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好了，第一波先這樣吧」

我伸了伸懶腰，看向剛剛搭好的溫室、以及堆在旁邊小山般的建築材料

我得抽自己一巴掌才能抑制住放棄的念頭，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羅納爾向我們說明的情況

「市面上的藥品對白喉沒有太大效果」

我們圍成一圈，傳閱著羅納爾帶來的資料

「白喉的症狀跟感冒很類似，因此醫生們一開始開的就是單純的感冒藥，直到感染散開來、並出現白色斑點後，才被確診為一種新的疾病」

「目前市面上的藥物對於白喉病幾乎沒有效果，就算有也是很貴的類型，幾乎都是天然植物或動物的萃取物，就算是貴族也不一定用得起、就更別說那些農民了」

「這時候我想起了青黴素，說是死馬當活馬醫也好、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剛剛我的態度的確不好，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急，我不想....看到那些農民只能白白等死」

羅納爾除了老鼠之外，還帶來了一份描述白喉病症的報告

其中關於病症的描述可謂是怵目驚心，但更令人害怕的是，病症爆發的地點竟然是一個離帝都大約只有一天路程的小村莊

如果這種新疾病傳染到帝都，那後果簡直不可想像

目前那個村莊已經被封鎖，但這只是亡羊補牢，沒人知道在第一例確診之前這種疾病已經出現多久，甚至沒人敢肯定在這裡發現的就是第一例確診

我想起以前看的關於伊波拉病毒的電影，內心一陣冷汗狂流

在20世紀的科技下，要找到一種新型疾病的零號病人都類似在稻草堆中找針頭，更何況是在這個時代，難度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羅納爾接下來的話，給了我們更加沉重的打擊

「目前已知『白喉』具有幾個階段的病症」

「第一階段跟普通的感冒沒有區別，常見的症狀有發燒、發熱、咳嗽等等，體力好的人扛一扛就過去了，所以一開始那些村民都以為只是感冒」

「第二階段開始就會出現劇烈的體力衰減、高熱、以及停不下來的強烈嗽和傳染性，身上尤其是脖子會出現發霉似的白色斑點」

「到第三階段就是內臟的影響了，根據去到現場的醫生反饋，患者的肺部會變乾、變皺、失去彈性，變得像樹皮一樣」

「『肺部纖維化』...」我不自覺地說出了那個名詞

「啊啊，就這麼稱呼吧」羅納爾看了我一眼後繼續說

「到第三階段的患者，會因為肺部纖維化產生呼吸困難、缺氧、運動能力降低的後遺症，發燒等常見症狀會在這個階段痊癒，整個過程大約40-60天」

「白喉並不算是致死率高的疾病，即使到第三階段村民也幾乎沒有死去，唯一一名死者是一名超過80歲的老太太，也是在睡夢中停止呼吸的」

「等等，你之前不是說已經有超過10名死者了嗎？你現在又說致死率不高？」所羅門疑惑的問

聽到這個問題，羅納爾露出了悲憤的表情

「那些人、不是因為疾病死的，他們的死因是...」

最後他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答案

那個答案，讓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終伊莎貝拉同意了實驗室的徵用，但也附加了一些條件

包含國家必須提供她所要求的材料與資源，以及我這個苦力

「進度如何？」

所羅門再次晃著一頭綿羊似的白髮出現了

「勉強達到要求吧」我說

此時在我們兩人面前的是一大群木板構成的立方體

並沒有房屋該有的斜向屋頂，只是單純地用木材當梁柱、塗蠟木板當牆壁堆成的小屋

這是一群臨時搭建出來的黴菌培養室，每一間都是一個小型的三溫暖，可以分為上下兩層，上層用來放置培養皿，下層則用來放置炭盆加熱和提供濕氣

黴菌適合生長的環境是溫度20-30度、具有豐富水氣的地方，因此伊莎貝拉設計了這個類似三溫暖的結構，在建材表面塗蠟減少熱氣與水氣散失，同時為了測試哪種青黴素對白喉病最有效、還將培養室分開以培養不同種類的黴菌

與疾病的戰鬥需要爭分奪秒、同時還要謹慎，因此我們在討論後決定各人承擔不同的職責

伊莎貝拉的工作最重要，她要從黴菌上分離青黴素、並且培養實驗體，測試並記錄不同青黴素對白喉病的效果

為了進行隔離，伊莎貝拉把自己關在了實驗室裡，除了送餐和通風的窗口、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我和所羅門則是培養黴菌，具體工作包含搭建培養室、將不同黴菌植入培養皿上，等待並收集成長的黴菌

毫無疑問的重體力勞動

羅納爾則負責前往現場並帶回最新進展的情報，順便打探政府內部對於這次事件的反應，反正已經沒人相信他是甚麼商會二代了

艾爾也被拉了進來，主要是提供我們所需的各類物資

艾爾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送來了我們下定的東西

塗蠟的木板、作為梁柱的木材、大量的炭盆和木炭、水壺、各類瓜果蔬菜衣服等等的

我們立刻開始行動，我搭建培養室、所羅門則去準備採集器具

第一步要先找出哪種黴菌對白喉有最好的效果

伊莎貝拉的花園中長有無數種不同的黴菌，但現在她把自己關到實驗室內隔離，因此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我們頭上

