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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迫降在森林里。它撞上了几棵大树，倾斜着停了下来。

楚门灵巧地跳到旁边一棵光秃秃的树上，凝神等待着。

有什么东西……一只念化虫飞了出来，被感知力增强了的楚门发现。里奥妮果然是经验丰富的人。她用这只虫侦查环境，当然，也发现了楚门的位置。

楚门没有隐藏住自己的易色辐射。圣剑自从被拔出后，其易色辐射就像是夜里的灯塔一样惹眼。

与其示弱，不如保持这种给敌人压力的姿态。楚门立即做出了判断。

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前的自己只会尽量选择低调行事的作风。

“出来！”他大喝一声，意在震慑敌人，打乱他们的节奏。

当有了明确的动机时，他的喊声之大，甚至连自己都有点被吓到了。除了圣剑的加持之外，一种豁然解放的感觉也给这一嗓子贡献了意外巨大的力量。

和预料的一样，崔斯坦率先走出吊舱。

握着凯文的武装剑。

崔斯坦并不明白，里奥妮为什么让他使用别人的佩剑，而不是自己早就用惯了的那把。但他还是照做了。

楚门首先试图说服他：“不要听里奥妮的！只要你和我两个人合作，一定能够逮住她。”

“不！我不能拿菲丽希蒂的生命冒险！”崔斯坦痛苦地吼着。“里奥妮说了，只要把把圣剑给她，她就会给解药。”

“你以为她会信守承诺吗？”

“我不得不相信！”

果然，这种精神状态完全不正常。灵魂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崔斯坦简直就是一个任由易念摆布的傀儡玩偶。

不知道两个世纪以前的早期的非法寄心仆，是不是就是这种可悲的模样？

楚门心中泛起深深的恶心感。

“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我必须打倒你！”楚门说。当然，这句台词从崔斯坦的角度来说，也同样适用。

崔斯坦摇摇脑袋，视图让混乱的头脑清楚一些。战士的素养让他习惯性地抛开杂念，以专注于必须解决的对手身上——

话说，这个少年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还有，为什么偏偏他就能够拔出圣剑？

他又用力地摇摇头。现在不是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等赢了之后再慢慢研究好了。

“来吧！”崔斯坦双手举剑，摆出了“怒势”。

这是德国剑术利希特瑙尔流派中的一个看似夸张的姿势，但其实具有很强的欺骗性，暗藏杀机。

两个男孩，明明目标相同，都是为了保护菲丽希蒂，却不得不你死我活地分出一个胜负。

楚门想了想，跳到离飞艇不远也不近的一小片空地上。这是为了避免被里奥妮暗算，却也怕她逃走时追之不及。

随后，两人试探性地开始击剑。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频频响起。

崔斯坦的刺、挑非常灵活。步伐稳健。虽然他精神上的焦虑清楚地写在脸上，但战斗技术却几乎没有打折扣。毕竟，训练不怠的身体本身就会牢牢地记住招式。

楚门暗暗遗憾。

他丢掉了最后的侥幸念头，谨慎地推进自己拟定的策略。

他稍稍退后，吸了一口气，大力一劈。

崔斯坦不敢用普通的剑跟圣剑硬碰。况且，这柄只能单手持握的武装剑，在长度上和力量上都明显吃亏。

他侧身闪避，并将自己的剑微微后撤，准备在楚门落空后刺出，如果照他预料的发展，那么十有八九可以伤到。

但楚门的圣剑在半途突然减速。他发动了脚底吸附地面的辅助现术，让身体下盘得以好好稳住，同时沿着圣剑激射出定向气爆。强烈的气流不仅给楚门一个反作用力，使他停止了危险的突进，而且击中了躲闪不及的崔斯坦的胸口。

