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冒險者中的新星

菈倫在書齋裡摸魚的時候,哈爾正帶隊做著冒險者的工作。


一般來說,優秀的冒險者很少會把大城市當成自己的主要據點。


冒險者的主要工作是承接委託驅除魔物,偶爾還會拿魔物身上的素材來賣錢。

雖然大城市能夠提供冒險者裝備與藥品上的支援,不過其周邊的村落通常高度開發,很少會出現危險魔物,因此工作也很少。


不過烏拉城地處偏僻,附近有高聳入雲的諸羊山脈,即便開發度較高,周圍也還有不少危險的魔物。


北部濕地裡的甲泥鰍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


全長可達二十幾公尺的甲泥鰍躲藏在滿是蘆葦的濕地之中,一有活物經過,就會暴起傷人,被害者不計其數。

北部濕地是通往礦坑的必經之路,數以千計的人依靠礦產吃飯,因此烏拉城的冒險者協會常駐甲泥鰍的討伐委託,經營礦坑的謝利賀商會更是會發布高報酬的懸賞,只要在這裡當冒險者就無法忽視這種魔物。


「媽的!喂,牠又逃回去了耶!滑溜溜的煩死了!」

哈爾一邊抹掉臉上的泥巴,一邊暴躁的喊著。

「尼克,有看到牠跑哪了嗎?」


「從第二個洞口滑進去的。那是上週留下的空巢,有可能從那三個洞口出來。」

名叫尼克的少年身穿皮甲,背後背著一面圓盾,腰間掛著手斧。他站在用竹子架起的高台上,指了指遠方。


「這可麻煩了啊。盧卡斯,誘餌還能再來一次嗎?」


「沒問題。」

被叫到的犬耳族少年從泥濘中爬起來,一邊甩掉身上的泥水一邊點頭。


「好,等會再來一次。班尼跟嘉文先回收繩索。」


「了解,老大。」

被叫到的兩人聽從指示,把弓背到背上,開始回收繩索。


這支五人小隊就這樣做著準備,靜靜等了一段時間。

然後,狩獵再開。


第一個行動起來的是盧卡斯。他腰間綁著繩索,另一端由班尼和嘉文拉著,踏著沒至小腿的泥水朝蘆葦原中央走去。


哈爾在盧卡斯斜後方不遠處跟著。他腰掛長劍,但並未拔出,而是赤手空拳地走著。


至於尼克則在遠方觀望。

如果再次失敗,他要看清楚甲泥鰍逃到哪裡,同時也也負責警戒周圍其他的魔物亂入。雖然這份工作由感官敏銳的盧卡斯來做更適合,但很可惜,前方的戰鬥也少不了盧卡斯。


一行人繃緊神經,小心推進,直到巢穴的出口處。

盧卡斯回頭一望,見到大家都小心地守望他,於是點點頭,朝前踏步。


他們是有攜帶著能把甲泥鰍從巢穴裡逼出來的藥物,但這種藥物對環境的影響較大,還會引來其他魔物,因此沒有必要就不會使用。再次嘗試前留有足夠長的等待,這樣就足以讓甲泥鰍再次上鉤。


如同預料,甲泥鰍從泥水中猛然躍出。說時遲那時快,在那之前就察覺到動靜的盧卡斯突然向後傾倒,班尼與嘉文一扯繩索,他就迅速地往後一滑,躲過了第一次由下而上的攻擊。


「逮到你啦!」

在盧卡斯被扯回去的一瞬間,哈爾就一躍而起,把躍出的甲泥鰍給撞了出去。

甲泥鰍巨大的軀體側向摔倒,激起無數泥水。配合著哈爾的行動,離他最近的盧卡斯連忙起身上前,投出冒險者專用的束縛球。


如同捲曲蕨類的綠色小球在被扔出之後展開,一下子就纏繞上甲泥鰍光滑的身軀。像是植物般的觸鬚快速縮緊,在巨大又滑溜的身軀上包了一圈。

然後盧卡斯飛身一躍,將身上的繩索扣在束縛的類植物觸手上。


「牠要回去了,快拉!」

哈爾大吼一聲,負責拉繩索的班尼與嘉文就使盡力氣的往後扯。


甲泥鰍開始掙扎撲騰,掀起層層泥水。牠身上滑溜,束縛球所造成的束縛一下子滑開了一大截,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甲泥鰍的整個身體也被徹底拉出了洞口。


