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城市真是安静了不少。」
「死了,很多。」
焚毁碎散的建筑,横七竖八的尸体。
烟尘拂过面容,在地面的积血表面附上一层黑灰。
说实话,这是我们第一次目及的场景。
讨伐与被讨伐的残骸,一种意义上的战场。
「是我们干的诶。」
「嗯。」
哎呀,不知不觉变成不得了的情况了。
上次是有上层的人物掩盖才能无事,上上次好歹是剿灭圣教军,甚至有功。
但这次……
「不妙啊,我们该不会又要被通缉了吧?」
「毫无,疑问?」
「越狱、劫狱、杀害平民、杀害卫兵、摧毁建筑……」
我是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如何,但按常理来讲——
「极刑,不可避。」
「果然吗。」
一把抱住蕾斯,我一边嚎啕一边磨蹭着她沾血的脸颊。
「啊——好麻烦,东躲西藏真的很麻烦欸,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啊?」
「……,全部,杀光?毁尸灭迹的话,悬案。」
「你有点极端了,我的蕾斯。」
哇,好可怕,不愧是蕾斯,毫不留情。
就算我们自称为怪物,行迹残忍又无端,再怎么说也不会把这么丧心病狂的计划加入日程……吧。
「先当作备选方案,再想想别的吧。」
「嗯。」
话说回来,还真是安静啊。
我们只是一线朝府邸前进而已,应该远不足以将其他人屠杀殆尽。
而现在周围的风景,就好像一切战斗已经结束一样。
空留烟尘与灰烬。
「……」
环顾四周。
刚从『巴托里』中恢复的我们,各个感官还未完全复苏,视野中仍然残存些许红色,魔力的操作效率降低。
唦唦——
以至于很难去感觉被刻意隐藏的魔力反应。
如果此时有能够熟练隐藏自身魔力,只身靠近我们的刺客的话,杀死我们应该轻而易举吧。
「诶呀?」
银光,无声落下。
冰冷与刺痛从我的正中划过,从眉心,直达下体。
随即视野分为两半,颓然倒塌。
一半,是蕾斯的脸,蕾斯的眼神依旧毫无波动,缓缓的从我身上移开,望向我的身后。
一半,仰倒在地上,看见我身后的人影,满载尘土,血迹遍身,但他的面孔我依然有着印象。
「啊……,你是那个老兵,梅加斯。」
「是梅高斯,你这怪物。」
哈,我就说记名字对我太难了。
瞬息之间,卡斯就在我眼前,被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形式劈为了两半。
好厉害,原来人体真的能这么平滑的切开。
虽然为难得一见的光景而感动,但感动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坚硬的骨骼、膏状的大脑暂且不论,柔体的肠道、破露的胃液与胆汁转眼便将光滑完美的切口破坏的乱七八糟。
再无美感。
「哼!」
随即横砍,将卡斯已经等分的头颅再加细分。
看来,我们的再生能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头部过后是心脏,心脏过后是手脚。
凶恶的老兵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卡斯切成了碎块。
谨慎是好事,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也能让对方死的更惨。
但是,在我这个妻子面前肆意的肢解着我的丈夫,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就算是我,平时被卡斯捧在手心的我,该生气时也是会生气的。
使用『巴托里』的后遗症,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但我现在的思考依然十分情绪化。
但鱼跃出的情感,也让我十分的享受。
「啊……卡斯,卡斯!!!不要,请住手!请……住手……」
弯下膝盖,抱臂痛哭。
喊叫要嘶哑,动作要奋力。
哀伤、恐惧。
悔恨、悲悯。
祈求、绝望。
任由自己的情感,从想象中迸出。
如戏剧般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
「我们杀了很多人,但……我们真的无法,控制。」
「我知道,我们罪无可赦……但,如果,如果您还对发狂的我们怀有一点慈悲的话,请……不要再折磨卡斯了。请,现在杀死我们,求您……请——」
咔!
就在我连声祈求的时候,银白色的剑尖,就已经刺穿了我的咽喉。
「啊……嘎……」
「演够了,怪物?怎么,哭喊了那么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吗?」
从反光的剑刃上,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绝望是有的、悲伤是有的,但为什么没有眼泪呢?
