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广义上指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强烈依恋,亲近,为彼此奉献的行为。
爱恋是力量的同时也是诅咒。
在无数神话与传说之中,凡人,英雄,甚至是神明,都逃不过名为爱的束缚。
神明会因为爱恋而堕落为凡人,凡人会因为爱情而万劫不复。
他们因爱而获得了力量,他们因爱而失去了生命,他们因爱而破除万险,他们因爱而万念俱灰。
多么不可思议。
我爱着蕾斯,我对她有着依恋,我会奉献一切,与她相较世间的一切都分文不值,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
但这份爱是否源于恋情,是我一直无法确定的事。
我们的爱情是从何时发芽的?是从在教堂交换誓言开始?是从蕾斯唐突的告白开始?
我不知道。
我是蕾斯的唯一的家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份亲情究竟在哪个时点,哪个地方,发生了变质。
又或者,保持着原样从未改变。
我也不得而知。
但在胡思乱想之际,我却总会记起,逃亡的我们紧靠在郊野的废墟之中,望着星空的景象。
「这里能看见星座吗?」
「星座?啊……之前的杂志上好像写着,最近能看到双子座……有了。」
我松开围抱着她的手,在身旁的背包中摸索着拿出一本杂志。
「双子座……双子座……是不是那个?」
「……跟图片上完全不一样呢。」
「是啊……」
说实话双子座还好,其他星座的形象到底是怎么被人想象出来的?
一般人会从白羊座联想到羊吗?
「顺便一提,这上面写着,那之中两颗最亮的星星被埃及人称为卡斯特(castor)和赫克雷斯(hecules)。」
「连星星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啊。」
「……」
被追杀通缉的我们,已经难以使用父母给予的名字。
想到这点,手臂的力道不禁收紧了一些。
「我们,给对方取一个新的名字吧。」
怀中的少女冷不防的说道。
「啊?」
「就像星星一样,没人知道它们的过去,没人知道它们因何存在,但它们都被赋予了名字。」
少女遥指着星空,又指了指自己。
「所以,我也想要,属于我的,可以叫出口的名字。」
「真是突然啊。」
但她的灵光乍现一直是对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来想想吧,虽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就是了……」
「我已经想好了,卡斯(cas)!从现在起,卡斯的名字是,卡斯!」
少女突然站起,转过身来,指着我兴奋的说着。
卡斯?啊,是取了卡斯特(castor)的前半吗。
现学现用啊……
「好吧,那你就叫蕾斯(les)了,可别怪我敷衍啊。」
简单至上原则是通用的。
「嗯,你是卡斯,我是蕾斯!」
蕾斯不停的重复着我们的名字,在火堆旁转着圈。
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也好。
兴奋过后,袭来的便是困意。
蕾斯站起的身子感受到寒冷,再一次坐了下来,钻回我的怀中。
到早上就又要出发了,明天的我们又会去往何处呢?
事到如今已经不会不安,但从冷风中袭来的迷茫却从未消散。
蕾斯也是一样吗?
她对我们的现状,会感到后悔吗?
我不禁将视线下移,却正好与回过头的蕾斯四目相对。
「嘿嘿,晚安,我的卡斯。」
冻红的脸颊,洋溢着从复仇之初就未曾见过的迷人笑容。
那是绝望开始之后,在鲜血与废墟之中,我见过的最为美丽的事物。
脸上不住露出微笑,疲惫的心脏也在悄悄鼓动,抵御着夜晚的寒风。
啊,原来如此。
没错。
一定早在那时。
一定早在一切开始之际。
这份无法理解的情感,就已经将根须扎下。
「嗯,晚安,我的蕾斯。」
城市雷夫兰,猎人公会大厅
「……」
狼藉,实在想不到这之外的形容。
每一次在公会举行宴会都是这副不堪入目的景象。
醉酒的猎人们横七竖八的睡倒在地上,打翻的酒杯与餐盘到处都是,他们以为是谁要打扫啊……
「唔……嗯……」
趴在桌子上的猎人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来。
「早上好,克里弗先生。」
尽管百般无奈,但这也是职员的工作。
「嗯?啊……是萨拉啊,抱歉抱歉。」
克里弗先生摸索着拿到水壶,向嘴中倒着清水。
「我记得克里弗先生的酒量应该极佳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别提了,我的队伍好不容易有新人加入,我作为队长兼前辈怎么也得展示一下尊严不是?」
你只是单纯的想喝酒吧。
「可谁知道那对双子不讲酒德啊。一开始还好,卡斯被我灌的就要醉倒了,可一旁的蕾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切肉的小刀偷偷捅了卡斯一刀,就那么几秒,伤好了,酒也醒了。」
「……」
这是什么魔鬼酒局?