「成了!上刀子!」

哈爾大吼一聲。


甲泥鰍渾身都是光滑的甲殼,甲片之間的縫隙極小,因此難以捕獲,尋常刀劍也很難傷到牠。不過冒險者已經總結出辦法,較薄的刀刃是可以逆著甲片插進去的。


只見盧卡斯行動迅速,刷刷兩柄匕首插進甲泥鰍的甲片之間,插入的位置恰到好處,束縛球所展開的觸鬚一旦滑脫到這裡,就會被插入的匕首完美的卡住。


甲泥鰍吃痛掙扎了起來,二十公尺的巨大身軀瘋狂甩動,將盧卡斯給甩飛出去。但就算如此激烈的掙扎,也擺脫不了綁在甲泥鰍身上的植物觸手,那些植物觸鬚被匕首卡住,甲泥鰍越掙扎,匕首就卡得越牢。

而且盧卡斯的行動已經給哈爾爭取了足夠的時間,哈爾已經準備好了。

只見哈爾一步上前,一劍捅進了甲泥鰍的魚鰓。他全力爆發,使用了體能強化,一劍捅到底,貫穿了甲泥鰍的腦袋。


甲泥鰍開始抽搐起來,哈爾等人紛紛遠離,等待著抽搐的減弱。

隨著時間消逝,甲泥鰍終於在水中停止了活動,只留下一抹血汙。


「爽啦!第三隻討伐成功!」


解決甲泥鰍的眾人歡騰起來,開始了最後的作業。

他們解甲卸鱗,用繩索穿過魚鰓,拆掉竹台,然後收隊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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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冒險者公會的大門被打開,待在大廳休息的冒險者們騷動了起來。


「喂喂,不是吧!?又來了嗎!」

「這是第三隻了吧。」

「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在冒險者七嘴八舌的討論中,渾身泥水的哈爾小隊啪噠啪噠的穿過大廳,來到交付櫃台前。


「好了,這是甲泥鰍的魔核。剩下的部分在北門空地,麻煩派人去收一下。」

哈爾一邊說,一邊將一個布袋啪唧一聲放在櫃檯前。


布袋上的血水與汙泥沾染了乾淨光滑的桌面。


櫃檯的職員小姐面頰抽搐著,打開了布袋進行確認。

「嗯,確實是甲泥鰍的魔核,這樣一來委託就完成了呢。委託的報酬請稍等一會,魔核也跟往常一樣由公會這邊收購對吧?」


「對。」


「好的。那麼請......呃,該我怎麼說呢?雖然上次要你們把泥巴沖掉再進來,你們有聽進去我很高興,不過這不是沒沖乾淨嗎!?而且請不要這樣濕漉漉的就跑進來,明明委託也不急,明天再來也可以的!」


「不行啊,我明天有工作,只能今天來。妳就隻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不是隊長來也可以的啊!茱莉亞呢?讓小茱莉亞來呀!而且我不可能睜眼閉眼的吧,你以為你們踩進來的腳印是誰打掃的,哈爾先生!?」


「好啦,不要在意那些細節,我坐在那邊等你拿報酬。」

哈爾抓了抓濕漉漉的頭髮。


櫃台小姐臉冒青筋,用力一拍桌:「不,准,坐!給我去把身體弄乾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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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趕到門外的哈爾一行人坐在台階上擰著衣服,這時公會大門一開,兩個男人拿著幾杯啤酒走了出來。


「喲,哈爾,你在這啊。喏,請你們的啤酒,還有乾酪喲。」


「這麼殷勤,你們這次又想知道什麼?」

哈爾一邊說一邊接過啤酒,同時把多餘的那幾杯塞了回去。

「未成年喝多了會變智障,給我換別的過來啦!」


「嘖,看不出你是這麼講究的人啊。不好意思,艾倫,麻煩你去換成牛奶。」

叫艾倫的男人於是拿著多的啤酒杯走了,留下的那人則坐到哈爾一旁繼續喝酒。


「所以呢,你想打聽啥?」


「你也知道,最近是甲泥鰍的增長期,有能力的傢伙幾乎都在北邊濕地活動。不過常駐委託的報酬很普通啊,就想問問在那個菈倫會長身邊工作的你,最近會不會出很多高額懸賞的委託啊?」


