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为寻找魔导计算的技术路径而绞尽脑汁时,甲板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的是金属摩擦产生的令人发狂的尖啸。
想到安提尔还在瞭望台,我顾不得恐惧和厌恶感,便从暗门冲出船舱。除了在瞭望台的弗雷德里克,其余3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可能是敌袭,船长」,莱尔尼达斯猫在掩体后,压低声音,右手大拇指指向船尾,「但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秋叶号甲板尾部被数条钩索贯穿,并牢牢拴住,与之相连的是一艘差不多大的军舰,但无法判断所属。对方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局势就这样僵持着。
我正思考着如何应对可能的事态,以及怎样和安提尔取得联系,瞭望台上却响起了声音:
「不明船只注意,你已侵入了库沙欧尔帝国第六舰队第三支队的警戒范围,请表明身份并立即驶离。任何进一步的行动或无行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我方将展开攻击……」
声音就这样循环着,却只有帝国语版本而没有群岛语。之前突袭了母舰的群岛军队也会用帝国语,那么安提尔刻意没有包含群岛语,并不是为了让对方无法听懂。
那么,正和我们对峙的应该是帝国军队。
然而对方依然没有回应。沉默即是敌对,这一点相当明确。
我们4人计划着如何配合瞭望台的行动。朵拉接受过战斗工兵训练,本应是可靠的战力,但目前我能做的却很有限。莱尔尼达斯是长弓手,精准和力量都值得期待。埃斯梅拉达和阿贝尔是在甲板工作的水手,因为母舰没有接舷战机会,所以主要只有后勤经验。
就在我们仍在商讨时,敌舰中突然有一人一跃而起降落在秋叶号上。莱尔尼达斯掏出随身携带的弹弓随时准备射击,埃斯梅拉达和阿贝尔也从腰间抽出弯刀。
但没想到安提尔却径直得从身后走了出来。
「康斯坦丁·亚当斯……」,是我从没有听过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六舰队已经没有第三支队了,风准尉」,亚当斯右手拔出军刀直指安提尔,「还有,你应该称我少将。」
军刀上亮起耀眼的白光。莱尔尼达斯见势不妙,一发钢珠直冲亚当斯前额。亚当斯也不躲闪,漫不经心得等待着弹丸的来袭。
围绕军刀的白光完全变为光刃,光刃瞬间将钢珠粉碎,又凝回军刀上。
「那么,我们就来修复历史的小小瑕疵……」
「是不是瑕疵,不由你说了算。」
安提尔颤抖着伸出左手,光刃一瞬间完全熄灭,军刀也随之折断。
「很不错,长公主殿下。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您拒绝了贵族的方式,那就以军人的方式了结吧。」
说完,亚当斯背过身去便要离开。
「莱尔尼达斯」,我悄声指示着。我是不明白贵族的方式如何,不过军人的方式正合我意。
钢珠命中了亚当斯左腿并贯穿了膝盖而使他当即跪倒。果然魔法师的肉体和普通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几乎是同时,埃斯梅拉达一个箭步,刺中了右肩。亚当斯右手的断刀竖直插向甲板的缝隙中。
本应是这样,但断刀却在下落中向后方快速挥动,砍中了埃斯梅拉达的小腹,埃斯梅拉达呻吟着躺倒在甲板上,呻吟声完全遮住了安提尔语无伦次的警告。
在亚当斯魔力的催动下,断刀依然在不停地挥砍。阿贝尔冲出握住刀柄,但无法完全将其压制。
亚当斯的魔力正源源不断得流入刀中,而刀,断刀……
我迅速抽出一条魔导线,一端系在莱尔尼达斯的钢珠上,另一端抛给阿贝尔,系在断刀上。
弹弓指向死死咬住船尾的钩索,受「切断」概念的影响,又受到亚当斯魔力的强化,钢珠化为利刃,将铁钩全部斩落海底。亚当斯因过度的魔力负荷而昏死过去,断刀也终于安分下来。
安提尔已经开始处理埃斯梅拉达和亚当斯的伤势,即便是威胁过自己生命的人,她果然还是无法放任伤者于不顾。亚当斯的佩刀已经沉眠海底,再加上膝盖的残疾,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对不起……」,秋叶号在夜幕的掩护下甩掉了敌舰,6人长舒一口气,就地坐或躺在甲板上。这时安提尔却突然开口。
「你不需要道歉」,安提尔看向我,但我没有理会,「无论暗杀是基于何种原因,而且,即便将第三支队的事件完全归因于暗杀,这起事件也好,我们目前的处境也好,你对这一切也并不应负有任何责任。」
安提尔眼神中的哀伤却更强烈了。
「无论如何,做出这一切的,造成整支舰队无辜生命的牺牲,并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都不是你。我们返回母港吧,在那里,为你,为舰队,为我们,还有亚当斯或是别的谁,带去法律与正义。」
「法律与正义」,4人这样附和着我。
「谢谢」,安提尔笑着叹了一口气,「但我还是要为我的谎言道歉。我是国王和女王婚前的私生女,在他们成为国王和女王之前。5年前,在王位斗争中,我被逐出家门,并剥夺了身份和继承权……」
「贵族的事我们不懂,但此处的你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的,不是吗。现在也有点冷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复杂的事情明天再谈,好吗?」
「如果说你对我隐瞒了身世,那么我也一样。人总是有秘密的,所以……」
「也对呢,人总是有秘密的,但是朵……玥玟姐姐,我单方面知道了你的秘密却没有分享我的秘密,而且,作为医生却偷窥患者的私事,偷窥也就算了,却连治愈都做不到,我……」
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得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可惜朵拉和孙玥玟一样是贫乳。这还真是没办法呢。
「那么你认为,作为医生的职责什么呢?」
「治病救人,不是吗?」
「是,也不是。以病人的健康为第一位,为病人着想,为病人保守秘密,的确是医生的职责。但是,医生,医学,并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到的。让病人感到关爱,让病人知道有人并肩同行,让病人知道有人正全力施以援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谢谢你,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医生。你已经做到了,甚至超出了医生需要做的一切。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你这样说我反而很害怕。」
「我倒是一点都不怕。对了,当时折断了亚当斯佩刀的魔法,是?」
「是魔力干涉魔力,全世界只有两人能理解的魔法。但我原本的设想并不是折断,应该是因为指示的冲突才断了。」
看来这种技术的应用前景比我设想的要广阔得多。关于魔法的魔法,是应该叫元魔法,还是高阶魔法呢。如果我能亲手试一试就好了。
不过,可以用魔力干涉魔力,是否意味着可以用概念干涉概念,从使具有多重概念的实体,能够在某个时刻以某个具体的概念魔导化,并在不同时刻切换其概念呢?
具有多重概念的实体……能够作用于概念的概念……
转念一想,魔导线的「连接」的确已经是高阶概念了,也就是说,高阶概念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但「转变」似乎就没那么容易找到,能够被转变作用的「多重概念实体」就更加抽象了。这条路似乎并不好走。
而且这样做的话,似乎又回到了逻辑电路的老路上。还是需要一些新点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