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破門而入的騷動過後，伊莎貝拉再度拉來了兩張椅子，於是我們四人坐了下來

所羅門和伊莎貝拉背靠著中島並排坐，而我和這個闖入的金毛面對面

我仔細觀察了下這個傢伙，金色的頭髮和青綠色的眼睛，外觀上大約20歲左右吧，不得不說，這是個相當帥氣的傢伙，就算跟奧斯卡那種攻略角色的頂點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雖然同樣是金髮，但跟表倫先生那種粗野如雜草的髮質比起來，這個傢伙的頭髮就像是絲綢一樣細緻，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出身良好的家庭、甚至是貴族

他的體態也相當端正，襯衫下的上臂微微隆起，可以看得出體能不錯、甚至有武術經驗

他的左手上帶著三枚礦石般的青色戒指，青筋禿起的手背上可以隱約看到結繭與大大小小傷口痕跡，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

從坐下開始，他就雙手抱胸下巴揚起，雙眼彷彿估價一樣的盯著我

看來得由我先開始對話了

「我是蕾拉．瑪爾法，今年才入學的大學生」

「我是羅納爾．希德，古拉哈姆商會的繼承人」

古拉哈姆商會？那不就是我之前聽到的、打算要去接觸的商會嗎？居然在這裡碰到了

我的警戒意識稍微提高了些，但在我再次開口前，眼前的少年羅納爾先發話了

「那個酒精是我先看上的，可不能賣給你」

「你簽下購買合約了嗎？」

少年眼珠一轉，直爽的說

「沒有」

「既然你還沒買下，那我也有同等權利能夠購買」我說

「要這麼說的話，你們剛剛談到的...黴菌不也一樣嗎？」

「我們剛剛可沒談到黴菌這個詞喔....」

可惡，來的比想像中的快

這傢伙既然知道黴菌，也就意味著他也對伊莎貝拉研究的價值略知一二

更糟的是這傢伙是古拉哈姆商會的人，如果在王國內倒還好說，但在這裡，我只是一個普通大學生，要跟一個有背景有銷路的商會競爭、勝算可以說四捨五入等於零

就在我苦思怎麼應付這個意料之外的強敵時，所羅門開口了

「遇上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呢」

羅納爾橫了一眼索羅門，但後者彷彿完全沒看見的似的繼續說

「看來你們兩人都有意願要買下我們的技術，但事情這麼突然、我們也不確定賣給誰好，所以不如這樣吧」

「給雙方一點時間....三天左右夠了吧，你們各自去做準備，三天後再回到這裡擺出各自的條件，讓我們決定要把這些技術賣給誰」

「喊價嗎？」我問

「對，就是喊價、也可以說是競標，畢竟我們也不想自己的技術賣出後躺在抽屜裡吃灰，所以我們想看看你們誰能更好的發揚我們的技術」所羅門笑著說

「當初不是這樣講的」羅納爾略帶慍怒的說到

「是嗎？我不記得了，有甚麼東西證明嗎？」

只見羅納爾青綠色的眼睛微微瞇起，他體內的魔力也隨著些微的怒火加速起來

但這種躁動只持續了一瞬間，揚起的壓迫感隨即消退下去

「先確認下，如果我不答應，你們都不會把技術賣給我、對吧？」

「對」

「結果是根據客觀結果判斷、而且你們兩人會共同同意的、對吧？」

「對」

「沒錯」

「....我知道了，我接受這條件，你呢？」

「我當然沒有異議」我說

「好，三天後的早上再見吧」

我們的談話就在所羅門燦爛的笑容中落下帷幕

「你們覺得呢？」

回到家後，我轉述了今天發生的對話

雖然貝拉他們對於我還是去了O1俱樂部很介意，但他們暫時沒有追究此事

「我覺得那位先生在偏袒你吧」貝拉說

「偏袒我？你說所羅門？」

「希德先生是商會的小開沒錯吧？如果所羅門先生只是要把商品賣個好價錢，那他大可以拿有競爭者的事實跟希德先生抬價，比起期待一個來路不明的學生能拿出甚麼條件，這麼做比較合理」

「沒錯，對方既然是商會小開，那財力肯定比一般學生雄厚的多，要賣個好價錢的話，他最好的做法是拖延小姐你，然後拿你的案例跟對面要價，等交易促成後再敷衍你東西已經被買走了，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做」米琳達補充到

「但他沒這麼做，還開出了不上不下的三天時間，除了有意的偏袒，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但他有甚麼理由偏袒我？我們只是同學啊、甚至沒有在校外見過面」我疑惑地說

