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伊登一家人剛移居到燈塔城的前幾天還有些迷茫，最先遇到的問題，自然是複雜的交通網路，還有這裡的生活方式。

"真的沒關係嗎?"

"這是我們的工作，你不讓我們幫忙購物反而麻煩。"

"這...這樣啊，那就拜託你們了..."

最一開始的生活模式，社區裡會統一請幾個太太去市場買菜，但實務上，市集的零售商很快就無法供應日益增加的日用品需求，為了不被淘汰，他們紛紛轉向單件物品的批發。

在商店街上，大多都是"某某專門店"，廚具專賣、蔬果專賣、調味品專賣的經營型式，在快速的發展下，某些依然以"雜貨店"為經營方式的店家轉往城外的聚落經營，或甚至進一步，互相併購、整合資金，之後增大購買的量，直接向他國傾銷本國生產的低價、多樣化輕工業產品。

這樣的背景環境下，輕工業需要大量人手，伊登的家人自然不愁沒工作做，或是薪資跟常人有過大的差距。

迷茫很快變成了喜悅，他們從一開始介紹的短期租屋處搬了出去，現在住在輕工業聚落的外圍，過著朝九晚五的正常雇員生活，也計畫要在遠一點的住宅區、公車站的附近買間公寓。

伊登現在的生活，是每天從東邊的加工區搭車到魔力工業研究所上半天課，下午的時間，則跟我一起在南邊的武器實驗所做魔法練習，傍晚再搭公車回家。

燈塔城南邊的整片區域，全都是正在發展的軍工業、重工業區域，大型工廠、各種精密零件的作坊、前端技術的實驗，全都被限制在這個區域，更南邊的沿岸，則是用來測試各種原型機、設備的場地，也是伊登下午上課的地方。

"老師~那個是甚麼?"伊登指著窗外問著。

那是一台在草地、岩石、水池間奔馳，時不時就會停下來讓一旁的研究員檢查，還在測試階段的戰車。

"試量產的主戰坦克，妳對軍武有興趣嗎?"

"都有!那個要用來做甚麼?現在不是已經有裝甲車了嗎?"

"裝甲車用來運送人員，提供支援，戰車的設計是要突破防線，開闢發起攻勢的道路。"

"真的嗎?"伊登因為被整太多次了，現在都會問像她的另一個同學，達因‧芬里爾。

"是，考慮到金屬獵人的外銷訂單滿載，裝甲運兵車在演習中也被證實，已經無法滿足中央議會，軍備、外交、軍部議員提出的"遇衝突時先下手為強"、"迅速殲滅敵對人員"、"強勢突破防線"這類戰略考量下，主動進攻的需求。"

雖然說的十分領先，但現實的情況是遇上了重重難關，等待研究所還有承包的數個商會克服。

引擎效率太低，彈藥供應也還在討論，到底要用創造魔法製造，還是預先製造內涵晶球的砲彈，除了工程與設計方面，大量製造所需的廠房、戰場上的維修與補給、日常的戰備維護，全都懸而未決。

也不是沒有優點，光是現在只能戰鬥幾小時的半成品，在模擬戰與作戰推演上就有十分的突破能力。

只需要5到10台，並趕在幾小時的活動時間內，在敵方城牆、火炮等防線上開個大洞，就能讓裝甲車的火力與乘載的士兵魚貫而入，快速佔領敵方的據點。

論先進確實先進，如果引擎的技術障礙成功克服，主力戰車的工藝純熟後，下一步就是發展飛機與輪船，前著是為了偵查東方以及這個世界上其他倖存的文明，後者是為了驅逐海裡可能存在的異界訪客，並開拓航路。

"金屬獵人可以打贏裝甲車?"

"技術研究的本質不是短期拚勝負，而是各方面長期考量。裝甲車確實可以加厚裝甲、加強火力，但在演練中，他快速運送士兵的主要功能會失效，變得四不像。過度強化裝甲車，是浪費時間與資源...生產一款，用來對付金屬獵人的特殊火炮、能抵擋大口徑步槍與中口徑火炮的裝甲、能突破敵方壕溝拒馬與城門的戰車，在長期看來更有效益，戰術上也可以更靈活。"

達因仔細的告訴著不滿十歲的伊登，戰爭不是單兵、單載具的強弱較量，生產的速度、後勤補給、戰場上的維護..."錢"跟"時間"的效率，才是勝利的關鍵。

"除非，能強到像公爵大人一樣不講理的程度，或是公國遠超周圍國家的國力、軍力，在開戰前產生強大的嚇阻效果，自然更好。"

"不戰而屈人之兵，能強大到讓他們像蘭登克爾一樣，放棄對立主動順應我國，那是最好，當然，如果要戰鬥..."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對方的指揮體系以及反抗意志全部瓦解，降低對國民、建設的傷害，確保戰後的利益。""聽到兩人同時說著，我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伊登採取全方面的培育，任何她有點興趣的，先從結果、實際的商品或成品刺激她學習的興致，在把所需的知識慢慢細分，直到她無法理解為止。

