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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蕾斯，世上最为邪恶丑陋的东西是什么？

「人类。」

没错，人类心中存在着黑暗，深邃的如幽冥的尽头。

为了己身的利益杀死他人，出于快乐折磨他人，威逼，利用，欺骗，人类组成的社会比任何自然界的互相残杀还要血腥。

人类的聪慧使他们傲慢的将自己立于生物顶端，人类的愚蠢使他们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人类是这世界上最为邪恶丑陋的东西。

「嗯。」

那么我可爱的蕾斯，世上最为高洁美丽的东西是什么？

「人类。」

没错！人类的心中存有意志！

与自甘堕落的我不同，与放弃一切的蕾斯不同，与那些下贱卑鄙的猪猡们不同。

在每个时代的人类之中，总是会诞生极为美丽的存在。

不论那份意志源于正义，还是仇恨，又或只是对生存的渴望，他们都确实的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压迫，残害，绝望，都无法熄灭他们意志的光芒！

愚蠢的猜忌，肮脏的恶意都无法沾染他们高贵的灵魂！

人类，就是灵魂与意志所铸成的生物！

自惭形秽，对，每次目睹他们的意志，我们都是如此的自惭形秽，他们的光芒使我们无法睁眼，他们的正义使我们难以呼吸。

被他们的正义所制裁的我们只能兴奋的颤抖，被他们用杀意所指的我们发出愉悦的悲鸣，他们的意志每分每秒都在告诉我们，他们才是真正的人，我们只是丑陋的怪物，而人们相信，所有怪物，都终会被人所杀死。

来吧，听啊，我的蕾斯。

我可爱的，强大的，非人的蕾斯。

人类的脚步在接近，抑制着我们的心跳，在我们的心脏上留下脚印。

卑微的士兵，伟大的士兵，英勇的人类。

他以他的意志决定与我们战斗，他为了他人的生命而战斗，他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斗！

他希望杀死我们，他希望被我们杀死！他将把我们击溃，他将被我们击溃！

啊，多么悲惨的命运，为什么我们不能是「人类」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与他彻夜畅谈，饮着麦酒，一同为了人生的喜剧而高声大笑，一同为了世间惨剧而抱头痛哭！

但不行，我们不能与其交流，我们的言语只会给他高洁的生命沾上污点，我不能，蕾斯也不能，这不可被原谅，这不可被允许。

所以来厮杀吧！人与怪物之间终究只有一途，让我们用剑刃与魔杖代替笔锋，用血肉与生命代替墨水！

在名为战场的纸上所谱写的，是战栗人心的狂想曲！

做好准备，蕾斯。

带上尖牙，套上利爪，将柔软的衣物换为锋利的鳞片，从幕后走出，吊着绳索从空中降下，伴随着火焰与怒吼阻挡在主人公的面前，扮演好我们的角色。

英雄已经登场。

该我们了。

……

「嗯。」

安德沃斯边境，内斯提亚士兵营地

「哈啊！！！」

缠绕着魔力的剑刃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白光，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半圆，卡斯刚刚再生的手腕再一次被斩断。

但卡斯的动作没有停下，横挥的断臂喷洒出血液，覆盖了男人的眼睛。

那个男人脚尖一点，以惊人的速度后撤了数米，但在那里，我早已等候多时。

魔力强化的手刀直取咽喉，但他如同预知一般，俯下了身体，剑刃从下段横扫，将我的右腿斩断，失去平衡的我跌倒在地。

擦去血迹的男人反手握剑，打算刺入我的心脏，卡斯将尸体上佩戴的长剑拔出，像标枪一样扔了过来，仅仅如此，长剑就发出炮弹般的破风声，插入男人的侧腹，将其整个拖走。

我的右腿已经再生完毕，没有完全起身的我直接踩踏地面，以几乎贴着地面的姿态开始追击。

「轰！」

从我耳边擦过的，是烈焰所形成的箭矢，男人用右手拔出身体上的长剑，左手用魔杖不断的射出火焰箭。

威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他的目标并不是我，火焰的箭矢每次击中地面，都会引起冲击和烟尘，阻碍我的行动。