仔细一看椅子上还有血迹不是吗!?
「我哪能服气?我就接着喝了下去,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靠这种方式撑下来,然后……」
「然后?」
「之后的事我忘了……你们买的麦酒是不是劣质品?」
克里弗先生倒是理直气壮……
「请不要无理取闹。」
猎人公会的王牌,排名第一的S级猎人平日居然是这副德行……
真亏那对双子能与他相处得来,不,在异常上他们不分伯仲啊。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吗?
「这么说来,那对双子……卡斯和蕾斯呢?」
在『尸横遍野』的酒桌之间,并没有看到那对红色的身影。
「啊——我记得他们说过……说过什么来着。」
喂。
「约会,卡斯与蕾斯是这么说的。」
娜由塔小姐在半空中伴随着光芒出现,轻轻的落在地上。
「约,约会?」
虽然早就感觉二人的过于亲近,没想到是这种关系吗?
不,有些地方的贵族确实会近亲通婚来保持血统的纯净,那两人……
「克里弗,该出发了,我们不该让迪斯特里等太久。」
「啊,明白明白。那我们就先走了,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莫德圣教会最近的行为很反常,多留意一些。」
「我明白了,请代我向『占卜师』问好。」
「蕾斯。」
「什么事?卡斯。」
「买这么多东西,我们吃得完吗?」
纸袋中装满了街道旁贩卖的小吃,气味混在一起,散发出奇特的香味。
「各种各样的,想试试看。」
蕾斯难得的大步走在我前面,稍微变长了的头发,随着她左右环顾的动作而轻轻摆动。
说起来我们确实没吃过几次正常的食物,现在的我们既不被追杀也不被通缉,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啊,蕾斯,那边那个是不是看起来不错?」
「嗯,买一份。」
「一枚星之银,谢谢惠顾!拿好了。」
从亲切的大叔手里接过饼状的食物,随意的放入纸袋。
「接下来怎么办呢,要去广场吗?」
我记得那里有草坪和长椅。
「我,不喜欢人群。」
「也是。」
广场的人流量着实不小。
「那边走边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嗯。」
我们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不得不说雷夫兰的面积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大街小巷错综复杂。
「蕾斯,那个给我一口。」
蕾斯手中拿着看着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烤串。
「嗯。」
口感出奇的酥脆,味道尝起来像炸过的肝脏。
「要试试我的烤肉吗?」
「嗯。」
向蕾斯递出大片的烤肉,坚韧的肉质难以咬断,像是腿肉。
还有之前吃过的杂碎肉饼,味道就像大肠与肺切碎的杂煮……
……
不行不行,吃着吃着就开始与人肉作比较了。
「……」
转头看向蕾斯,她也用一副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看来我们心照不宣了。
诡异的美食品鉴持续了许久,我们周围的人气也越来越稀薄。
「我们是不是不知不觉出城了?」
「嗯。」
蕾斯倒是没有惊讶,倒不如说毫不犹豫的继续向郊外走去。
好吧,看来她早有计划。
将空掉的纸袋揉成团塞进收纳空间,我也跟上蕾斯的脚步。
城门在我们背后越发的缩小,我们踏上稍显崎岖的山路,开始攀爬附近的高地。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蕾斯想做什么了……
但悠闲地散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遭遇了小小的意外。
一群狼形的魔物,正在袭击一辆马车,人类被撕裂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最麻烦的是,它们发现了我们。
