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搞定了,十二人。」
「这边也杀光了,二十三人。」
灯光被熄灭的宅邸内,一个个双眼泛着红光的人影,在延伸的走廊中汇合。
「三号,四号,任务的要求是?」
「啊?摧毁异端者的秘密聚会,杀死所有有关人员,十二加二十三……三十五人?」
「是三十六人,你们漏了一个。」
少年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可是宴会厅内所有人都死了,是目标意外的提早离开了吗。」
「怎么办?要追吗?」
三号的少女体内魔力开始涌动,仿佛随时能跳出窗外。
「不,我姑且让七号和八号去循着车痕追踪了,明天之内就会回来的吧。」
「哦,很精明不是吗,六号。真亏你能干的来这种用脑子的工作。」
「总要有人做,没有搭档的我最适合罢了。」
「搭档,五号吗……,话说五号是男性个体?还是女性个体?」
「我们的编号,奇数是女性个体,偶数是男性个体,所以五号是女性吧。」
「诶,是这样来着?」
「你完全没记住啊……」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将液态的燃料精心的泼洒在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话说六号,你有真正见过五号吗?她好像从我们有记忆开始就不在我们身边啊。」
「啊,据博士所说,五号在缇斯福涅袭击教会的时候被杀了。」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
「啊?」
六号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四号将手中的燃料罐轻易的压成一团废料,随手将其嵌在了墙上。
「当然,是复仇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接收到相关的命令,现在首要的是完成下达的任务。」
「喂喂,六号,那可是你的搭档,我们的家人!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
在四号稍显愤怒的叫喊中,三号的少女也轻轻的点头。
「哈……名字,长相,位置,我们对缇斯福涅的存在一无所知,博士也不肯告诉我们任何信息。」
六号闭上了眼睛,收起了通讯用的魔导具。
「无论这是出于任何理由,我们现在都没有能力为五号复仇。」
「那该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别那么急躁,你以为为什么只是为了追踪一个人,我就要让七号和八号,而不是我自己去。」
「……,啊?你让他们趁机去寻人?」
「啊,即便从未谋面,死去的五号也依然是我们的家人。」
六号的双眼在魔力的鼓动之下,在昏暗的走廊中,泛起猩红的荧光。
「杀害家人的人,连多一秒也不被允许存在于世。」
无处隐藏的怒火,连在场的同伴都暗暗心惊。
每个实验体都拥有着卓越的再生能力,但战斗能力却并不强悍。
而当实验体们两两组成「搭档」时,彼此之间的力量会被大幅增强,从多次实验的结果来看,有效范围大约是二十米。
所以所有实验体都组成二人小队来进行行动,以保证最高的效率。
但六号却是个例外,也不知是因为从未拥有过搭档,还是能力产生了变异。
他只需一身就可以释放出恐怖的魔力,在战斗训练中,最佳的情况下可以单人面对两组,也就是四人的其他实验体而不落败。
而事实上,六号也是实验品中公认的最强个体。
「嘿,早这么说不就结了。」
四号狠狠的拍了一下六号的后背。
「需要帮忙就尽管说,这世上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事。」
「嗯,我也,会帮忙。」
「哼。」
看着跃跃欲试的三号与四号,六号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谢谢。」
边境城市 伊斯塔
「喂,醒醒,已经到了!」
「……!嗯?」
被粗暴的叫醒,我茫然的环顾四周。
看来残破不堪的马车终于到达了城镇的样子。
「蕾斯。」
「……」
被我轻轻抚摸头发的蕾斯,像按下开关的人偶一样,迅速,又平稳的睁开了双眼。
「卡斯……早安。」
「早安,蕾斯……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快天黑了。」
预告着黑夜的黄昏,将整条街道染成黄金,宽阔的行路上,除了归来的猎人,不见一个人影。
偶尔飞过,浑身漆黑,形似渡鸦的鸟类,发出诡异,却极具穿透力的怪响。
仿佛在街坊间穿梭的报童般,大声的吆喝,企图告知听到的每一个人:此刻正是逢魔之时。
「会不会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事,在我们完成委托之前,求求你们老实点吧。」
菲涅尔没有好气的打断了我的自言自语。
说我不吉还真是失礼,虽然我们的运气一向不好,但这份不幸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乐趣。
「话说菲涅尔前辈,为什么看上去累的要死的样子?」
「那还用说吗!?你们自顾自的把那个大小姐救下来,上了马车就埋头大睡,都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一路上问了我多少问题。话说,明明是你们挑起的事,为什么现在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啊!?」
哦——,超生气的。
怎么说呢……总算是有了些「愤怒」的样子?