我們要分別採集黴菌並放置到相應的培養皿上、然後再在培養室中讓他們生長

說是培養皿、其實就是各種適合黴菌生長的東西

各種蔬菜水果，有些破爛的衣服、甚至是快爛掉的皮革和肉類

這個時代可沒有甚麼防護服之類的東西

我們要親自走入伊莎貝拉那充滿『生命』的花園中，用掏耳棒一個一個地刮下上面的細菌，植入倒相應的培養皿上

雖然用兩層布擋住了口鼻、但那種難以形容的味道還是會竄入鼻腔深處

觸手可及與腳踩的地方都是軟綿綿的觸感，偶而還會有噗哧的水聲，那到底是甚麼就不值得深究了

櫻嚇得臉色發白，我沒法也沒打算強迫她加入，就打發她去做送餐送水的生活雜務

就這樣前前後後忙了三天，我們順利...好吧不太順利、但仍然是成功把伊莎貝拉花園中的70多種細菌分離並移植到培養室中了

過程中遇到的菌種汙染、踩到屍體、還有各種難以形容的經歷等等的，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相信我、你真的不會想聽的

之後就是加速黴菌的培養，我們採用了類似三溫暖的方式

用炭盆和木炭提高室溫並製造水蒸氣，然後恆定維持

說實話這比想像中還折磨人

塗蠟的木板密封性比不上現代的玻璃櫃，因此我們必須不斷地巡邏檢查

冷了就加炭、乾了就煮水，時不時還要用蠟堵上漏氣的地方

每當黴菌長到足夠大，我們就得刮下一部份送到伊莎貝拉的實驗室裡，然後放回培養室讓它繼續長

這是一項不分日夜也沒有盡頭的工作

從一開始的忙碌、到冷靜、到煩躁再到麻木

黴菌的成長可不會分白天黑夜，我們只能用碎片化的時間瞇一下眼

這樣生活過了四五個星期，我別說味道、連食物的冷熱都分不出來了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面目可憎，家裡的女僕們也不斷地來勸我休息，但我還是把他們通通趕回去了

過程中唯一的刺激，就是羅納爾時不時給我們帶來的情報

雖然因為有封鎖沒有擴散到外界，但每次聽到都會切身感覺到病情更加嚴重

患病人數不斷增長，恐慌的情緒在村中不停蔓延

人在封閉環境中，心理會產生難以遏制的扭曲，這時只要一點點情緒作為催化劑，就足以產生駭人聽聞的效果

鬥毆、謾罵、持械傷人，連來給我們通報消息的羅納爾身上都有些掛彩

村莊內的混亂一定是更難以想像

我只能以此為支柱繼續努力下去

「有效果了，小姐」

這天，櫻突然把睡夢中的我搖醒

只見平時樸克臉的她滿臉興奮，連髮辨都沒好好綁上

「伊莎貝拉小姐有消息，她找到有效的藥了」

這話聽的我睡意全無，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當我們跑到現場時，實驗室的大門已經打開，閉關了兩個月的伊莎貝拉此刻意氣風發地站在門口

原本就素顏朝天的她此刻看上去更是邋遢的像個流浪漢，但她的雙眼中閃爍的光宛如漫天星辰般耀眼

「找到了，我們成功了」

她自信地宣布，連嘴角都楊的高高的

很快，得到消息的其他人都趕了過來

所羅門、羅納爾、艾爾和赫莉蒂亞，連O1俱樂部中的人也都來了

伊莎貝拉左手提著裝老鼠的籠子，右手高舉著一顆長滿了黴菌的香瓜

那種黴菌並不像以往認知的毛絨絨的看上去很噁心，反而呈現出一種有層次的漂亮金黃色、像是一塊金色絨布

「我要叫它42號」

說完後，伊莎貝拉維持著自豪的笑容、仰天倒了下去

所羅門、羅納爾和我趕緊上前接住了她，不同的是所羅門接的是伊莎貝拉本人，羅納爾接的是裝老鼠的籠子，而我接的是那顆香瓜

開玩笑，這可是本小姐兩個月的心血結晶，摔碎了還得了？

把伊莎貝拉和香瓜安置好後，我們再次聚集在一起

代表政府的女官赫莉蒂亞看了我們的實驗後，也露出了讚嘆和驚訝的表情

「需要多久才能量產？」她問

由於伊莎貝拉在睡覺，因此由所羅門代替發言

「大約兩個星期吧，要等黴菌繁殖、還要分離提純、確保成品的良率，沒有這些時間...」

「太慢了，5天之內完成」羅納爾以命令式的口吻說到

會議上的氣壓突然變低了

但沒等我們反對，羅納爾就說出了他的理由

「中央議會5天後會召開，這次會議將決定這個村莊的命運」

「我的線人告訴我，他們可能會直接把整個村莊埋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