用來保冰，畢竟保溫的話只要在外面放著就行了哈哈哈......不過要是普通的鋼杯，拿來泡泡麵可要燙手了......」

老闆自顧自地說著，拉爾夫只覺得煩，左耳進右耳出。

等泡麵泡好了，他就拿起自備的叉子扒了一半來吃，然後蓋上蓋子，把剩下的留下來當晚餐。雖然等到晚上麵肯定糊了，不過吸了水的泡麵量反而更多，更有飽足感，這對拉爾夫來說其實是好事。而且調味這麼重，口感其實也可以忽略。

吃完麵，拉爾夫拿起啤酒一口氣喝乾，然後將酒杯重重拍再桌上。他望向窗外，看著混濁的天空中，那顆碩大的藍色衛星若隱若現。

「藍星啊......操他媽的藍星。」

說完，拉爾夫將收下的糧食裝好，拎起背包離開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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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場離廣場不遠，就是個大坑，堆滿了各種各樣沒用的廢棄物。

綠星雖然有科考隊長期駐紮，營地也有各種各樣的設施，不過廢棄物的處理能力很差，在不汙染環境的前提下，廢棄物不是集中燒掉就是埋起來，如果是未來有可能拿來複用的東西，那就像這樣放著，看有誰有需要。

雖然沒有工作，攝取的熱量也很少，拉爾夫依然來到廢棄場，翻找有用的垃圾。

在這個駐地，有能力的技工不只拉爾夫一個，如果偷懶等到氣溫降低的晚上再來，有用的東西很快就會被搶走。

因為大氣層較厚，太陽在空中只是一團光暈，不過依然刺眼，也很炙熱。

衣服上的散熱器逐漸不夠用，拉爾夫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摸了摸被太陽照的發燙的後領，再次埋首於廢棄物中。

沒多久，一大塊閃閃發亮的金屬吸引了他的目光。拉爾夫很快爬過去，將它從垃圾堆裡拖了出來。

果然，這是一套上半身的輔助甲。使用者像穿外套一樣將輔助甲背在身上，將會擁有更強的上肢能力和各種附加功能。

在綠星，植物生長得很快，濕熱環境也使得電子產品腐蝕加速。這套輔助甲之前沒見過，應該是不久前丟棄的......也許在地底放了一陣子，才被撿屍人撈出來。總之它已經破爛不堪，關節處還纏了不少藤蔓，有些地方還生鏽了，對大部分技師來說，已經沒救了。

不過拉爾夫沒有放棄，而是在太陽底下掏出工具包，逐一拆卸著零件，回收裡面的馬達和各種元器件。雖然這裡高溫高濕，大部分元件早就不能用了，不過有些零件重新保養一下還能再戰個幾年，像是馬達這種部件，就算壞了，裡面的磁鐵和線圈也能用在其他地方。

將輔助甲的雙臂拆掉之後，拉爾夫開始拆起後背，但一打開後蓋，他就忍不住嘖了一聲。

「操，又是這種高度集成的板子......」

拉爾夫最痛恨的就是這種高度集成的主板。

如果是便宜貨，上面的電容電感之類的原件都可以拆下來當作材料，有時候就算一些地方都發霉了，處理器依然是好的。雖然這些廢料對普通人來說沒用，但是在物資極度缺乏的綠星，這就是黃金，只要有技術就能發揮它們的價值。

然而現在在他眼前的是集成板，元件小的沒法徒手焊接，特製元件也很多，很多功能甚至整合到IC裡面去了，無法通用。雖然也不是不能回收，但是光是測試好壞的時間就足以讓拉爾夫打退堂鼓，實在太不值得了。

放棄了剩下的零件，拉爾夫收好能用的部件，然後又在垃圾堆裡搜尋了一陣子，撿了幾個液壓柱和複合材料外殼，還回收了幾個電機。

撿來的材料，與之前蒐集的材料，東拼西湊又是一套裝甲。雖然性能與可靠性都比全新品差上不少，但勝在價格便宜，應該能賣掉。

等東西賣了之後，賺來的錢有一大部分得拿來還債，剩下的拿來買抑制劑勉強夠用。

在綠星生活，成本其實比其他地方都高。

不只是各種各樣的散熱設備、食物需要購買，還要定期注射抑制劑。否則綠星散佈的植物孢子就會在肺部開始生長，最後整個人由內而外被「吃掉」，成為植物的養分。

抑制劑很貴，但是不得不買，否則就等於是宣判死亡。

這份不得不花的開銷，就是這顆星球的「生存稅」。

買完抑制劑之後應該就沒錢了，下一份工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拉爾夫空有一身技術，但在這裡做苦力的人都很窮，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隨便花錢，而科考隊則有自己的工程師，除非人手不夠或者是一些他們懶得管的小事，否則不會找拉爾夫。

「哈啊...... 」

生活壓力帶來的焦躁讓拉爾夫不得不嘆了口氣。

剛才的想像還算好的。萬一他什麼也賣不出去，也接不到工作，他就不得不借錢去買抑制劑。

負債之後，食物的配給量也得減少才行。可能要長時間只吃泡麵和配給糧食。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經驗，拉爾夫因為賺不到錢，一個月每天只吃一包泡麵。結果他因為營養不良開始脫髮、牙齒鬆動、整天只想睡覺......雖然這次與配給糧食一起混著吃，應該能撐更久，但沒試過他也不知道。而且他還有蒂亞要養。

蒂亞又是另一個問題。

七、八歲不管怎麼看都太小，沒有賺錢的能力，不過再過四五年，也許就可以讓她自己養活自己。

她雖然不能說是天生麗質，但至少五官端正，作為女人，再怎麼樣也有身體能拿來賺錢。科考隊員也是人，都是有慾望的，實際上也......不對，怎麼可以這樣想！？

無論如何，拉爾夫都不會將那個女孩推入魔窟。

而且稍微想像了一下，如果沒有拉爾夫看照她，放著不管的話，他只能看到女孩被人利用的悽慘未來。像那種自閉的個性，怎麼想都不可能獨自在這種地方生存吧。

拉爾夫用力搖搖頭，甩掉心中產生的陰暗感情。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金屬天線，用力一甩，天線便脫手而出，鏗的一聲扎進金屬鈑金中。

看來身手還沒退步，雖然這種自保技能對植物或機關沒什麼用，不過用來對付野獸之類的還不錯。

在貧窮把身體搞出狀況之前，拉爾夫可能就要去廣場找些賣命的體力活了，否則等到最後可能就連賣命的體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