「這我不知道。她好像不管這種事的,你從過去的數量推測比較準吧。」

哈爾一邊說,一邊不客氣的吃起乾酪。


「嗯嗯,說是這麼說啦,但是大家都想知道,換了會長之後對冒險者的策略會不會改變。」

男人一邊說,也朝乾酪伸出手,不過在他出手之前,哈爾就拎起包乾酪的油布,整包拿給盧卡斯。接著盧卡斯他們如風捲殘雲一般,頃刻間就把乾酪分食完畢。


那個男人默默的收回手,然後喝了口啤酒。

「嗯,就是這樣。如果你能向你家會長打探打探,大家都會感謝你的。」


「雖然也不是不行,但你覺得要是有高懸賞委託,還會輪到你們嗎?」


「每年都有幾十個呢,今年甲泥鰍的數量也沒有減少,你們總不可能全部做完吧!而且我記得你不是護衛嗎?放假時就算了,護衛放下本職工作跑去狩獵魔物是鬧哪樣?」


哈爾咧嘴一笑:「誰知道呢。我們家會長大人最近對冒險者興致勃勃呢,搞不好會親自帶隊去打怪。」


「給我阻止她啊!」


「哈哈哈,偶爾出來透透氣不是挺好的嘛!」


「你這樣子到底是怎麼當上護衛的?果然是謠言傳的那樣麼?」


「謠言傳的哪樣?」


「啊,不,沒什麼。」

男人心虛的移開視線,試圖轉移話題。

「說、說起來,你最近練習得怎麼樣了?我記得你上次說要訓練體能強化吧?」


「不要裝作沒事的樣子打探別人的情報啊,老子可是私人護衛,會告訴你就有鬼了!」


「別樣樣嘛,你可是公會的明日之星耶,大家都很感興趣呢。之後也有可能組聯合隊伍,了解一下很正常吧?」


「......好吧,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近終於能穩定在三倍強化了。」


「那可真是厲害!」

男人吹了一聲口哨。


雖然目前的最高紀錄可以到五倍,據說那就是人類種族的極限,不過幾乎沒有人能達到那麼高的倍率,因此也有人懷疑那是被誇大的情報......不管怎麼說,能夠做到三倍強化的哈爾已經是本城冒險者中的第一梯隊了,考量到哈爾的基礎體能,也許在力量上也是第一梯隊。


這時,剛才那個去把啤酒換成牛奶的男人回來了,又帶了更多下酒菜過來,幾個人就在公會門口的台階上開起了小宴會。


一開始哈爾帶著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加入冒險者公會的時候,其他成員跟他們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親密。

當時的公會成員對哈爾他們發起了名為「找碴」的實力驗證,結果被來自貧民窟的哈爾當作是正面開戰,大鬧了一場,還得由菈倫出面賠償桌椅的損壞費,被狠狠唸了一頓。


自那次事件後,很多人都對他們抱持恐懼,直到最近才緩和下來。


冒險者雖然看中個人與團隊的實力,然而最重要的其實是事前的準備、以及情報蒐集的能力。被大家恐懼並敬而遠之的哈爾自然少掉了很多獲取情報的機會,作為領隊的他後來也痛定思痛,花了不少時間去了解冒險者的行規。


不過他們很幸運,哈爾的小隊做出實績之後,再加上他們與謝利賀家的關係,很快就有人為了打探消息主動靠近。由這些人帶頭,其他人也陸續開始跟他們接觸,所以現在哈爾他們跟公會成員的關係還算不錯,也有幾個像眼前的傢伙一樣經常會交換消息的夥伴。


「說起來,你們家的毒舌茱莉亞怎麼不在?我還以為去做任務的話她一定會跟來的。」

聊著聊著,男人突然發問。


「哦,她的話正窩在家裡練習魔法呢,好像說是遇到瓶頸了。不過放心好了,我會把你的話傳達給她的,她應該會喜歡那個綽號。」


「喂!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男人大叫起來,似乎對茱莉亞非常害怕。謝利賀宅邸的女僕也很怕她,然而她在公會職員中卻很受歡迎,真不知道為什麼。

「是說你們心還真大啊,隊裡唯一的魔法師都不帶就敢去挑戰甲泥鰍。」


「反正我們這些人也足夠應付了。」


「裝備的關係麼?」


「一部分吧。」

哈爾聳聳肩。


當時打算去當冒險者,被菈倫知道之後就立刻為他們準備了全套的裝備,所有物品都是同類型中最好的,讓哈爾有種當小白臉的感覺,為此也引起一些公會成員的忌妒。


不過可能是做出實績的關係,最近倒是很少有人在背後講他們壞話了。雖然也有可能是茱莉亞幹了什麼。


說到茱莉亞,其實她會的魔法在冒險者眼中還相當基礎。那些魔法在艱難的戰鬥中很難派上用場,普通的戰鬥則根本不需要,所以其實不來也無所謂。

當時聽到茱莉亞接受了專門老師的指導,從底層基礎開始從新學習魔法時,哈爾還以為她打算走學術路線,或者去當治療師什麼的,壓根沒有想過她會想加入。


雖然當冒險者培養一下實戰應對能力也不錯,但總覺得待在這裡是在浪費她的才能。


恐怕冒險者中魔法師這麼少就是這麼回事吧。


當冒險者的魔法師在技術上很難獲得充分培養,實力如果比不上魔道具或者藥水,很容易被當成累贅。稍微成長之後雖然多少能派上用場,但到了那種程度,找一份安全穩定的工作能賺到更多錢......當冒險者的魔法師,大概真的是在拿自己的未來在冒險吧。


