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從窗戶跑了出去,隨後我們聽見了敲門聲。
愛德華謹慎地打開門,帶著面具的服務員做出了引導的姿勢。
「請往這邊走。」
跟隨服務員的同時往眼中注入魔力,似乎服務員都只是普通人。
周圍也沒有甚麼魔法陷阱,物理陷阱以肉眼也還沒看到過。
利昂曾說過,他們在訊息保密與內部稽核上非常嚴謹。也因此導致了他們認為船內不會有他們的敵人,就算敵人能進到船內,他們也能夠輕易擊退,不會有威脅。
通常實際上也是如此。
這艘郵輪上大概有著三四十個C級四五個B級冒險者水平的戰士在,就算是老練的冒險者到了這裡,大概會因為場地限制而被圍剿吧。
但利昂說過了好幾次不能拿我跟他作為標準。
利昂說過,我與他雖說是B rank的冒險者,但卻是異質的存在。
人類這種生物,基本上很難靠踏步就突破音障,或是用木刀斬斷鐵劍。
大多人一輩子都泡在前線,也只能到C級的程度,而B級與A級則是人類能夠達到的頂峰。
S級則是超越人類這個種族的枷鎖,有著才能與天命眷顧的超越者們。
他說,那些超越者們,已經不是以“人”作為力量衡量的標準。
而他們將會遇見的敵人也是,越是強大的人,遇到的敵人也會更加強大。彷彿命運就是如此運行的。
這些人們,通常會有些特異能力。
像是不必睜眼就能看清周圍,斬開空間的劍士。沸騰海洋,召喚隕石的魔法師。點石成金,無視世界之理的練金術士。悄聲無息,融入人群殺害目標的暗殺者。或是能無中生有,操控天氣的王者等等...。
不過據說,這些超越人類極限的傢夥們都有著怪癖。
各種各樣的怪癖。
“妳擁有資質,也早已是那些英雄的一員了。”
他這麼說著。
我可沒什麼實感。
再說了,我也沒有什麼怪癖。
據情報,在傷疤的老巢還有著匹敵那個,能夠把大劍當餐刀耍那傢夥的等級的敵人。
我不禁思考起來,到底是怎麼在短短幾年得到如此的財力與人脈?
即使是對於經商政治還是社交都一竅不通的我,都能在其中感到莫大的違和感。
但氣球一樣的腦袋,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輕嘆一聲後,踏入了充斥異樣氛圍的大廳。
「您的座位是三百五十六號,如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向櫃檯索取。」
「啊啊。」
隨意應答了服務員,不動聲色地窺探後坐在椅子上。
此處是個圓形的大廳,中央有夠像是舞台一般的場地,看這位置的數量似乎能夠容納五百人左右。
圓形的海上劇場,腦中浮現的形容就是如此。
但這空間裏的氛圍使我異常不快,初次體驗的郵輪並沒有給我個好心情。
必須得讓利昂某天給我好好地補償一下。
過了數分,座位逐漸接近滿席。此時四面八方的入口處都走出了光看起來就很兇惡的傢夥。
他們站定門口位置後,用銳利的目光掃視周圍,似乎正在警戒。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尊貴的嘉賓,久等了。為帕拉力克斯的湛藍海岸刻上傷疤吧!為您呈上這個世界最稀有,最美麗的商品!請盡情觀賞,並決定之後到底要帶走哪個幸運兒吧!」
燈光一陣明暗,身穿紅色燕尾服手持黑色拐杖的男人站在舞台中央,用誇張的手勢跟聲音在做開場白。
我記得,這樣的開場是從霧之國的馬戲團發揚的。
如果沒有想起這件小事,大概就不會注意到。
霧之國的暗殺者,非常擅長藏起各種凶器,他的動作幾乎沒有違和感,但他的衣服底下大概有著各種武器吧。
單純的直覺,對於獵人跟冒險者,野性的直覺時常是保住性命的關鍵。
比B級考試時的地中海禿要強上幾個檔次,但也不會是什麼威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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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一看見那艘巨大輝煌的郵輪時,就立馬發現了自己的無知與天真。
在發現商會的船時,就應該去警告她。
再剛開始找人那時,就應該蒐集情報。
但自己卻天真地認為她會沒事,商會的船隻也許不會肆無忌憚地去抓她,但似乎想錯了。