「不,我们只是对主人公救下少女的情节感兴趣罢了,其他的怎样都好。」
「你们啊……」
将扶额的菲涅尔放置,我们跟随着希兹和她的护卫,走向了因海特家的府邸。
该说不愧是平原地区吗,即使同样身为领主,府邸却比沃鲁坎那对姐弟领主的要大上一倍有余。
护卫为希兹打开了大门,昏暗的大厅犹如巨口,迎接着众人的进入。
「嗯?」
「卡斯?」
「一般在这种时候,不时会有管家来迎接吗?」
别说迎接,门前甚至连接待的仆人也没有。
进入大厅,左行十数米后,我们在希兹的带路下来到了会客室。
在这里,我们才得以在空荡荡的府邸内遇见第一个活人。
「啊,布丽琪特,你在打扫会客室吗?」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仆,清爽的褐色短卷发与脸上浓浓的忧愁是如此的不搭。
听到希兹呼唤的布丽琪特,先是一惊,随后瞪大着眼睛在我们之中精准的锁定了希兹的脸庞。
「丽兹大人!您没事吗!?」
放下手中的器具,慌乱的女仆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希兹的面前,时而抚摸她的脸颊,时而打量着她的身体,仿佛要将每一个毛孔都尽收眼底。
丽兹?是昵称之类的吗?
「怎,怎么了?布丽琪特。」
感到有些发痒的希兹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推开了还未恢复冷静布丽琪特。
「还说怎么了……丽兹大人,您被——」
激动的女仆,话至中途,好像猛然想起何事,焦急的话语戛然而止。
「不,不,什么都没有……非常抱歉,如此失态。」
「布丽琪特总是很冒失呢,累了的话要好好休息。」
「是……话说丽兹大人,您身后的几位是……」
该说是亲密还是什么,总觉得主仆二人散发着耀眼的百合色气场。
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了数分钟,才第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
「啊,是接取了屠龙委托的猎人。布丽琪特,招待一下客人,我先去向父亲大人报个平安。」
吩咐完毕的希兹,轻轻一礼,便转身向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希兹的手帕,从口袋里落在了地上,「正好」在我的脚边。
本着绅士的原则,我弯腰将其捡起,微笑着还给了她。
「谢谢,卡斯。」
并没有太过在意的希兹,收起了手帕,快步走上了楼梯。
「那各位请先休息,我去准备饮料。」
目送主人离开的女仆,转身后向外走去,但脚步却越发的缓慢。
「……」
一步,一步,直到半只脚踏出了房门,才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停下了脚步。
回过身来,郑重地,弯下了腰。
「真的……真的,十分感谢。」
随后,眼角泛有些许泪光的女仆布丽琪特,与希兹一样,快步地离开了房间。
「她在,感谢我们。为什么?」
「谁知道,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吧,更何况是贵族家庭。」
菲涅尔似乎还在耿耿于怀,郁闷的拄着下巴。
「话说,卡斯。」
「嗯?什么事,蕾斯。」
「刚才,希兹的手帕,卡斯把血粘上去了?」
「哦,果然注意到了吗。」
不愧是蕾斯。
莫名开心的我用力的蹂躏着蕾斯的头发。
「诶?你们又打算做什么了吗?什么时候?」
但菲涅尔那边可是瞪大了双眼,看来一次的戏耍已经让她充分绷起了神经。
「不,说是打算,不如说是临时起意?我和蕾斯曾试过通过操纵血丝来感应目标,所以我想只用一根血丝的话,是不是能够精确到能够识别声音……之类的。」