當然，基本的科學、魔力學，她還是要學。

知道了這些知識的用途後，固執的想當"魔法師"，對其他事情沒多大興趣的她，變成想當"會使用魔法延長壽命，保護自己的頂尖學者"。

"比起超量生產很多用不到的東西，再花時間賣去外國，或是找倉庫囤積，為甚麼不只生產國內需要的量就好?"帶著伊登在街上逛的時候，她看到打折促銷的東西，被幾個商人掃光，全部放到車上的場景，好奇的問著我。

現在的她很少會直接問，多半是提出自己的猜想，才來找我"對答案"，現在這樣直接的提問，就代表從她有的知識中找不到答案，我也確實沒有跟她提過這方面的事情。

"站在國內的視角，妳看到的是為了壓低單價，所以大量生產，最後造成過多囤貨，不得已只好低價販售的現象，對吧?"

"恩。"伊登點了一下頭。

"那對於外國的市場，還有國內生產的工廠呢?"

伊登想了想後，張大了雙眼，多半是知道了我們這麼做的原因。

"之前說的那個，經濟戰?用便宜的商品取代當地的供應，在慢慢併吞。"

"恩...妳這樣理解就可以了。"我摸了摸她的頭。

"實際上呢?"

"嗯?"

"實際上是怎麼樣?"

"這就說來話長了...現在的傾銷政策下，廠商沒有賺到比較多錢，不過規模擴大之後，讓外國商會幾乎無法進入我國市場。對其他國家而言，雖然短期內不會太大的問題，但可以使他國的稅收萎縮，進一步拖慢他們成長的速度。"

"如果加上更高的關稅，或是限制進口呢?之前老師說過，萊雅王國開始對我們的商品加上額外的稅金。"

"這個問題不大，以調味品、穀物、肥皂為例，現在的做法是把原料運到蘭登克爾公國，包裝後再賣往萊雅王國，或是直接出口半成品給當地的商人，讓他們放棄發展輕工業。比起投入資金建設工廠，在花時間跟人力自產自銷，直接進口也只是被多賺一些。"

"目的是，如果發生衝突的時候，可以將不供貨當成談判籌碼?"

"對，靠這樣的方式，我們建立了"向忒彌斯公國購買材料在自己生產，以降低成本"的市場秩序，只要打破這個秩序，對方的經濟就會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亂。再進一步削減對方的獲利空間，讓他們在生產技術上無法超越，使它們永遠處於被動。"

"如果開戰的話，只要停止供應糧食與火藥原料出口、礦產跟煤炭進口，就可以讓他們沒有物資打仗?"

"不對，我們這麼做的目的，是讓對方在經濟上完全依賴，讓他們慢慢失去反抗的力量。就像過去，薩迦爾依靠我進攻他國，雖然得到很多利益，但自己卻無力防守，最後不得不依賴我的存在，來壓制與自己敵對的勢力。"

"現在是自己沒有損失，慢慢侵蝕對方的經濟體系，那...為甚麼不乾脆加大傾銷的量?"依然好勝的伊登問著我。

"妳想的大概是要在短期間壓垮對方的經濟，逼他們交出自己的權力。但這樣子有幾個問題..."

一，由國家主導，快速擴張生產量，這會背離市場經濟，也浪費太多資源在沒價值的地方。

二，現在不用多花錢，只要等著，民間商會就能有效的拖垮對方，省下擴大生產的經費、人力還有對方在迷糊的時間，花在技術研究上，我們可以有更大的進步，取得更多優勢。

三，已經處於優勢的我們，應該在不損害自己的利益下，緩慢、確實的削弱競爭者。慢慢地做，我們會有很多調整的空間。過於急躁，可能會出現空隙讓對方搞小動作。

"如果我們提供補助，勢必會有"敵人"用各種方式來騙取補助款，與其花那麼多心思在傾銷戰術上，不如放任民間商會自己行動。"

"相信整個國家的商人嗎?"

"我相信商人們賺錢的慾望，他們賺的多，稅收就多，發展的就更快，技術進步，生產成本就更低，就能賺更多錢，形成一個正向的回饋，加速掏空其他國家的國力。"

"那個...不戰而屈人之兵?"

"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靠經濟戰、科技能力不費一兵一彈讓對方服從，我方也有成長自然最好。伊登..."

"嗯?"

"別老是想直接打斷別人鼻樑，把對方揍哭，妳要做的是讓別人知道妳隨時可以打斷她的鼻樑，而且妳強到對方沒有還手的餘地，以此讓對方乖乖聽話。為此，妳可以提升自己，也可以弱化別人，最好當然是雙管齊下。"

"嗯!"伊登開心的點了點頭，在我不斷的努力下，這次她應該有聽進去了吧?

她的好勝心很強，不過還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想靠暴力、加大力度等手段解決問題也很正常，我想做的，是讓積極的她，一開始就在最有優勢的路上全力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