啊,这可真是盲点,三番两次的失败,看来哭叫戏码本就与我们无缘,我们可真是烂演员。
既然演技上丢人现眼,我们也只能,去做我们更擅长的事。
「!」
起身,向前。
噗呲——
让剑刃深入,绕开颈椎,穿透我的脖颈。
冰冷与割痛被我无视,直到剑柄与那副惊愕的面容,来到我的面前。
惊愕仅仅一息,老兵只要转动剑柄,就能将我的喉咙搅碎,将我的头颅砍下。
但下一刹那,他却松开了剑柄。
顶住我的腹部,将我踢开。
敏捷的抽出腰间的短剑,回身便斩。
「哦——」
斩击砍断了,准备偷袭的卡斯的手臂。
收剑,刺击,剑身完全没入了卡斯的身体。
「哈啊啊啊!!!」
扭转身躯,梅高斯居然以剑为支撑,把卡斯整个提起。
「哼!」
朝我丢了过来。
在一对多的时候,将敌人全部置于自己的视野内是非常正确的行为。
但我现在,脑中正对着自己无数的想法而纠结不已。
我到底要怎么抱住卡斯呢?
最后在万有引力的逼迫之下,我不得不快速抽出自己喉间的长剑,伸出双臂,横接住了坠下的卡斯。
左臂穿过腋下,右臂穿过膝盖。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公主抱。
我早就想试试看了,在前世,因为身体瘦弱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
「如何?」
而此时,重塑的肉体与魔力的强化,让我可以轻易的抱起卡斯的身体。
「嗯,奇妙的感觉,怎么说呢……,要是臂展再长一些就好了,现在显得有点局促。」
「客观条件,不可变。」
「那真遗憾——蕾斯,难得这个姿势,来个吻怎么样?」
现在?
「请随意?」
「那我就——」
「没想到,那样都能再生,你们真的是人吗!?」
「不是啊?」
啊。
老兵的话吸引了卡斯的注意力。
卡斯转头,停下了他的动作,从我的臂弯上跃下。
体温离去。
预定取消,行为终止。
换而言之,那个叫梅高斯的老兵从我这夺走了卡斯的一个吻。
这算横刀夺爱吗?
这算横刀夺爱吧。
做出这种事,被杀死也不该有任何怨言吧。
「明明怪物怪物的叫着我们,你这反应可太伤人了。」
「啧!」
「不然你以为怪物是什么?群居劫掠,躲在洞窟里叽叽喳喳的哥布林算是怪物吗?」
卡斯向前信步走去,脚步随意又散漫。
「从坟墓中站起,身缠鬼火,卷起尸臭的丧尸与骸骨算是怪物吗?」
但老兵不敢轻举妄动,在得知劈开切碎都无法杀死眼前的敌人之后,一切作战计划都化为泡影。
「吞吐火焰,展翅高飞,鳞甲如钢铁般铺满身躯的巨龙算是怪物吗?」
「……」
卡斯依然走到了老兵的面前,一步之遥,不长也不短。
进攻。
卡斯毫无征兆的在对话中挥出了一拳。
梅高斯的恩惠,据卡斯之前的推测,能够极为短暂的预知未来。
但是,那样他的反应就显得过于仓促了。
时而如同运筹帷幄,时而又好像避之不及。
经过上次哨塔的战斗我们理解到,关键是目标。
他的恩惠,只能预知到以自己为目标,最多是以自己身体轮廓为目标的攻击。
上次卡斯以我为目标射出的血弹,他就无从躲避。
当!