「也許他想追求你？」

「不好笑」

因為追求女人而輕忽對待承諾的男人，就算是朋友我也不想交

我們討論了一圈，還是沒猜出所羅門的意圖

但就算明白意圖，喊價還是得談，我的對手是那個叫羅納爾的傢伙

我靠在椅子上思索片刻後，睜開眼下達指令

「明天我跟貝拉去換錢，米琳達去查查關於古拉哈姆商會的消息」

「換錢？我們哪有東西可以....！」

三人猜到了我的想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發現他們猜到後，我得意的笑了出來

「所以，你們是想換錢？」

「不」我對著眼前的半老男士說

「我是希望你們能給我開個證明，說明你們願意用這個價格買下我手上的這批首飾」

「？？？」

隔天，我帶著貝拉來到了貴族區最大的珠寶商店、為的就是把我手上的首飾換成金錢

這個世界還沒有銀行和電子交易系統，遠行在外如果急需用錢那可是致命問題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我在出國的時候挑了一批價格比較高的珠寶首飾帶在身上，好在危急的時候有辦法換錢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雖然要參與競標我的確需要錢，但我也不可能抱著兩麻袋金幣走路回家，人怕出名豬怕肥這種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但珠寶首飾的價格很難量化，如果不能直白地展現出我有多少資本，我在談判中就會落入下風

既需要大量的金錢、又不能讓人知道我有很多錢

所以我想到的就是這個--『期貨交易』

我找到了這片區域最大的珠寶商，向他們展示了我手裡的首飾

但我並沒有要馬上賣出，而是要請他們開出一份『我願意用這個價格收購這批珠寶』的證明

如此一來店家既不需要馬上拿出一大堆金幣、也省下了屯一大堆貨賣不出去的風險，而我則有了能夠量化的金錢數額、也不用幹出揹著金幣走在路上這種傻事，理論上是雙贏

但...該說不出意料嗎？店員聽完我的想法之後露出了相當複雜的表情

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立刻把這兩個鬧場的小姑娘趕出去，但他的經商經驗又在說這個方法似乎有利可圖

我怎麼會知道？因為昨晚我提出這個想法時，貝拉和米琳達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我想這個世界應該還沒出現期貨交易，否則他們不會這麼難下判斷

「抱歉，這並不是我可以作主的決定，請允許我知會上級、過幾天後再給兩位答覆」

「是嗎，我知道了」

相當於實質上的拒絕了，基本上我們今天去的店家大部分都是這個反應

但就在我們想起身離開的時候，有個聲音叫住了我們

「等等，兩位大姊姊，要不要跟我聊聊呢～？」

一位穿著黑色馬甲和白色襯衫的少女、笑盈盈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自我介紹下，我叫艾爾．法西爾、也是在這裡工作的店員喔」

自稱艾爾的少女笑嘻嘻的幫我們倒了杯茶，剛剛的那位店員先生則恭敬的端上一盤精緻點心

我仔細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少女，黑色長髮分成了兩束披在肩膀上，看上去相當年輕、有著孩子獨有的元氣感

當然，我也沒有漏看她腳上那雙高的不尋常的靴子

是想讓自己看上去比較年長嗎？於是我好奇地問

「你今年幾歲了？」

「今年12歲，冬天就13歲囉～」

原來如此，我算看懂了

這個少女雖然自稱店員，但八成也是這家店高層的小孩吧，否則一個普通的12歲少女是不可能在這種高檔店鋪工作的，況且店員的態度對她這麼恭敬，瞎子都看的出來有問題

算了，沒所謂，有個高層人士出面對我來說求之不得

「那麼，關於我們剛剛的提議....」

「沒問題喔，我接受了」艾爾一派輕鬆的回答

「那是非常新奇的提案，我們很樂意接受」

「是喔....」

就這麼解決了？我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但作為交換...」艾爾的笑容變得更深了

「我很想跟你聊聊呢」

「你是怎麼有這個想法的？跟誰談交易需要這麼多錢？要買什麼樣的東西？事情的前因後果是甚麼？我很希望能知道這些」

我感覺到眼前的少女氛圍不同了，突然有種自己是不是上了賊船的預感？

真要說的話，就像是剛剛還在給你發氣球的小丑，突然從背後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我穩定了下慌亂的精神，對艾爾說

「既然你接受，那我們先簽契約吧，簽完之後我會告訴你」

「....當然可以」

艾爾收斂了下笑容，一旁待命的店員先生隨即遞上紙筆和墨水

只見她抽出羽毛筆，流暢的開始在白紙上書寫

不到15分鐘，一份完整的商業契約就完成了，隨後就是雙方確認內容與簽名蓋章

這樣競標所需的資金就先準備好了

我也決定對眼前的少女多留個心眼，看了她剛剛的表現、我能肯定她絕非凡人

隨後我們的聊天一直持續到到午餐後的下午茶時間才結束

「會不會坐太久了小姐？您沒忘了我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吧？」

「我記得，所以現在開始跑吧」

隔天的中午、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兩天，我再次來到了普立新酒吧，準備在這裡進行下一階段的準備工作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對於自己這淺薄的本領我知之甚詳，但對於對手則接近一無所知，所以現在必須要來收集情報