嗯,这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这就是蕾斯想带我来的地方?」
「不是。」
看来蕾斯的心情不太好。
「小心别把衣服弄脏。」
这可是最后一套了……
说起来正经的做猎人的工作这还是第一次。
我们尽量扭断它们的脖子,击碎它们的脊骨,确保不会有鲜血溅到身上。
讨伐结束的很快,不得不说敌人的弱小超过想象,还不如圣教军的杂兵。
「请问——还有活人么?」
掀开马车的卷帘,窥视内部。
「看起来没有?」
少年与少女横七竖八的倒在车板上,鲜血早已凝固。
「嗯?」
奇怪的是,死去的孩子们都身着简陋的贯头衣,双手被枷锁束缚。
「奴隶?」
虽然奴隶制还存在这点并不值得惊讶,但我们未曾在雷夫兰见过一个奴隶。
也就是说……
「是猎人吗?救……救救我!」
声音不是从马车内,而是从另一侧传来,浑身是血,被扯断一只手臂的男人躺在地上。
「你是奴隶商人吧。」
「不……我……」
「我已经看过车内了,很遗憾你的商品无一幸存。为什么不雇佣猎人?」
男人的脸色浅显易懂。
「因为……」
「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应该是雷夫兰禁止奴隶买卖吧。」
「唔!」
「你做的是走私生意,所以没法申请护卫委托,想趁着圣教军进攻出逃,被魔物袭击落得如此下场。」
愚蠢。
「我说的有什么纰漏吗?」
男人的脸色变得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卡斯。」
蕾斯从马车走了出来。
「杀了吧,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虽然移交给雷夫兰未必不可,主要是带他回城也太麻烦了,今天的约会哪有被这种东西打扰的道理。
「嗯。」
「等——!!」
不等奴隶商人反应,蕾斯一脚踩在他的咽喉上,踩断颈椎的同时防止鲜血从口中喷出。
真的是,同样的垃圾即使在不同的世界也依然存在。
无视失去生机的尸体,我打算继续前进。
「卡斯。」
「嗯?什么事,蕾——嗯?」
令人惊愕的画面让我把话生生吞了回去。
蕾斯的脖子上,带着厚重的金属环状物体,锁链从顶端落下,随着蕾斯的运动发出叮叮的声音。
哦哦——
「呃……那是什么?」
「奴隶用的,项圈?」
蕾斯还刻意的歪了歪头,让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那玩意会在你脖子上……不,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她自己戴上去的。
这东西能摘下来吧,不然我不是又要被通缉了?
看着沉思的我,蕾斯用手托起锁链,微微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脖颈,向我凑过来。
「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问我怎么样?
「……十分。」
「十分制?」
「不,五分制。」
棒极了。
嗯。
感觉会觉醒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棒极了。
「话说你自己戴上的能摘下来吗?」
「应该……」
蕾斯试着用手拉了拉项圈的拼接处。
「摘不下来。」
我就知道。
「怎么办?」
「……总之先下个命令?」
蕾斯倒是一点烦恼的迹象都没有。
真的假的……
「那……过来吻我一下。」
语落,某种特殊的连接在我们之间产生,蕾斯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但下一瞬间……
「砰!」
神秘的魔法连接被冲击崩断,厚重的金属项圈也变为高速飞行的裂片,在我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原来如此,隶属类的魔法也会被『贝利尔』抵消。蕾斯,没受伤——唔。」
在我思考间蕾斯已经欺身而近,吻了上来。
命令没有随着魔法的崩坏被解除吗?