就在我被烟雾阻挡视线的一瞬间，带着绿光的魔法强风从侧面袭来，我不稳定的体势再一次失去平衡。

「！」

卡斯从我身旁掠过，单手将我扶正，随即发起了冲锋，但迎接他的不是身负重伤的士兵，而是笔直飞来的利刃，利刃正中卡斯的眉心，一瞬间夺走了卡斯的意识。

从烟雾中，左手持杖，右手持剑的男人，缓缓的走了出来，淡淡的魔力光包围着他的身体，千疮百孔的身躯无时不刻在滴落着鲜血，双眼中所流露的，是夺人眼球的意志。

太强了，兴奋的呼声几乎冲破了我的咽喉，就是这个，我们所期盼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刚才被卡斯如孩童般蹂躏的弱者，变得如此强大？力量的差距依然巨大，身负重伤，以一敌二，面对着不死的怪物，是什么让他战斗如斯？

想问清楚，想和他交谈，想明白他所经历的一切，是什么造就了他的灵魂，他的意志。但我们的双手停不下来，就连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我与卡斯也在威胁着他的生命。

「哈……哈……」

我们的呼吸融为一体，粗野的喘气声是寂静的午夜中唯一的配乐。他大口地喘着气，将疲劳与恐惧排出，坚定自己的战意；我们大口地喘着气，释放着体内的亢奋与热意，极力让自己的精神保持冷静。

先动的到底是谁？我们残存的些许理性甚至连这点也无法认知。

魔力与魔力碰撞，粉碎，接近他的，都会被利刃斩断，远离他的，受到魔法的牵制。

疲劳在积累，痛觉在尖啸，但以血换血的攻防战不曾停止。

我们能杀死他吗？我们会被他杀死吗？光是想着这些，快感就冲昏了我的大脑，视野变得开阔，动作变得灵敏，魔力随着心跳不断涌出，但唯独意识开始渐渐恍惚。

剑刃在我眼前挥下。

不用躲开。

剑刃削下了我的左耳，嵌入了我的肩膀，我的双手紧握住剑刃，血液顺着剑身流淌，钝化的痛觉只让我感到刺痒。

卡斯从旁用手刀切断他的手臂，但男人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剑柄，向后一撤，炽热的火焰将我和卡斯一同包裹，身体的损伤对我们毫无意义，但我们的眼球被烈焰烧却，一时失去了视力。

我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在接近，他的目的将是我身上的长剑。

我等待，等待到最后一刻，身旁的卡斯将我的身体拉开，向前方横踢一腿，错开目标的男人的反应出现了停滞，被这一击狠狠的集中，我能听到他的悲鸣，我能听到鲜血泼洒的声响。

我的眼球恢复了原状，不消短短数秒。

我们占尽了优势，我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言语的交流。

我们明白，明白眼前的男人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近乎不死的怪物，他毫无胜算。但我们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期盼，纵使这期盼是多么强人所难。

「咳咳……咳……」

他站起来了，鞭策着满目疮痍的身躯，口吐着鲜血与内脏的碎片，他依旧没有失去斗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男人第一次，对我们投出了话语。

诶？是第一次来着？总觉得之前也说过什么……

不行，浆糊般的脑袋里涌现不出任何记忆。

我们很想回答他，回答他，并向他骄傲的炫耀，我叫蕾斯，他是卡斯，这并非从父母那得来，这是我们互相为对方所取，将伴随我们一生的名字。

「你们到底在兴奋些什么?厮杀……有那么好玩吗？夺取他人生命就那么开心吗？」

不，我们所高兴的，是你那耀眼的意志，为了生命而放弃了生命的，你的决意，与你的交锋，与意志的碰撞，才能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依旧存在。我们多想如此否定，让他明白我们现在所感受的喜悦。

「你们……真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啊，英勇的人类，伟大的士兵，坚韧的战士，我们不知道。人类与否到底是如何判断的呢？我们能够双足直立，我们能够口吐人言，我们进入城市也不会被讨伐，我们是人类吗？毫无疑问。

但现在呢？我们杀害着人类，我们只为寻求生命的喜悦，我们用你们的尸体，将你们的军营填满，甚至之后，还会用你们的血肉饱餐一顿。

你会认为头颅被刺穿后几秒内站起，不知恐惧，不知疲劳的我们是人类吗？

如果你能看到我们扭曲缠绕的灵魂，你会承认我们是人类吗？

所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们无法回答你，我和卡斯都不能，即便这可能是你生命中最后的提问。

「哈……哈哈，这都是报应……」

男人无力的笑着，终于连强化身体的魔力也消耗殆尽。

血流如注的他踉跄了几步，但仍未倒下，颤抖的双腿支撑着他伟岸的身躯。

奋战的英雄，即将迎来落幕。

「你们会在这里，说明你们至少是圣教军的……敌人吧。我能看出来……你们很尽兴。」

是啊，我们很尽兴，我们的血液依旧灼热，我们的心依旧在悸动，你的意志是如此的耀眼，是你，证明了我们的存在。

「作为……让你们尽兴的代价，能不能听我一句……不情之请。」

当然，当然！说吧，我们将为你做任何事，我们将做任何我们所能之事，这是你应得的报酬，这将是我们继续生存的理由。

我们期待着，从英雄的口中会说出怎样的请求。保护他的士兵？保护他的家人？替他为国家效力？我们急切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等待着他的愿望。