崔斯坦条件反射地施展了皮肤硬化术。不过对于比钝器还要钝的气流冲击而言，这纯属白费力气。他仿佛被拍了一掌。

楚门成功得手。然而，他遗憾地发现，这一下攻击的威力，并没有想预期的那么大。

圣剑确实隐含着力量。如果把它当作易色能的额外来源，那么它可以极大地提升自己的易色现术的持久性。

但这并不表示威力同样会提升。

而且，当他把定向气爆通过圣剑作为导体发出时，这个导体却很不给面子地毫无共鸣。换言之，对易色的传递效果仿佛空气一样。

它对这一招现术的贡献，仅仅在于它笔直的剑身在物理上帮助气流得以集中。而这是连任何一根木棍都可以做到的……

楚门之前试过驯化它，别说最初步的成果了，而是完全没有变化。

他临时抱佛脚地尝试发了这一招，结果没有丝毫惊喜。

但楚门认为，圣剑并非毫无反应。毕竟，“完全没反应”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反应。

一把剑可以如此顽强地抵抗驯化，楚门从未听说过。简直就像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楚门不由得联想到了烈马。对于潜在的主人，马会毫不留情地拒绝被驾驭。那是考验。只有合格的骑手才能赢得马的忠诚。而一旦关系建立，考验不再存在，马会发挥出真正的力量来配合自己的主人。

莫非这把传说中的武器，也有如此性格？

假如换一个时间地点，楚门会颇有兴趣地研究下去。但可惜此时此地，他来不及征服这个不知底细的事物。

所以，他继续下一步策略。

“喝啊！”楚门提起气势，专心地只使用控制身形的现术，而把圣剑当作凡物来猛力劈砍，从而保持连贯的动作和高速的节奏。

一般来说，这种举动无法持久。对方只需要避其锋芒，然后以逸待劳地反击就好了。

但楚门的情况不同。一方面，他有圣剑这个优质能源。另一方面，他的步法相当上乘，足以逼迫崔斯坦接招。

虽然好久没有充分地用剑了，但他在这番疾风暴雨的攻势中，居然逐渐找回了很快以前的感觉，很快就把不大的种种破绽变得更小。后来，甚至生生地把长剑舞出了几分双节棍的飘逸。

崔斯坦把这段变化看在眼里，惊叹的同时更是压力大增。

他肩负阻挡楚门前进的任务，由于依恋心的影响而不敢冒险，因而无法轻松回避，不得不也耗费体力和法力来抵挡。

他所熟悉的德国剑术，是针对长剑设计的，可惜当下他手里的，却只有中等尺寸的武装剑，毕竟它只是把随身佩剑。体系很不对路。至于发挥“势大力沉”优势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正常情况下，应该左手配有盾牌。可惜，他现在只能空着手。

至于加上自己的佩剑，尝试“双剑流”？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

在楚门流畅得几乎密不透风的攻势面前，想用左手发出攻击是不现实的。至少，不擅长现术的他，以现在的水平还完全不够。

此外，德国剑术的特色是“粘剑”和“抢攻”，但眼前的对手似乎也精于此道，尽管风格相当不同。楚门当然远不及他熟练，但意识水平却是不逞多让。

即使他勉强克服客观局限，使出了“顶击”等足以让普通剑士猝不及防的招式，楚门显然也早有研究，配合步法和现术便化解了。

德国剑术太有名了，也是个缺点啊。崔斯坦暗叹。

而除了辅助现术的持久性，楚门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圣剑的锋利，使得崔斯坦不敢正面大力格挡。

他却又难受地发现，自己做不到只用更少力量的格挡就消化掉这些攻击。

他固然一向善于控制发劲，但楚门同样是个中高手。

结果，这种局面导致他少了很多招数上的选择。

事实上，这对于本该主动创造“两剑相交”情形的德国剑术，简直是致命的。

崔斯坦非常、非常地憋闷。

但他绝非轻易放弃的人。

他的优势在于剑术经验丰富，尤其是与其它剑手之间的模拟实战练习比楚门多了太多。他以攻代守的综合能力也非常棘手，经常先后退或者向旁侧让开一两步，但接着又能把楚门逼退，从而夺回失地。

即使很多时候双方的剑互相都不碰一下，战斗的紧张度仍然始终很高。楚门有些后悔没有在学园精进剑术，现在只好依靠从小打下的扎实功底了。

双方旗鼓相当，形成了灼热的僵局。他们几次用定向气爆等现术也给对方造成过一些惊险的威胁，但毕竟他们都还太年轻，没有余力去修行并掌握具有实战价值的中级现术，所以仍然只能以手中的剑为主要的攻击兼防御手段。