還傻瓜一般靠著自己的體力如同無頭蒼蠅一樣浪費時間。
周圍都是眼神鋒利的富人,以及自己一對一都不可能打贏的強者在周圍。
很害怕,死亡在身邊飄蕩。
但想法沒有改變,想找到她,如果她只是厭煩了,那也沒辦法,隨她的心吧。
但如果她被別人綁走了,就救回她。
幸運的是,得到了他們的幫助。
那天聽見的巨響,看見他們戰鬥時的烈焰與雷光。
完全被震住了。
利昂表面看起來愛笑又有些輕浮,但每當與他對話,就能感受到比海壓還強的魄力,以及那令人驚嘆的人脈和難以捉摸的想法。
安娜也是,看起來吊兒郎當又常常對利昂露出一臉癡樣,但她的力量與膽識絕對是貨真價實的。
她踏步時,連聲音都聽不見,她揮刀時,連殘影都看不到。
甚至到了敵方的大本營,還能一臉"我是來觀光的"悠然態度,但大概也是裝出來的吧。
不過剛才從窗戶外跟利昂一起爬回來後就不一樣了,熾熱燃燒的殺意刺痛皮膚。
現在那殺意雖然消失了,但刺痛感一直都沒有消去。
也許,就如同利昂所說。自己根本就只是個拖油瓶吧。
沒有智慧,沒有力量,也沒有錢。只滿足於自己度過的日常,要是沒有他們,我大概只會留下遺憾之後繼續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吧。
人魚嗎?在這之前沒了解過,甚至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們倆,就只是在遠處觀望著對方的背影,僅此而已。
不過,有一種的預感。
今天,一定會見到她。
一定會救她出來,之後.......
思考的當下,展覽開始了。
穿著紅色燕尾服的男人啟動舞台的機關,中央的空洞開始上下移動,送出各種驚奇的古藏品,動物。
還有,人。
從一開始,被綁著項圈的男女,之後的獸人,精靈人。
一瞬間的殺意刺痛皮膚。情況有點糟糕,周圍的保鏢開始神情緊繃地四處張望,但似乎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的殺意。
雖然,利昂說過要我們大亂一場,但什麼準備都還沒有啊。更不用說還沒確定"她"在不在這裡。
鼓起勇氣看向一旁的赤髮少女,她的眼眸看不出感情。不,大概是為了壓制住自己的殺氣吧。
即使憤怒到了那種地步,卻能夠瞬間壓抑住殺意,果然她也是表面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深藏不露的人。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AN女士?如果能事先告知一下就........」
將目光移向舞台,不動聲色地向她搭話時,身著紅色燕尾服的男人突然激昂了起來。
「撒!各位久等了!今天的重頭戲現在就要開始!」
他拿起拐杖,往地上敲了一下。
「相傳,人族與海族曾有過一段紛爭不斷的時期。因海族將蔚藍的海面當作獵場,搶走了我們的財寶。而作為交易的代價,人族將美艷動人的海中歌姬帶走。」
他用誇張的肢體與哀傷的語氣說著,同時啟動機關。
「而後,霸王為了雙方和平選擇停下這交易。但海族仍在屬於我們的海域上恣意妄為!看好了海中的藻蝦,我們不是好惹的!這是你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機關慢慢地升起,一個巨大的,似乎是方形的玻璃水盆出現在舞台上。
「為您介紹!稀有,優雅,貌美,音如天籟的深海歌姬!女性的美人魚!」
他還在持續地說著介紹詞,周圍的觀眾紛紛發出了驚艷的嘆息聲。
但全部都沒進到愛德華的耳朵跟腦袋裏。
通透的玻璃水箱裏,有位海藍長髮的女性坐在底部,在燈光的照耀下,那水變得如同大海般湛藍。
周圍在騷動著,興奮的談話聲本應吵的耳朵生疼。
但現在,自己什麼也聽不見。
愛德華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個動作,但心中無數思緒交織,讓他連思考的餘裕都沒有。
水缸中的她,眼神無光地望著地面,但在愛德華伸出手後,她抬起頭。
眼神恢復了些許些許光彩,她將手放在水缸的玻璃上。
淚滴流出,與水分離,像滴在水中的油畫顏料一般。
「※※※.......」
她動了動了嘴唇,但,聽不見她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