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招吧!命運!」
堂堂宣言的麗茲菲兒·德·澤蘭,激情冷卻後不得不面對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我,真的斗得過命運嗎?
雖然有幸得以重啟人生,但我掌握的也不過是短短三年的經曆而已。
那三年人生中自己究竟成長了多少……說實話,我沒多少自信。
也許我其實還是和十四歲時一樣幼稚,能想出的盡是些孩子氣的把戲。若果真如此,繼續下去無法保證不會重蹈覆轍。想到這里我差點又要被失落擊倒。
不要緊,我鼓勵自己,已經不一樣了。
拿出你在學園里刻苦的精氣神來,自己能力不足的話,就去找別人請教。身邊不正有個絕佳的求援對象嗎。
在我還只有十四歲——在還只是洛迪根王國曆一七二年的當下,完全來得及。
「父親大人在嗎?」
十四歲的第一個清晨,我顧不得禮數,奔走在家宅中搜尋他的身影。
而在書房見面瞬間,我卻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爸爸在這里哦。」
德利格·德·澤蘭,坐在書桌後的品著茶的這個男人,正是澤蘭公爵家現任當家,洛迪根王國四柱中隱藏的第五柱,精明的當朝宰相大人……以及,我的父親。
但交錯的記憶卻讓我一時愣神。
明明昨晚才剛見過,多出來那部分記憶卻使我莫名徒生某種寂寞與懷念之感。
「父親大人……」
「唔,稱呼怎麼變了?」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朝我看來,「跟之前一樣叫爸爸不好嗎?」
「那是……」
我一時語塞,猶豫著該不該透露自己的秘密。……有什麼好猶豫的,不禁暗自好笑,都在為這秘密本身求教了。
對方可是親生父親啊,他都信不過的話,還能信任誰呢。
「這麼快就想當大人了?小菲兒還真性急呢。」
父親說著露出笑臉,蹲下身朝我張開雙臂:「來讓爸爸抱抱的話,承認你長大了也不是不行哦?」
「……是呢,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鎮定心神,沒有回應父親的懷抱,而是認真對他說道:「我有些話想和您單獨談談,父親大人。」
「唔……好吧。」
察覺我的態度,父親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接下去一整個白天的時間,我與父親都在書房中共度。
連午飯都沒心思吃,中途曾有數次仆人敲門,都被我們齊聲勸走。
我向他坦白了所知的一切,有關我腦袋中多出來的「未來的記憶」……有關那一段以悲劇結尾的未竟人生的事情。
希羅王子殿下的事,戀慕與婚約的事,發奮磨練自己的事。
被愛莉插足的事,因嫉妒而墮落的事,用卑劣的手段報複的事。
以及……最後被所愛之人拋棄,被當眾宣判走向滅亡的事。
父親一直凝神聽著,我照他的吩咐從頭到尾說了兩遍。第一遍他讓我照我喜歡的說,想到什麼說什麼,他則叉起手抵著下巴安靜地注視著我。等我表示「說完了」,他便起身將各種文書用品拿到桌上,叫我複述一遍。這一回的講述格外花時間,不僅由於頻繁被父親打斷追問「為什麼」,也因我注意到他幾乎從未停筆而放緩了節奏配合。回過神來時窗外已經日落西山。
好奇心驅使著我湊近,看到的是父親展列在桌上的大量紙頁。每個劃出的方框內都記載著我口述的一個事件,框與框之間又有無數箭頭連接交錯,旁邊標注的不僅有時間,還有各種散句,大多以「為什麼——」「會是——嗎」起頭。有不少被劃掉,以確定的答案或新的疑問替代,令人眼花繚亂。
「嗚哇……」
不禁由衷感歎,我那三年「前世」,正以經過梳理的龐大詳實文字資料的形式展現在面前。
「怎麼樣,爸爸很厲害吧?」
「真不愧是父親大人!」
「唔……果然還是不肯叫爸爸嗎。」
我由衷地為找對了求助對象而欣喜。
德利格·德·澤蘭宰相,洛迪根王廷的座前紅人,上層社會中若不認得這個名字的話,是會被視為沒見識和愚蠢的。
作為公爵,雖然領地和財力都遠不及被稱為王國四柱的四大公爵家,但得到的賞識可絲毫不遜於前者。也難怪,要是對這麼一位在職僅僅二十年不到,就輔佐王室讓飽受戰火摧殘的洛迪根王國重回斐迪拉爾大陸列強地位的能人都不給予相應回報,也太說不過去了。
如果說希羅王子殿下是我所見識過的最出色的人物,那麼我的父親,德利格宰相毋庸置疑就是他人口耳相傳中最厲害的那個人了。
無法期待能找到更強力的外援。……但高興之餘我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父親大人,您不驚訝嗎?」
「驚訝?什麼?」
「我……我在十七歲時喪命,然後又回到了三年前的事……?」
父親緊皺著眉頭,眯細了眼交替看著我和桌上的資料。「不驚訝是不可能的。但有很多證據都能表明確有其事,像是很多現在的你不該會知曉的情報。」他說著將手按到其中一張紙上,「比如蘭多夫公爵的私生子,現在全國上下理應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才對。還有——」
話到一半卻又不說了,我望著父親似是心神不寧地四處踱步,過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般回到桌前。