朝着剑身打出的一拳,自然而然地,被老兵用剑身挡下。
「遭!」
梅高斯至今为止一直在避免与我们的直接碰撞,经验处于优势、技巧处于优势的他,唯独在魔导率上与我们天差地别。
直拳被剑身挡住,本应作罢,迎接下一轮进攻。
「明明生活在魔物与传说横行,魔法与异能并存的世界,你们对怪物的定义怎还能如此狭隘?」
但卡斯维持原本的动作,魔力源开始暴动。
梅高斯再次松开剑柄,急速后撤,但也为时已晚,避之不及。
二次加速的拳头,把钢剑折断,直线延伸的余力不偏不倚的击中的老兵的胸口。
「咔哈!」
些许鲜血,伴随肺中的空气被挤出。
后撤的一步为他卸去了不少力道,让他免于被折断的肋骨刺穿胸腔。
「咳!咳咳!!!哈啊——!」
「啊,你还活着,用魔力及时护住了要害,不得不说你的反应速度着实惊人。」
「哈啊——、哈啊——,还,废什么话,这次,你也不想动手吗?」
这一击很重,从手感就能明白,现在杀死他轻而易举,我们也并不是不乐意为之效劳。
但是。
「是啊,如你所见,我们的日程排得很紧,恐怕并没有太多的闲暇属于你。」
气息,随着话语接近,不知不觉就已经站在了身后。
「!」
那是,与我们样貌别无二致的两人
无视了战况,无视了坐在地面的老兵,双目直视着我们,直视着我和卡斯。
「见鬼,这又是你们那些该死的把戏吗?」
「不,很荣幸向你介绍我陌生的家人们。不过你也该离开了,我得确保自己是家庭聚会里最年长的人,不然我说话可是会紧张的。」
「咳!这事还不算完,我一定会找上你们,镇民的命、部下的命,必须有人来偿。」
凶恶的嘴脸,锐利的目光,承载着杀意与仇恨的热血。
如果此时将他放跑,他一定会在最糟糕的时刻,在我们最为薄弱的时候卷土重来,试图将我们斩杀殆尽吧。
啊——,我和卡斯有所预感。
是复仇的前兆,是怨恨的蔓延。
多好。
「乐意恭候。」
我不知道用『打发』这个词来形容合不合适,但总之自知不敌的老兵,终于拖着重伤的身体离去。
让我们得以把注意力放到新的一场家庭聚会。
卡斯照例选了一块相对完整的墙体,平整的放在地上。
这并不容易,大多被冲击与烈火洗礼的砖石与粘土早已经像曲奇一样易碎。
「那么。」
卡斯非常自然的坐在了上面,我也默默的从背后接近,靠在了卡斯身旁。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好好!我是三号,请多指教,爸妈!」
「三,别这样,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诶——,都是家人的话,不用拘谨吧。」
与蕾斯相貌一致,头发却比蕾斯更短一些的三号个体,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我们跟前。
「而且你一直站在那才是失礼吧,赶快自我介绍啊。」
「诶?啊,你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四号……」
嗯,还真是害羞的个体呢,我和蕾斯真的有过这种时期吗?
「噗,声音真小!」
「三、三号!」
这边则是开朗过头了,真是对比鲜明的组合。
有生之年能看到如此健谈的蕾斯,也算是一种奇景。
「那、那个,可以的话,请说些什么,这样一直看着我们,很不好意思。」
「啊,抱歉。」
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互动,就好像某个时间不曾存在的我们自己。
我们曾经是这样,我们曾经有着这样的可能,每每想到这些,就会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叹。
不知道蕾斯是否同样心有所想,挽住我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
「你们的存在,对我们就像荒诞的梦一样,忍不住就看入了迷。」
「嘿,那是夸奖吗?」
「当然,我们很少做梦。」
「啊,我也是!常听什么噩梦美梦的,但我从来没做过,也完全搞不懂。」
「我、我也是。」
「你们为什么会主动找过来呢?不是应该据守在固定的地点,等着我们过去吗?」
「为什么会知道?啊,七和八告诉你们的吗?」
「现在是菲尔和卡姆了。」
三号和四号顿了一下,随即三号的分贝直线上升。
「这就太过狡猾了吧!名字?是名字吗?我也想要啊!给我们也取一个啦!」
撑起身子,直线向前,当她停下时发梢几乎碰到了我的鼻尖。
四号虽然没有喊叫,但也在三号的嘈声中频频点头。
「倒是可以,但别太期待我们的品味。」
「心意更重要啦,心意!还有刚才的问题,我跟四号是偷偷溜过来的。」
得到承诺的三号,干脆的坐了回去。
「三号,根本就劝不住……」
「你们的领队不会生气吗?」
「会……也说不定。」
「哎呀,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死掉了,没什么可怕的吧!哈哈!」
三号拍了拍腿,毫不尴尬的大笑出声。
「还真是笃定,就没想过杀死我们吗?」
「想是想啦……,说来惭愧,跟其他人比,我们的战斗力算是最弱的。所以想着守也守不住,不如早点过来聊聊天,没准时间还能拖得长一点。」
「所以你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
「嗯,是啊,好像是小格兰蒂答应了要帮谁的忙,向我们求助。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总之就过来帮忙了。」
「原来如此,你们要拖延多久?」
「嗯……既然都派我们来了,应该期望不大吧,大概二十分钟?」
「那,我们再聊二十分钟。」
「哦!太棒啦!」
打开收纳,取出装有琥珀色液体的大瓶。
「刚好有从老维特那得来的烈酒,你们……能喝酒吧?」
教唆儿童喝酒在这个世界也是犯罪吗?
