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而起,這個世界流傳一則創世神話。
絕對的虛無之中,有「此」與「彼」兩種存在。
彼此間無法包容與調和,只能否定對方的存在,不停歇地進行鬥爭──直至其中一方被排除。
最終,天平微微傾向「此」。
「此」化為最初之物,創造時空,駐足無限(Endless);「彼」則化為最初之影,潛伏於黑暗,徘徊在虛無(Origin)。
「此」以有限(probable)將無限與虛無銜接,在夾縫種下世界之樹。
世界之樹長出的三個主枝,其名「Genera」、「Creatio」、「Abando」。
根植「彼」之虛無,向著「此」之無限,三個主枝與無數的分枝互相纏繞,不斷延伸。
以「此」之物,以心靈引導未來、靈魂接納過去;於「彼」之物,重新等待輪迴。
世界之樹衍生出無盡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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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裡,便是其中的可能性之一。
「為什麼……」
『他』,這麼低語著。
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對『他』來說彷彿過了幾十年般的久遠。而『他』將這樣頹廢的待在原地,永遠的。
但是,那個「永遠」很快就會結束的……因為這個世界即將被毀滅。
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區別。
天空、大地和海洋,通通消失了。
世界被染上顏色,染上純淨到不容一絲汙穢──否定一切的無限潔白。
造成這一切的元兇,是那頭散發寒氣的巨龍。
暴走的寒氣將萬物凍結,變成完全的冰封世界。到時候,字面意思上的世界末日將會到來。
然而,『他』不在乎……不,是不放在心上。
因為那些早就不重要了。
這場戰鬥已經失去意義了。
至今為止,支撐『他』戰鬥的理由已經不在了。
世界毀滅和為了阻止這一切賭上性命戰鬥的人們一點也不重要──與彷彿沉睡般躺在懷中的『她』相比,那點小事根本不重要。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世界什麼的,打從一開始就無所謂……)
「我只是……」
(想要保護好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
(支配了能從任何人手中奪走勝利的絕對力量……)
「但是……」
「●●…!危險!快閃開!!」
(──這麼做,錯了嗎?)
「為什麼……」
(究竟是哪裡錯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做錯了,導致這樣的結果。
是正面對峙的時候嗎?
是選擇戰鬥的時候嗎?
是取得力量的時候嗎?
是發誓守護的時候嗎?
還是說『他』與『她』相遇……就是一個錯誤?
明明世界剩下潔白,『他』的視野卻逐漸昏暗。
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想再看見了。
周遭傳來的聲音──眾人需要『他』的力量阻止巨龍──但是『他』聽不見那些如同雜音的話語。
不是聽不見,而是再也不想聽見任何聲音。
凝視在懷中被冰霜凍傷的『她』──即使遺容是連一絲陰霾也沒有的、不留遺憾離去的滿足笑容──『他』的目光逐漸黯淡、空洞。
『他』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累了。
厭倦了。
無所謂了。
怎麼樣都好。
在世界被冰封之前,『他』的世界早一步被封閉了。
「為什麼……」
『他』,依舊這麼低語著。
這便是,『他』的結局(無盡的可能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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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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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如同一滴水滴在靜如止水的心中──從過去到此刻,『他』與『她』經歷的一切,那些記憶在腦中閃現……
──產生巨大的漣漪。
「────────!」
『他』發出與其說是人類,更接近野獸的咆哮聲。
原先消失的感情迅速復原,一口氣地爆發出來了。
對自己的失敗,感到前所未有的氣憤。
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永無止盡的後悔。
氣憤也好,後悔也罷……因為,太晚了。
太遲了。
失去了。
同時,得到了。
自從相遇以來,從『她』那裡得到數之不盡的東西。
無論是多麼絕望的情況,依然能面對現實的「勇氣」。
即使理由在怎麼冠冕堂皇,做出與惡人相同舉動的時候,卻自作主張要一起承擔後果而下定的「決心」。
明明知道持有絕對不該觸碰的力量,對此的前因後果什麼也沒有問,只是說著「我相信你」的「信賴」。
被發誓「會賭上一切守護」時,心中充斥著溫暖,並對那份溫暖發誓會守護給予這一切的『她』的「誓言」。
就算是現在,依然從『她』那裡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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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賦予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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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諷刺的是,這是失去之後才能得到。作為失去『她』的代價,得到這份無法言語的衝動性──無法抑制的躁動。
『他』不明白,這份躁動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不斷地滿溢,填補失去『她』而產生的空虛感。
唯一明白的是──無法回頭了。
這份躁動正在燃燒理性,殘留的意識即將被燒光。
之後將任憑躁動暴走,無論敵我、自身、甚至是世間一切的「不講理」一併摧毀。
伴隨躁動的鼓動,內心的封閉世界與現實的冰封世界兩者的交錯處在胎動。如同嬰兒的啼哭,這片無限潔白的中央開啟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無限潔白不但無法將洞覆蓋,反而被不停流出淤泥染上新的顏色。
看著感覺連時間也能吞沒的無限潔白被汙染,『他』確信那個洞裡有『他』所追求的東西。
淤泥宛如找到獵物準備開始獵食,從洞口伸出數隻的觸手攀附並侵蝕『他』的身體。
已經錯過能全身而退的時機了。
但是,真的有必要退嗎?
(我絕對不會從這裡退開任何一步──)
與『他』的決心相反,『他』的目光露出相當柔和。
輕輕撥動『她』的瀏海,被觸摸而產生反應或是因此被弄醒的鬧彆扭,那是『他』很喜歡看見的。
此刻,就好像回到對於世界陰暗面一無所知的幸福時光。
「抱歉,又要扔下你一個人先走了。」
將懷中的『她』放下,『他』一步步走向洞。
當『他』望向深淵時,能感覺到深淵的另一頭有誰在凝視『他』、並且歡迎『他』的來訪。
這個洞會通往何處,『他』不曉得。
「我去去就回。」
但『他』知道──最終,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因為,那裡是『他』的歸處。
(──一步,也不退。)
所以,『他』選擇墜入那深不見底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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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將從這裡再次開始,也將會在這裡──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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