但在我看到蕾斯的双眼后,我否认了自己想法。
「命令,完成。」
蕾斯还装模做样的用着机械式的语气。
「哈——」
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拍一拍蕾斯的脑袋,我们继续向高地顶进发。
天色逐渐变暗,但我们也未曾加紧步伐。
当我们登到顶峰时,黄昏已经结束。
「蕾斯去生一下火,我把帐篷支好。」
「嗯。」
我们熟练的分工,开始我们进行过一遍又一遍的露宿准备。
不是我自满,我们这方面的经验丰富的多余。
在篝火上架好铁锅,拿出最好不要问其来源的肉块。
所幸,这次在雷夫兰买了不少调味品,可以期待一下晚餐的味道。
时而像以前一样,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时而躺在草地上,呆滞的望着空气。
时间,如磐石一般坚硬,却也在一点点被风化。
我们终于等来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漆黑的夜幕之上,如同梦幻般闪亮的繁星。
因为没有工业污染的存在,天上的星星比原来的世界更加清晰与美丽。
「这里能看见星座吗?」
「不,这个世界本土的星座还好说,要看见我们世界的星座还是不太可能吧。」
这么说来雷夫兰好像没有图书馆,森特拉尔要是有图书馆的话,就去找找跟星座有关的书吧。
蕾斯静悄悄的走了过来抬起我的双臂,坐在了两腿之间,又将双手放下。
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
不同的是,我们完成了复仇,甚至逃离了世界,还有……
我们的左手上,散发着红色荧光的指环。
爸妈看到我们结婚会作何反应呢?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记不清双亲的脸了。
已经失去的事物,已经逝去的事物,记忆在淡化,模糊。
我们能够感受到,我们当然能够感受到,我们在变质,转变为适合这个世界的样子。
作为复活的代价,作为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条件。
我们摆脱了从前的躯壳,蜕变成为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
我们不再是在仇恨奔走的双子。
我们现在如星星一般自由的踱步在夜空。
我们真正的变成了卡斯与蕾斯。
陌生,自我开始转变让我们对自己感到陌生。
但是,从未改变的东西也是存在的。
「……」
怀中的蕾斯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总是能看透蕾斯的想法,她自然也能。
此时在那比黑夜还深邃的双瞳之中,我的身影占据着一切。
思绪无法停止,贫瘠的脑子开始变得混乱,看来我需要点帮助来重启一下。
在这股莫名理由的驱使下,我从上而下,吻上了蕾斯的嘴唇。
冰凉柔软的触感,将我的大脑涤净,放空。
这比任何药物与魔法都要有效,思考,烦恼,全部被一扫而空,仿佛世界只剩我们二人。
这样就好,我们实在是不擅长思考,即使是思索,再思索,我们也无法得出正确的答案。
只要去思考就会疲惫,即使答案就在眼前,我们也无动于衷。
这是我们的劣根性,是我们的『原罪』。
所以对不起,奔走于复仇的双子。
往日的痛苦依旧在我们的心中,但是你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满是血污的滑稽复仇剧,在你们杀死最后一人,选择离开世界时就迎来了结局
所以在我们还能记起你们时,请让我们道歉。
对不起,然后永别了。
我们找到了新的目的,我们会开始,属于卡斯与蕾斯的故事。这将是不逊于你们的,精彩的,血腥的,又愚蠢的故事。
……
「呼——」
漫长的拥吻,并没有让身体暖和多少,高地的寒风虽不能妨碍我们的行动,也依然刺激着我们的感官。
经过了复杂思考的脑子,涌上了令人麻痹的疲惫。
诶?这么说来……我刚才在想些什么来着?
……
记忆有所偏差,我不禁看向蕾斯。
「?」
蕾斯也是一副奇妙的表情。
啊……算了。
既然能够忘记就说明并不重要,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名言,但忘了的事就随它去吧。
我不喜欢思考太复杂的事。
哈啊——
不行,大脑在催促着我的入眠,蕾斯的双眼也开始惺忪。
我将她拖入帐篷,塞进了睡袋里。
「……」
想了想,我也钻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特别想抱着蕾斯入眠。
让蕾斯枕在手臂上,不消数分钟她就进入了梦乡。
「真快啊……我也睡吧。」
明天就又要出发了,明天的我们又会去往何处呢?
……
这话我是不是说过?
「……的……斯……」
熟睡的蕾斯发出模糊的梦呓,我不禁集中精神,试图听清。
「晚安……我的……卡斯。」
噗。
极力的抑制自己,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为什么我会想笑?
不知道。
但既然笑了,就说明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晚安,我可爱的蕾斯。」
愿你拥有安睡到天亮的美梦。
精彩的,血腥的,充滿鐵鏽味的糖的故事(話說竟然還有插圖 好看(ノ´∀`*).。.:*♡
十分.....讚啊!
插圖
連精神控制系的魔法都無效,是真正的無法傷害狀態啊!
我非常喜歡作者描述的愛
看起來似乎有點扭曲,但這種無私專一但稍微有點沈重的愛,是我真心希望、不、是我所堅持的,所以我很羨慕有相同想法且心意相通的兩人,畢竟在現在和平的社會這種想法實在過於沈重
他们的爱情扭曲,异常,而又合情合理。
他们的爱有如鲜血,
奔放,温热,粘稠。
一如在白纸上的一抹殷红,
明亮,鲜艳,醒目。
他们将永远爱着彼此,
「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
(悲,写了一下三刷观后感。)
哦——谢谢!
插圖真是太棒了😍❤
感覺是Cas照顧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