茱莉亞從來都不需要別人擔心,不過也常常會有勉強自己的時候。哈爾偶爾也會想,要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好了。


只不過以現在來說,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之所以會有那種想法,大概是因為自己還在用以前的思維來看事情,然而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改變實在太大了。


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老師、最好的環境、最齊備的資源。現在的他們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無須多想只要往前衝就行了。


「總之,這支小隊的目標是盡可能地變強,不管是裝備還是自己的技術,都是自己實力的一部分,要盡可能的活用。」

哈爾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對他們的冒險目標做總結。


雖然薩巴來的孩子們中有一些對於前進的方向多少有些迷惘,不過哈爾這支冒險小隊的目標還算明確,尤其是他自己。

畢竟他可是菈倫的護衛呢,努力變強是已經是不需言明的目標了。

從這層講度來看,冒險者公會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哈爾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踏入公會時,看到高掛在委託板上方如同匾額的石板時,所抱持的心情。

石板上刻著兩個符號,那代表著冒險者的頂點,評級為八級的現役冒險者「七支刀」與「十字快斬」。


據說那面石板是用特殊方法製作的,會實時顯示公會的最高級成員。因此只要那兩人還在一天,他們的紋章就會一直掛在上面,向世人彰顯自身的存在。


八級的冒險者啊,最高評級,憑藉個人勇武所能獲得的至高榮譽。

如果說不嚮往那肯定是假的,至少在被現實毒打之前,加入公會的成員多少都懷抱過攀上八級的夢想。


哈爾目前也是向著那個方向前進的。

雖說真的想要達到八級那肯定是癡人說夢,但他會想盡辦法往上爬。


冒險者都是從一級開始的,之後等級會隨著功績與實力逐漸攀升,最高只有到八級。

他們的評級跟國家用來衡量士兵強度的「通用評級」是同樣的標準,只不過加入了委託的完成度,也就是信用制度。因此雖然升級需要更多時間,但冒險者等級跟通用評級一樣,每上升一級,級與級之間的實力差距就會越大。


哈爾目前的等級是三級,不過那只是委託接得還不夠多,以他的實力很快就會升到四級。

然而想要再往上爬,難度就非常高。就算加上裝備的輔助,哈爾認為自己現在的實力只能搆到五級的邊邊而已。


之前在薩巴幹掉的那個騎士團長是五級的,然而那次能成功有一半屬於運氣好,另一半則是不計代價的賭命帶來的優勢。這種經歷不可複製。


並且,不管是冒險者還是騎士,薩巴跟烏拉都沒有超過五級的人。


然而本地沒有高手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冒險者公會的石板就高掛在那裡提醒他。而且傭兵公會也有一模一樣的石板,上面的八級紋章比冒險者公會的多得多,只能推斷其他等級的強者也比冒險者多很多。


傭兵是殺人的工作,其中也包含針對個人的暗殺委託。


哈爾是菈倫的護衛,而且他知道菈倫曾經被人暗殺過。雖然沒有成功,但既然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為了她,無論如何也要盡快把實力提升上去才行。


就在哈爾暗自下定決心時,公會的大門被打開,剛才交付委託的女性職員走了出來。


「哈爾先生,你的——」

當櫃台小姐看到哈爾他們時,頓時嘴角抽搐,翻起了白眼。


公會的台階上正擺著一堆濕漉漉的皮甲,各種各樣的裝備被攤開來放置。

溼透的鞋子跟襪子隨意的晾在一旁,而哈爾本人正捲起褲管,赤裸著上半身跟其他冒險者喝酒。

在這座城市的精華路段,坐落於此的冒險者公會經常被街上的貴婦們斜眼相待,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你們這些人!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櫃台小姐抓狂的大叫著,然而冒險者就是這麼一群隨興且隨意的傢伙。

並不是冒險者不好,只是就是這樣的人才會加入冒險者。

冒險之人,又怎會循規蹈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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