崔斯坦的体格比相差近3岁的楚门无疑强得多，而且有与盗贼和野兽的一些实战经验。但楚门手里的圣剑毕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为他抵消了这些不利。

针尖对麦芒。旗鼓相当。

短暂而又漫长的两分钟过去了。

两人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在寒冷的空气中，淡淡的白色雾气包围了两人。

楚门退出战圈，松开了衣领，透透气。崔斯坦也敞开领口，而顾不上自己一向重视的风度了。

双方心照不宣地休息了片刻。

崔斯坦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手中的剑。

让他非常意外的是，这柄不知来历、非常朴实的武装剑，居然没有任何缺损！

它是用什么惊人的材料打造的？

他还想进一步好好打量，但楚门已经小步冲来。于是双方又合身战斗到一起。

刺、晃、格。

侧移，俯身。

递出，转动，缠绕。

双手用力并且身体前倾，增加剑上的压力。

楚门稍微总结了一下之前的战斗，于是形成了一套组合动作。

崔斯坦则坚守下盘，拧身带动格挡的剑，将楚门的剑向侧面顶开，然后反手一挥，逼迫楚门退后。

被化解了。

毕竟，楚门的力气终究稍逊一筹。即使借助辅助现术来优化和增幅，但对方同样会这些招数。只不过后者更在意节省法力。

楚门有些累了。他转变风格，减少攻击性，而试图减慢战斗的节奏。

但崔斯坦却反而乘势压上。

不，其实他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时机了！

体力的转折点。

过于依赖于圣剑的易色能源优势，楚门大量地使用现术。

然而，反过来说，这些辅助现术都是在体力运动的基础上才能发挥作用的。

所以，不知不觉中，楚门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崔斯坦亲身经历过刚刚使用圣剑时的误入歧途。他只是一个人偷偷练习罢了，当然没有任何危险。但那时他就意识到，如果在实战时不小心滥用圣剑的这个长处，会是不知不觉中自掘坟墓。

而现在，他果然成功等到了楚门犯下同样的错。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不再束手束脚。之前积累的经验，加上刚刚观察的结果，让他对自己的剑的承受能力有了足够的信心。

崔斯坦如同冲锋的三角龙，开始蛮横地不断地进行近乎硬碰硬的击打。

楚门开始步伐不稳了。双手握在剑上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减少。有好几次差点被打得脱手。

他试图退后。但崔斯坦不给他喘息的空闲。

这时，疲惫的楚门忍不住抬起左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滴。

崔斯坦没有错过宝贵的机会。他猛然发力。

楚门右手急忙抽剑向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

崔斯坦踏前一步，激发出最大的体能和法力，创造出整场战斗中最高的速度记录，把胜负堵在了这不留后路的一击之上！

“当！”

圣剑被重重劈中。

——被扫出。脱手。

——随后飞出三米远，落在地上。

崔斯坦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剑会断掉，所以特别注意了打击圣剑的角度。

结果却无比理想！

坚持不懈的剑术训练，果然不是白费的。建立在经验和锻炼上的雄厚实力，在这个瞬间得到了证明。

这一瞬间，他感到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自豪。

还有武学境界即将提升的充盈！

一直不敢干扰崔斯坦、只好沉住气观战的里奥妮，终于开心地笑了。

“楚门！”被里奥妮抓着的菲丽希蒂，心中的希望之火，悲凉地熄灭了。

至于失去了最大武器、赤手空拳的楚门——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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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奥妮笑容才展开了一半，感到自己不过眨了一下眼睛而已。

但当她再次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时，却狠狠地惊呆，连大脑都停止了运作。

无法理解。

简直像是时间被偷走了似的。

明明是崔斯坦已经打败了楚门，但为什么下一刻之后，却是崔斯坦僵住，接着倒下了？！

在她的眼中，崔斯坦的身躯，诡异地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像个被丢掉的玩具娃娃一般，朝前方瘫软并趴倒在地。

而原本被崔斯坦遮挡着的楚门最后的姿势，也因而显露了出来。

如果她足够有见识，那么看到楚门的左手掌心向下地伸直在前方，就足以倒推出刚才的经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