「圣教军……的军营，标记在这张地图上，杀了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杀光他们。因为他们，我们的人民才饱受饥苦……我们才会……沦落至此。如果，你们是他们的敌人的话，杀光他们，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与我们想的不同，与我们的任何想象都不同，从英雄口中吐出的，是满带仇恨的诅咒。

高洁的英雄，不屈的灵魂，在最后的最后，堕落为我们的同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作，我们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声，我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我们互相拥抱着，放声大笑。

任由身体因笑意颤抖，收紧的腹部阵阵抽痛。

眼前的男人究竟要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呢？他让我们感受到了快乐，他证明了我们的存在，在此之上，居然还要给予我们生存的意义与目标，真是，何等的……

「好，我们答应你。我们将倾尽自己的一切，只为夺走他们的一切。我们将如嗜血的机械，直到搅碎他们最后一片血肉。我们以我们的名字起誓，无名的英雄，英勇的人类，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啊，卡斯，好狡猾，我也想说来着。

「十分……感谢……」

男人摆正了站姿，他的剑已经不在手中，只有金属的魔杖，还在闪着微弱的光芒。

最后的战意，从他的眼中射出，这是他寻求终结的信号。

我与卡斯点了点头，将全身的魔力都集中于双手，迈步，出拳。

迎面飞来的，是火焰的箭矢，在我们的双拳下爆炸，但我们并未停下，烧焦的手，维持着力量击出，随着一声闷响，手上传来某物碎裂的触感，原本应属于男人头颅的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物。

我们双双的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仰面看着半明的夜空

我们在笑，笑得很开心，我们遇到了伟大的灵魂，我们与其厮杀，我们杀死了他；我们流泪哭泣，我们仿佛已经享尽了世间的一切快乐，我们依旧没有被杀死。

「卡斯。」

「什么事，蕾斯？」

「我们自杀吧。」

「事到如今也死不掉了啊……」

「嗯。」

我明白，明知我明白还要吐槽的卡斯真可爱。

我静悄悄的爬了过去，突然出现在卡斯的视野里，堵住了卡斯想要询问的嘴唇。

上一次也好，初吻时也罢，我们的亲吻总是带着血腥味。

亲吻到底持续了多久，我不愿离开，仰躺的卡斯也无法离开，等到我终于因为缺氧而抬头时，我们两个都拼命的呼吸着空气。

「太突然了，蕾斯。」

「不行？」

「不，棒极了。」

我明白，因为我们从未拒绝过彼此。

「我们暂时就继续活着吧，反正也得到了目标不是吗？」

「圣教军？」

从死去的英雄那里，继承而来的仇恨。

「人们不是经常会讲吗，仇恨只会诞生新的仇恨，如果我们一直在他人的仇恨中踱步的话，总有一天，也会遇到相似的人吧。像那个少年一样，像这个男人一样，这么想的话，哪怕只有一点，也会对生存有所期待吧。」

也许会遇到更多的「人类」也说不定，与他们战斗，与他们厮杀，与他们结下仇恨。

只要有人在敌视着我们，只要有人将我们视为仇敌，我们就会被赋予存在的意义，我们的生命不再毫无价值。

思绪逐渐明朗，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欢快的跳动。

「我觉得，很棒。我想……活下去，卡斯。」

听到回答的卡斯，久违的露出了微笑。

「既然决定了，我就从今天开始重新写日记吧，之前老旧的那本就没用了。回雷夫兰之后要买新的日记本……嘶……」

「怎么了，卡斯？」

「不，那什么，我在想我们的新计划应该怎么命名来着。虽说只是单纯的旅行笔记，但又没那么普通，『复仇旅行』的话，明明不是我们的仇恨，感觉又怪怪的……」

卡斯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纠结呢。

但是，旅行……我和卡斯基本无时不刻都在「旅行」，所以没什么实感啊。

旅行计划的标题的话，以前看过的杂志上应该有……什么来着？

h……honey moon？蜜月？

「啊！」

「怎么了，有想到什么吗，蕾斯？」

「新婚。」

「新婚？」

「嗯！新婚旅行！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的旅行计划，所以这是我们的新婚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