「卡斯在刚才,将血丝的一端,附着在了希兹的手帕上。」
「所以你们打窃听边境伯爵的对话……真的假的啊,而且蕾斯你是怎么发现的,刚才卡斯的动作太过自然,我都以为他能老实哪怕一分钟。」
菲涅尔将额头「咣」的一声磕在桌面上。
「味道,气味。」
蕾斯将手指轻点在嘴唇上,好像试图做出什么妩媚的动作。
「卡斯的血,独特,而芳香。」
但很抱歉,我可爱的蕾斯。
恐怕不管你做出什么动作都没法表现出你想象的作用,不管是你仰视的眼神,还是脸颊泛起的微红,都看起来像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慈爱」将蕾斯拥入怀中,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
暂且搁置蕾斯半分扎人半分疑惑的视线,我将魔力注入从我指尖延伸的血丝。
哒——哒——
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脚步声,通过震动,精准的传入了我的大脑。
「哒——哒——」
我的脚步声在回廊中扩散。
父亲大人的房间仿佛从走廊的尽头被双脚拉扯一般,与我心中的不安一同靠近。
短短数日之前,我还在普罗恩侯爵领参加宴会。
普罗恩侯爵以其夫人的庆生为由,召集了大部分皇帝派的贵族,召开会议。
皇帝痛恨莫德圣教会,教会在世界各地的暴行有目共睹,但即便如此,也有部分贵族屈从于威吓与利益,暗中帮助教会的扩散。
我的父亲无法称得上是个英明的贵族,不,虽然有失礼仪,但为了名利而抛弃病重的母亲,入赘因海特家的他,恐怕以卑劣相称也毫不为过吧。
那样的父亲之所以加入皇帝派,也只不过是暂时的利益所趋罢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倒戈向更有利的一方。
也许因海特家族会因此得以保全,但领地内的人民恐怕会被圣教会欺压殆尽吧。
要劝告,要阻止,如此想着的我只是家中微不足道的末女。别说继承权,在联姻离家之后就会被彻底忘记的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除非……
「父亲大人,我是希兹。」
指节叩在木制的门板上,发出清晰而不刺耳的响声。
我在原地伫立数秒,屋内却迟迟没有回应。
「父——」
「咔噹……!」
屋内隐约,某物落在地面的声音传来,紧接而至的,是父亲稍息急促的回应。
「……进来。」
「失礼了。」
推开房门,站在公文桌旁的父亲,用着难以隐藏的惊异眼神直盯着我,手中的手帕不时的擦拭着无法控制的汗水。
「希兹吗,能……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好。」
假话,明明在掩饰,却完全没有掩饰的样子呢。
「是,虽然路上遭到了不明的袭击,逃避到森林中与魔物交战,但在数名猎人的帮助下,总算是安全的回来了。」
「哦,这样啊。客人就在楼下吧,我一定要亲自感谢他们——」
「父亲大人,那些袭击而来的贼人训练有素,恐怕有人盯上了因海特家,还请多加小心。」
打开房门的父亲微微一滞
「……哼嗯,我会调查这件事的,在此之前不要外传。」
「是。」
随着房门的关闭,父亲稍显臃肿的身躯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
谎言。
谎言,谎言,谎言,谎言,谎言——
伯爵家的女儿被袭击,这不仅是阴谋的显现,也是对贵族尊严的挑衅。
而他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仿佛毫不在意。
他沉着冷静?又或是他的谋略足以将家人之死编织其中?