不,说到底他们到底算不算儿童。
「没喝过,但我想尝尝!」
「那,我也……」
切开瓶口,还没拿出杯子的我们交替饮下。
「『咳!』」
嗯,老维特没有说谎,这酒确实辣口。
让反应不及的我们不约而同的呛了一口。
「呼呼——」
「噗哈!」
随即相视而笑。
言语与情感都借着酒精开始升温。
看来,还能暖和一会。
「哼哼~哼哼~格兰蒂~格兰蒂~星期一破壳、星期二受洗——」
独眼的少女,坐在钟楼的窗沿上,随着自己的童谣摆动着双腿。
洋裙随风轻动,从丽兹那得来的小鞋子,反射着屋内的烛火。
「星期三连理~星期四染疾——」
「你的心情很好。」
「嗯,格兰蒂,心情很好。」
「这样啊。」
「一和二呢?」
「二号在哭。」
「为什么?」
「因为一号在生气。」
「他们两个总是很吵闹呢。」
「要是不对作战产生影响就好了。」
即便是古井不波的六号,也不近为家人的行为所扶额。
「七和八,死掉了?」
「嗯。」
一问一答,格兰蒂与六号的对话并无太多修饰。
「真好。」
「格兰蒂觉得,这是好事吗?」
「那六觉得,是坏事吗?」
「……」
「被摧毁,被回收,被分解,再被做成不一样的我们。在这些事之前,我们都会被杀死、被吃掉、毫无痕迹的融入卡斯和蕾斯的身体里,我们都会团聚,一同战斗,这不是好事吗?」
「听起来不错,就是在常识上有些骇人听闻。」
「常识?是什么?」
被从鲜血中提取,在插满魔导仪器的玻璃罐中诞生,死于互相残杀的孩子们,从一开始就与常识无缘。
「卡斯说过,与正义不同,正确总是由观测的人所定夺的。」
所以。
「格兰蒂觉得,这是好事,六呢?」
「我觉得……,也不坏吧。」
「呵呵,六,真是谨慎呢。」
「性格使然,别笑了。」
既然是原体……是卡斯和蕾斯说的。
那应该不会错吧。
六号看着在窗户边缘摆动双腿的格兰蒂,如此想到。
「哼~哼哼哼~星期五病重~星期六——」
「听我说啊,二号是个纯纯的爱哭鬼,害怕了要哭,感动了要哭,就连敌人伤心的时候也要哭,一号都要被气坏了。啊!但是一号生气的时候他也会哭,哈哈!」
谈及生活、谈及幻想。
谈及悔恨、谈及期望。
时而沉默,时而亢奋,任由时间流逝。
烈酒与欢笑,充实了短暂的二十分钟。
感觉好久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在厮杀之外,对某件事感到开心。
「听起来不错,情感充沛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啦,每次看到他差点害死自己真的很惊险诶。」
我和三号侃侃而谈,话到一半时才终于从收纳之中找出的,不知是从哪个倒霉商队尸体上摸索出来的金属酒杯。
轻轻碰杯,金属发出清脆的鸣响,琥珀色的酒液荡起短促的涟漪,将杯中临近黄昏的阳光碾碎。
也许是四号的少年存在感过于薄弱,在我身旁一语不发的蕾斯,探出身子,向一直安静观望着我们的四号,递上了酒杯。
「诶……诶?我吗?」
面对失措的四号,蕾斯依旧沉默不言,伸直的手臂,平稳的端着杯子,无神的漆黑眼眸中,散发着无形的魄力。
「那,那我……」
叮。
颤颤巍巍伸出的酒杯,与蕾斯手中的酒杯相碰。
目睹此景的三号不禁露出笑容。
「都是家里人,那么拘谨干嘛啊。」