在大學是很難收集到商人的消息的，因此我唯一的選擇只有這裡了

「啊、萊拉，歡迎光臨」

我一進入酒吧，表倫先生就注意到我了，用一如既往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光是看到他也在，我就覺得自己安心了不少，這也是我選擇這裡的另一個原因

在那之後，我又造訪了酒吧幾次、還了錢，也漸漸跟表倫先生變成朋友了

我發現他的人望真的很高，就算是初次見面的客人，只要跟他說一次名字就不會忘記，也因此幾乎酒吧的所有客人他都認識，大部份人也都樂意跟他聊上兩句

明明他在這裡工作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呢，如果親和力也算一種才能，那表倫先生應該算是天才了

所以我才來這裡，與其說是依靠酒吧，不如說是想依靠表倫先生這廣大的人脈

在我闡述完來意與事情經過後，表倫先生點點頭

「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我無法離開這裡，但如果有認識的商人上門，我可以幫你介紹」

「非常感謝，這樣已經是幫大忙了」我忙說

「對了，你說那是新藥，是一種什麼樣的藥？能詳細一點說嗎？」

「可以啊，但首先我得先解釋一下黴菌的概念...」

解釋的過程比想像中還要花時間，因為這世界對於細菌這一概念還幾乎沒有認知，突然就跟他們說在我們生活的四周，其實都有肉眼看不見的超細小生物存在，果然還是很難以接受

表倫先生一開始也是聽的滿臉問號，但隨著話題深入，他的表情漸漸從緊繃轉向鬆弛，也越來越明朗

同時聚攏過來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後面甚至開始有人提問題了

「所以醃菜不會腐爛，就是因為鹽殺死了微菌嗎？」

「並不是直接殺死，而是鹽造成的脫水效果，讓微菌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用酒來醃漬也是一樣的效果嗎？」

「是的，酒水之中的酒精成分可以隔絕水分，一樣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

「酒精是甚麼東西？」

「所以我吃東西會拉肚子，就是因為微菌在作怪嗎？」

「是的，可能是因為你之前摸過什麼東西，泥土、動物毛皮、甚至是生肉，這些東西的表面都會存在大量微菌，之後又沒有好好洗手就拿東西吃，就會鬧肚子了」

「可是我有用水洗手啊」

「單純用水不夠啊，可以的話最好還是用肥皂，手和餐具都是...」

不知怎的、聊到後面酒吧裡的客人聚集的越來越多了

本來我是想來問問關於古拉哈姆商會的事，不知怎麼的已經變成了我給大家開科普大會

我又逃脫不了這群熱情的聽眾，只能一個個的幫他們答疑解惑，還要注意盡量不超越這個時代的科技水準

等到問問題的客人漸漸散去，已經是過了晚餐時間的深夜前了，我除了乾到快裂開的喉嚨以外一無所獲

本以為今天白跑一趟，但就在回家的路上，表倫先生拿出了一疊紙

「我收集了一些認識的商人的意見，我不確定哪些是對你有用的，所以盡量紀錄下來了」

我稍微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雖然從字形上看的出寫的很快，但完全不潦草、而且內容相當詳實

但比起感謝，更多的是驚訝

因為這些對話內容足足有十幾頁，高達上千字

「這些，都是你手寫的？」

「是啊，幸好昨晚大部份人都在聽你講話，需要送的餐點比平常少很多，我才有空能夠紀錄」

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剛剛酒吧裡一樣是人聲鼎沸的，不可能有機會坐下來慢慢寫字，也就是說表倫先生是在一邊送餐的過程中一邊進行紀錄的

仔細一看每張紙上有著無數摺痕，還有少數的污漬和食物氣味，足以見得這份紀錄是在什麼樣艱難的環境下完成的

「這些有用嗎？」他問

「當然有，這些東西太有用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那就好」表倫先生笑了笑說

「對了，如果你說得的競標順利，那這種新藥大概多久可以上市啊？」

「時間方面不好估計，我預估至少得....三年以上吧？」

「這麼久？」表倫先生瞪大了眼

「新藥上市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喔，表倫先生」

從確立藥品的製作原理、實驗室中完成製程、動物實驗、人體實驗、工廠量產、再到推廣民間，這一系列繁瑣的流程是必不可少的

雖然伊莎貝拉已經獨自進展到動物實驗，但接下來的步驟就不能再一個人悶頭做了

下一步還是最麻煩的人體試驗，但是現在民間連微菌的概念都還沒有，光是要招募到實驗對象就不知道要花多久

想要三年後上市，我覺得實在是太樂觀了

「這樣子啊....」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