不,他就如其展露的表象一般懦弱而无能。
推脱聚会,让我代为出席的。
聚会中途,用急书将我召回的,都是父亲。
这点,我与他心知肚明。
我该庆幸我的手中没有任何可以握持的物品,也该庆幸我在不久前才修短了我的指甲。
否则我的手掌一定会因为我的浑身之力而溢出血吧。
姐姐与兄长的外出,让现在的我少了些刺痛皮肉的嘲笑,是我此时为数不多的喜事。
「呼——去找布丽琪特吧……」
尽管没法将我的忧愁与愤怒呼出体外,我还是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空气。
缓步的,离开了父亲的房间,追寻着好友女仆的身影。
「……」
对话声结束,我也中断魔力,睁开双眼。
精神的集中与精细的魔力操控,使我的大脑隐隐阵痛。
「听到什么了吗?」
而我的前方,就是倒坐在椅子上,翻着三白眼看着我的菲涅尔。
「嗯……」
该怎么说明好呢,对话并不长,也说不上有什么内容。
关系不好的父女对话……不,不止如此。
尽管我无法窥得他们的神情,但在言语之中充斥着我们熟悉的情感。
主菜的愤怒,佐菜的悲伤,以及作为调味的些许绝望。
没错,这只是我们凭借只言片语的无端猜测,毫无根据可言。
但我们能嗅到。
啊,即便透过缠满我们身体的血腥也能够清楚的嗅到。
「那是憎恨的味道。」
「啊?」
哎呀,看来我不小心把想法说出口了,菲涅尔满脸诧异的看着我。
虽然对她解释清楚也未尝不可,但少了会将惊讶溢于言表的观众,乐趣便会大打折扣。
轻声的将女仆擦得闪亮的窗户推开,渐黑的天色卷起舒适的微风。
「蕾斯。」
「嗯。」
无需多言,蕾斯轻盈的从窗口跃下。
「等!?你们去哪?」
「啊——,伯爵那边就拜托菲涅尔前辈敷衍一下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隐瞒我们的存在。」
没留下什么像样的回答,我带上兜帽,跟在蕾斯身后跳出窗户。
好像能听到背后歇斯底里的吼叫,但毫不在意的我们绕开守卫,轻易的离开了伯爵的府邸。
走在夜晚的街道,我和蕾斯十指相扣,悠闲的在建筑物的阴影中散步。
之前在黄昏时也有所察觉,这座小镇的人口并不多,除了在主干道上巡逻的卫兵以外,几乎看不见行人。
「卡斯。」
「什么事,蕾斯。」
「今晚住在哪?」
「不知道旅馆还开不开着……反正收纳中也有帐篷,实在不济也能露宿。」
但说实话,快要入冬的边境平原实在是不适合露营,不提冽人的温度,平原上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遮挡寒风。
「旅馆,在哪?」
「这么说来没问过菲涅尔啊……看来临时起意也有着相应的坏处。嘛,稳稳路人的话总有办法的吧。」
「路人,没有。」
「……,嘶……」
清冷的夜晚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蕾斯。」
「什么事,卡斯。」
「我们如果袭击卫兵的话,会不会被请去监狱住一晚?」
虽说不能指望柔软的床铺,但至少没有风寒的危险吧。
「卡斯无所谓的话,我也行。」
「尽管只是玩笑我也很开心哦,我可爱的蕾斯。」
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们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行踪,这在各种意义上都很不方便。