「说的没错,所谓聚会,参与感很重要。连不愿参与的蕾斯都向你伸出了手,说明你刚才的阴郁连蕾斯都看不下去了。」
「诶?有吗?」
「……」
四号将视线转向蕾斯,蕾斯为此默默的点了点头。
「像霜打的,蘑菇。」
「噗!!!」
「三!?」
……
「酒已经见底了。」
不愧是我们的基因,他们对酒精的抗性很高。
「啊……,已经到时间了吗。」
我们并不贪图时间,但或许二十分钟对于与父母把酒言欢的孩子们来说,确实是太短了。
十足开朗的三号露出苦笑,即便将言语升高两小调,也依然无法掩盖其中的失落。
起身,抚净裤子上的灰尘,将表情稍作整理。
「那就一下子快快完事吧!啊,之前说过,我们很弱的,请不要失望哦。」
「那、那就,失礼了。」
背对背离开,拉开足以冲刺的距离。
两两相对,但不知为何,肃杀之意无论如何都无法涌现。
至于理由,早已心知肚明。
「果然,你们就是我们。」
「诶?」
「看看你,在欢笑张扬的表情之下,手已经攥的发白了。」
「啊,啊哈哈……是卡斯和蕾斯压迫感太强了啦。」
「是吗?」
理所当然,开朗与羞涩于我们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我们会剥离情感,适应环境,但一开始就并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呢?
我们曾是微不足道的幼兽,一对不值得捕杀的猎物。
这样的我们,要成为猎人,首先要做些什么?
磨砺爪牙?充实族群?锤锻四肢?
不,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伪装自己。
伪装、掩饰,即隐瞒自己的本质。
哈哈,难怪,他们会是最为弱小的个体。
需要隐藏自己时的我们,确实称得上孱弱不堪。
「你是,四号吗?」
「……,诶?是是的!」
好像是没有想到我会向他搭话,紧张不已的四号用破了音的嗓子高声应答。
「那从今天起,你就叫海德吧。」
「……!」
「啊,四号宕机了。」
「然后,三号的你,是坎茜尔。」
「哦!听起来不错,是什么意思啊?」
将海德摇醒,坎茜尔兴致勃勃的向我问道。
我该回答她吗?
一半一半吧。
「现在回想起来,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们才终于放弃了伪装自己。懒惰的我们,到底是不愿耗时耗力去将自己变得更像个人。」
心脏鼓动,缓缓的从魔力源中抽出魔力。
无需暴戾,无需急躁,就这么缓缓的增大自己的存在,为对话留出时间。
「那你们呢?坎茜尔,海德,从降生开始便贯彻着伪装,甚至将其刻入自己生命的你们,会累吗?开心吗?有过,后悔吗?」
问题。
「还好啊!其他人都说我平易近人诶,卡斯和蕾斯也是,从来没有因此斥责我们不是吗。再者说,我们从设计上就根本不会累啦。」
「我……我也,从没有后悔过,大家,都很好。」
回答,直率又无惘。
真好。
「那真是,太好了。」
相视一笑,高昂的魔力反应掩盖了沉默的降临。
彼此说完了想说的话。
彼此记住了对方的脸。
只剩告别。
「『拜拜。』」
太阳沉入黄昏。
入夜了。
時隔許久的更新,這種有重量的作品依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