「……老實說,其實為父根本就不願相信。」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深吸了一口氣,「要是現在告訴是惡作劇,我還更好接受點。……哪個做父親的會想知道孩子三年後就要死掉呢。」
「啊,對,對不起……」
「沒有在怪罪你,你不都為此來找為父求助了嗎。」
這個時候他的安慰尤其令人寬心。
「還有整整三年時間,想干什麼都還來得及。」
「說的……也是呢。」
「放心吧,為父官場二十年,大小場面經曆得還是不少的。你這件事,也就五年前出使我國的博德大公喝醉了強親塞納王妃那個程度吧。」
「那不是超大條的嗎……」
「外人看來而已。實際上那回交涉可是為父的得意之作哦,利耶塔王國至今都在外交場合矮我們一頭。」
父親的大手撫上我的脊背,「所以不用怕,盡管來向可靠的爸爸撒嬌就是,知道了嗎?」轉頭便能見到他的笑臉。
「……嗯。」
我望向桌上的紙頁,右下角的那張記載著我曾經的末路。
「我絕對不會再落得那種下場了。」
閉上眼,「前世」的種種悲歡離合在眼前閃現而過。這一回,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了。
「我要……陪伴希羅王子殿下左右。」
感受著父親手掌的溫暖,我低聲起誓,「……不論用上什麼辦法。」
用完晚餐後我本想繼續去書房與父親商討,他卻打發我去休息,表示要先自己研究一遍。「……明白了,父親大人。」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吧,我便行上一禮告退。「可以等一下嗎,麗茲菲兒?」卻不料又被他叫住。
我回過身,察覺到父親淡淡的愁容。
「……可否告訴為父,我的女兒,你是從什麼時候起把叫法從『爸爸』換成『父親大人』的?」
仿佛他自己也不願問出這個問題。讀出他弦外之音的我暗自惆悵。
現在的麗茲菲兒擁有十四歲的肉體與十七歲的精神,他這個問題顯然是對十七歲的那個「我」問的。
「……我記不清了。」
「唉……?」
「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這麼稱呼了。」
我努力搜索「前世的記憶」,卻只有如此模棱兩可的答案。
「一年後的未來,與我就讀聖羅伊爾學園的同時,鄰國貝爾金會因為老國王駕崩而局勢不穩。」
「嗯,在你給的情報里讀到過。」
「自那以後父親大人就開始被工作纏身,整年到處奔波處理外交內政……雖然王宮和學園都在王都,卻一次都抽不出空來看我……」
「…………」
「我對父親大人的了解,此後基本就都來源於各種傳言消息了……也是直到聽聞您在各個領域的活躍,我才明白您原來是如此厲害的人物。或許是從那時開始,不知不覺就開始用『父親大』……哎……?」
我的話斷了,是父親大人靠近過來,張開雙臂牢牢將我抱在胸前。
「父,父親大人,您這是……?」
「對不起。」
他的手扣住我腦後,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更令我意外的是他寬厚的整個身軀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對不起……」
他是在……害怕嗎?
我可靠的父親?
是因為我在那樣的未來里死掉了嗎?
所以歸咎於那個忙於工作,沒能拯救女兒的自己?
那個精明能干,仿佛無所不能的德利格宰相大人,也會害怕自己變成那樣,讓悲劇重演嗎?
我並不知道答案,但他的這個樣子,我有印象。
是媽媽的葬禮。
記得幼時媽媽下葬的那天,父親大人就是在座位上蜷成一團……雙手抱拳頂著鼻子不停念著「對不起」。
那時的我不懂事,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沒錯,當下的我可是已經是在社交界亮相過,可以昂首挺胸代表澤蘭家臉面的出色LADY了啊。
所以我——
「請打起精神來,父親大人。」
我也緊緊地回抱。
「還有整整三年時間,想干什麼都還來得及,不是嗎?」
「……是啊。」
「請您教我該怎麼做。大概正是為了改變那樣的結果,我才像這樣回到三年前來的。所以……」
踮起腳,努力湊到他耳邊。
「一起加油吧,爸爸。」
好耶!我就喜欢这种对信任的人坦诚真相,好好寻求依靠的重生者!追了追了www
emm。。。死过一次的人对过往的王子还这么执着吗
我的理解是,會走上惡役這條道的人一般是欲望比較強烈的人,若能有重來的機會一般也不會放過的。我個人更比較奇怪為何即使不是奪舍換魂,還是有那麼多惡役重生后就性情大變要退隱。當然這裡還牽涉到諸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等話題,就待後續體現了。
個性本來就不可能說改就改,這種慾望強烈的類型更是如此,何況死也才17也就是年輕人
我的专业决定了我经常能见到从死亡线上走回来的人,对于这其中的一部分人来说,濒死体验(比较笼统的说法,其实还包括意识到自己的死对周围影响等情况)确确实实改变了他们的个性/想法/价值观/人生观。这个还取决于你怎么看,现实中有不少被现状迷惑,看不到也意识不到的人,濒死体验可能会成为一种跳出的契机。当然后半部分更多的是我的自己的理解。
生来就有信任的人是多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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