那么问题绕了一圈又被抛了回来,我们今晚依旧没有住处。
「没办法,边走边想吧,总会——」
「还想着这么晚还有行人真是少见,仔细看的话,是不久前见过的面孔不是吗?」
在我们专注于对话时,插入其中的,是年轻而富有磁性的男音。
「一次是偶然的话,二次一定就是主所给予的缘了,我为这次再会表示感激。」
站在我们背后,手持着提灯。
出现在漆黑夜景之中的是,身着纯白衣装的神父。
「你是?」
「啊,这么说来上次见面时你们并没有意识。」
纯白的神父放下斗篷的帽子,漏出了在提灯下闪耀的金发金眼。
仅仅是如此,属于夜晚的黑暗就好像畏惧般的从他身边退却。
「我的名字是安哲里达斯,最近有幸,受因海特伯爵所邀,来到伊斯塔进行传教,还请多关照。」
「传教是指,莫德圣教?」
「正是。」
平稳的笑容,目光直视我们也并没有任何的波动。
因海特伯爵瞒着厌恶教会的皇帝,偷渡了莫德圣教会的圣职者,还让他在国内传教。
原来如此,这就是在安德沃斯与圣教会内外双重施压下,因海特伯爵所作出的妥协吗。
愚蠢,虽然我想如此评价,但终究是与我毫不相干的事。
共情与鄙视更是无从说起。
「也就是说,你是我们的敌人。」
「从立场上来说,你说的没错。」
即便如此,眼前的神父也没有一丝动摇。
没有拔出武器的声响,也没有任何魔力反应。
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还是对现状有着完全的掌握呢。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看来先到达极限的是我们这边。
「卡斯,有点困。」
「……」
蕾斯开始打瞌睡了。
「那就没办法了。」
牵起蕾斯的手,我们打算就此离开。
「哦?不打算杀了我吗?」
「很遗憾,比起来路不明的神父,蕾斯的睡眠要更重要。」
但是时间已经更晚了,现在要到哪里找住宿。
啧,都怪这个神父,拖延了多余的时间……
嗯?
等等,神父?
……
「喂,安什么的神父。」
「安哲里达斯,如果难记的话叫我神父就好。」
「那神父。」
「请说。」
看来不仅稳重,名为安哲里达斯的神父还拥有着我们难以企及的耐心。
「你到这来传教的话,至少有间修道院之类的吧。」
「如你所说,在伯爵的资助下,我在伊斯塔拥有一间小小的修道院。」
「有床榻吗?」
「给病人与难民用的床铺的话还是有的。」
「让我们住一晚。」
「……,嗯?」
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的缘故,神父的回答产生了些许迟疑。
「让我们住一晚。」
「不,我听得很清楚。」
神父用没有提灯的左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微笑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漏洞。
「你们刚才不是把我认定为敌人了吗?还是说你们要在敌人的眼下过夜呢?」
「能利用的东西要利用,这是我们的原则。」
「呵哈哈哈,你们是不是经常被人说口无遮拦。」
真巧,最近才被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眼前的神父有着卓越的能力吗。
「好吧,在渐入寒冬之际让孩子们无处可归实在违反教义,跟我来吧。」
看似很开心的神父,拿起提灯,走到了我们前面。
看来交涉成功了。
话说孩子?
