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松开安提尔筋疲力尽的双手，翻身下床，将她轻轻抱起。她的身体意外得轻盈。在将她放下的一刻，沉重感再次向我袭来。

不过是随时能感受到的截止日期而已，习惯了的话就不是问题，我这样鼓励着自己。

为了驱散心中的烦躁，我打开暗门走上甲板。今夜没有起雾，但天空只有零零散散的星光。我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夜空与原世界的不同——这里没有月亮。这里没有，朵拉的记忆中也从未存在。

不过这一切与我无关。

海水的光似乎是随着水的减少而发出的，但为了验证这一点，需要安提尔之外的，从海水中快速减少水的手段——闪蒸——将高温海水流入低压容器，压强突然降低从而海水快速蒸发。虽然总量不大，但胜在速度快，因此可行性是有的。

高温海水不需要魔法就可以获得，但低压……简易的机械真空泵就可以得到相当不错的高真空，但用人力来做就没那么可行了。我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尝试了某种，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至少我最终看到了海水中一闪而过的蓝光，并且闪蒸产生的无论是淡化水还是气体中都没有了海水的味道。

看来这味道的确化作了光芒。

作为阶段性成果，第四天一早的淡化海水就通过闪蒸来生产了。代价是，我一整天都瘫在了床上。

既然我想要的东西在水中，却无法直接从水中提取，那么将它转移到别处也许可行。于是我都拜托弗雷德里克将朵拉一直没舍得扔掉的空魔石浸入海水，观察能否有些现象。

不过朵拉居然会随身带着这种废品，也许是早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了吧。

第四天夜里，因为休息了一整天，也因为安提尔的魔力逐渐平稳，我便偷偷起身继续白天的观察，结果魔石的魔力并没有可观测的增长。也许再给些时间情况会不同，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当然我也不应该天真得认为如此简单的操作能带来什么结果：不然为什么之前就从没有人发现过呢。

这次研究最大困难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世界数千年文明史中从未被实现的技术，不应该就能被我，一个甚至并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的外人，这么容易得实现。这是我绝不应低估的困难。而我最大的优势，不是知识，知识在某种意义上不如说是阻碍，而是观察，实验和推理这条通向真实之路。这种方法无论何时何处都是有用的。

说起来，秋叶号的平均水速，按原世界的单位，能够维持在1.2节。这五天来为了远离战场，我们时刻都以最高速前进。即便如此，今天我们依然没有发现陆地，我不由得有些担心。

萃取实验失败，也许是空魔石中依然存留有魔力，只是无法被魔导具利用。那么，魔法师能否从魔石中吸收魔力呢？

虽然这个提议看起来有些危险，但我还是决定先咨询安提尔，但结果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观念：这里的魔法师并不储存，也不吸取魔力，相反，每次的魔力都是随使用生成的。

不过安提尔有更好的点子。用魔法干涉空魔石中的魔力，说不定能引发有趣的现象。因为实验存在风险，我们决定在甲板上的开阔地进行。

开始的几次魔石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反应过于微弱以至于无法得出结论。我是习惯了这种事，安提尔逐渐急躁起来。

为了安全我赶忙劝阻了她，但安提尔很不情愿。我只好妥协，答应在详细讨论之后尝试最后一次。

一般来说魔法的使用需要先在思维中形成过程的完整概念，比如要对什么，以什么方式，施加什么影响，预期产生怎样的结果之类。然后在此之上，通过一系列手法和自我暗示，引导身体产生魔力，再引导魔力实现魔法。

安提尔尝试的概念是，接触魔石，或者接触魔石内的魔法，而我则提议，引导魔力引导魔石中的魔力实现某一特定魔法，比如发光。

但向她解释这种思路就花费了我们不少时间，安提尔更是无法想出实际实现的手法。而我的想法是，先做出发光的魔法，然后再将这一魔法作为过程的一部分，包含进指引自身魔力的魔法中。

安提尔因为失误又尝试了几次，不过她反而变得冷静起来，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成功。

又一次尝试中，安提尔只是发出了游丝般的魔力，魔石便将整个夜空照亮得如同白昼，甚至秋叶号附近的海水也跟着起了蓝光。我们两人因为惊吓当时就摔倒在了甲板上。闻声赶来的4人也被这场景惊讶得一时语塞。

魔力彻底耗尽的魔石褪去了淡蓝色光泽，变得像水晶一样清澈透明。 再次放入海水中，便被几乎察觉不到的蓝色又一次侵染。

到了第七天，除了我的治疗外，安提尔所有的魔法便都由这颗魔石代劳了。这样的流程远不是最优，但能够应付局面就是好的。

经过5天的实验，淡化海水的安全性也基本得以验证。毕竟这里还没有谁能够连续5天只喝海水而不死。

不过其他人也需要逐渐过渡比较好，毕竟是我体质特殊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现在的秋叶号上建起了巨大的蓄水池，晚上为魔石补充魔力，白天制造淡水。我们的生活终于能暂时安定下来。

出发以来的相对航程应该至少接近了300公里，但景色却丝毫没有变化，看来情况有些不妙了。也许我们低估了这片海域的洋流，也许更糟。看来，接下来的课题只能是天文导航了。

然而我并没有这个世界的星图，毕竟这是连月亮都不存在的世界。作为魔导具技师的朵拉也没有相关知识，因为对技术没有意义。

但如果说星空对技术没有意义，那么作为神秘学的魔法也许会涉及星象研究。

总之，秋叶历第8天傍晚，拆掉了魔导光学鱼眼并清洗干净的六分仪被交到了安提尔手上。

那么接下来便是我期盼已久的时刻，魔导计算。如果成功的话，也可以帮助安提尔，准确的说是弗雷德里克，来解算三角形。

对普通的丝线进行魔导化，能够抽象并强调其「连接」概念，再在其上流通魔力，便可以将其相连的魔导具在概念上连接在一起，这便是魔导线。

但因为已经成了抽象的概念连接，魔导线就很难再被制成与原世界类似的电子电路了。

那么，换一条思路吧。

抽象得说，所谓计算分为两部分。其一是逻辑，需要能够接受输入，并产生对应的输出；其二是状态，需要能够在几个状态间转移，并在不同状态显示出不同性质。前者产生了计算能力，而后者则允许了复杂的计算步骤。

实际上这样的东西比比皆是，比如笔可以用来计算，而纸可以用来记录，但找到有效的设计才是问题所在。照搬原世界的做法是不行的，不说电力和魔法在本质上的区别，即便可以实现，电子电路也会相当低效。

对原世界过于具体的了解此时又一次成为了阻碍。要怎样才能找出适合这里的做法呢？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必须用魔法打败魔法，我暗自下定了这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