啊,是指我们的外貌吗,虽然看上去并不成熟,我和蕾斯可是正经的成年人来着。
但此时这种误会对我们有利,还是暂且不谈吧。
「要是莫德圣教会的人都像你这样的话,即便只是装样子,也不至于成为人们畏惧的对象吧。」
「这话还真是刺耳,但你说的没错。」
神父伸出左手,向稍显暗淡的提灯注入魔力,将其重新点亮。
「圣教会很强大,但过于臃肿了,就如同人体一般,肥胖就会引来疾病。圣教会经过多年的侵略与无节制的扩张,已经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如果无法做出改变,这样下去迟早会自取灭亡的吧。」
「改变?有这个必要吗?既然会毁灭的话,重新建立就好了不是吗?」
「很遗憾,臃肿的巨人,即便只是原地倒塌,也会压毁房屋,夺取生命。」
道路到达终点,在城市的边缘,有一座崭新的修道院。
「真小。」
「别这么说,对于一个神父来说,这座小小的修道院可是大的多余。」
神父熄掉手中的提灯,为我们打开了修道院的正门。
整齐干净的长椅布落在两旁,台上放有一人大小的讲台,以及悬在墙壁上的简陋十字架。
木制品特有的香气,仿佛在告诉我们它们还是未曾被人沾染的新品。
「这么说来,我还从未听过呢,莫德圣教会,信仰的是什么神呢?」
是多神教,还是一神教,但从他们从未呼唤神的名字来看,多半是后者吧。
「神,又或者唯一神,在神愿意告知我们其名讳之前,我们仅以此称呼,即便是高如教宗,也没有为之命名的资格。」
「然后就以神的名义,大肆进行宗教战争,排除异教徒,总觉得这故事似曾相识。」
历史是闭环,不管在哪个世界,不会改变的事依旧不会改变。
「因为是事实,我对此无可辩驳。」
神父推开木门,房间中摆放着无人使用的床铺。
「这里的床位你们可以随意使用,因为修道院刚刚竣工不久,还没有人来过呢。」
「收留异端者不会受到惩罚吗?」
「事到如今才问我吗?那恕我冒昧的反问一句,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神父的表情依旧淡然,但眼中的神情却多了一分奇妙的期待。
那到底是什么呢?
「当然,我认为神无处不在。」
将昏昏欲睡的蕾斯搬到床上,盖上被子,我头也不回的答道。
「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如果你不会将我们疲于解开的误会视作谎言的话,是的,我们不会说无益的慌。」
「那你们就不是我的敌人,神明创造万物,万物都应有着存在的意义,我们不应以异己作为排他的理由。」
「那你们所谓的异端审判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异端,并不是不信者,而是渎神者。这并非源于神意,而是信徒自发的行为,放下经文,拿起铁索与火焰,将污蔑神明的罪人燃烧殆尽。这并非是神明所下达的神谕,也并非是教典中书写的圣规,这源于我们心中的愤怒与憎恶。神明从未期望过排除异己,只是信徒的心中不可能完全圣洁而不存在邪恶。」
「神父你也一样?」
「此世之间,除了神,没有完美的存在,我自然也一样。」
「……」
对话告一段落,受益良多……那是一点都没有的,倒是高效的打发了时间,不知不觉,窗外已经来到了深夜。
「但还真是意外,在你的话中完全感受不到对神的敬意,也没有丝毫恶意可言,我原以为你并不相信神的存在。」
「既然万物都有存在的意义,有我们这种人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你学得很快,没错。」
神父愉快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与你们的对话真的十分有趣,想必这次相遇,也是神明所给予我的恩惠,我再次对此表示感激。真希望下次有机会,跟不被睡意所困的你们促膝长谈。」
「那还是算了吧,蕾斯不会有耐心听完神父的讲话,她对这些一向兴趣不深。」
「那可真是遗憾。」
神父起身打开房门。
「那我还要去做睡前的祷告,请二位晚安。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我们好像意外的能成为好朋友。」
脚步声在木制地板上响起,神父缓步向外走去。
……
他刚才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听觉出现了障碍。
还是我患上了不知来由的被害妄想症。
他,想和我做朋友?
朋友?
「……言。」
言语,从我口中滑出。
「嗯?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很遗憾,我撤回前言。」
「撤回,是指?」
「我说我们疲于解开误会,那只是我们不会主动解开对我们有利的误会,但这次不同,这个误会会让我焦虑,彻夜难眠。」
抚摸着蕾斯的头发,让焦躁的精神不至于脱离自己的控制。
「我们不会过于表露我们的情感,我们认为任何对他人展示自身内在的行为,都可以以愚蠢冠名。所以仅此一次,基于你货真价实的善意与我纯粹的恶意,解开这个荒谬的误会。」
「我讨厌你,安哲里达斯神父。」
终於更了😍
又長,質量又硬,太強了(*´∀`)
真的是好棒的小说啊😍😍
完全同意~
更~了~!!!(感謝作者~~)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