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Segonaru
2020-09-16 12:37
走過漆黑的玄關，在耳邊迴盪的只有踩在木地板上低沉的腳步聲，安靜地令人不寒而慄，似乎有什麼陰謀正在醞釀……。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走廊的遠端傳來急促敲擊按鍵的聲響，同時透著微弱的藍光，藍光像是潑漆般給內部擺設的一側沾上淡彩，才能夠勉強由輪廓辨識眼前的物件。
矮桌上擺著好幾個疊好的杯麵空碗，旁邊還有張雙人座沙發與幾張單人沙發，後方依稀可以見到一張單人床。雖說看起來有些雜亂，但大致上看起來還算是乾淨。
將視線投往光源，是一台三十吋左右的曲面螢幕，拉起帽T帽子的小孩坐在螢幕前，握著搖桿的手迅速敲打著按鍵，從帽子的形變能夠看出，帽子底下還壓著一只耳罩式耳機，少年身上還蓋著有些不合時宜的厚重毛毯。
由正面望去，黑髮少年深紫色的虹膜像寶石般反射著螢幕光，但眼神像是死透了的魚，眼袋與黑眼圈也清晰可見，眼皮連跳一下也沒有，簡直就是個雕像。
「……。」
「……。」
「……。」
該不會真的是一座極致逼真雕像吧……？
◎
【卡爾查爾斯 Kyle-Chaos】
異界連接都市。
在三十世紀的某天，東亞某個小島上空發起一道閃光，卡爾查爾斯這個被迷霧籠罩的都市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世界上。
卡爾查爾斯全區被濃霧籠罩，衛星與電磁波探測也無法知道內部詳情，關於卡爾查爾斯的謎團還沒有統一的解釋，但從卡爾查爾斯身上，我們得知了許多事情……。
過去消失的飛機、失蹤的輪船、異世界穿梭、吸血鬼、狼人、百鬼夜行……全都被卡爾查爾斯證實實際存在，這個都市與十二個異界相連，各自通往完全不同的世界，目前人類對另外十二個世界的探索並不多，異界探索也成了人類現今共同關注的課題。
◎
『呼哈──。』
打了個大哈欠，黑髮少年高舉雙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努力了七天……終於肝完活動了！」
雙手一放，緊繃的肌肉垮下來，表情又回到一開始那副慵懶樣。
(餓了……。)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空蕩蕩的隔板間湧出的冷風，讓少年抱著身子打了個冷顫。
(啊……忘記冰箱空了……。)
關上冰箱門，轉頭打開櫥櫃，裡頭也空無一物。
(泡麵也吃完了，有沒有什麼可以先墊胃的……。)
少年從櫥櫃拿出一塊乾淨的海綿菜瓜布。
(雖然也不是不能吃，但有沒有更好的……。)
走回客廳的沙發前，抓起桌上的手機，往沙發輕輕一撲，整個人在沙發座墊上彈了一下。
點開外送App，兩隻小腿邊空踢，手上邊慢慢選取餐點。
(吃什麼好呢？買KFG的套餐好了，再加點蛋塔……。)
(嗯……也點個玉米濃湯跟雞米花……。)
按下結帳，跑了幾秒讀條的畫面，彈出警告訊息。
[目的地為即時預報危險地帶，不接受外送服務]
(居然不送！是有什麼天災居然不送！)
少年身子一扭，翻成仰姿倒在沙發上，隨手按下手機的撥號。
『嘟──嘟──嘟──。』
「喂？水蛭，我餓了，幫我送餐。」
「你不會自己點nber啊！」
「即時預報標示我家是危險區，沒人出餐，只好請鬼幫我送餐了。」
「那你自己出門吃不會？」
「你不是很閒？幫我送一下會死喔！」
「我也很忙好不好！」
「不就是玩女人？什麼時候嫖還不都一樣！」
「不行！我已經跟光惠小姐約好了。」
「幫我送啦！會給你跑腿費。」
「咦？給多少。」
「看你的誠意嘍！一小時內送達考慮給你三千。」
「等等等等等一下，一小時半好不好。」
「誰理你。」
『嗶──』
少年放下手機，用手臂遮住雙眼，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威爾最近是不是學會反抗了……？)
(得找個機會教他重新做人……。)
(頭好像有點痛，老毛病又發作了……。)
(趁現在睡一下……。)
(有點冷……。)
(毯子……要蓋……。)
也許是積累的疲勞爆發出來，少年的意識模糊，手從沙發邊緣滑了下來，手指漸漸放鬆，手機就這樣摔在地上……。
◎
門把突然喀嚓地向下扳轉，緩緩打開……。
被安全帽罩住全臉的人提著像是箱子的東西，走進漆黑的房內，頭用力地撞上了門框。
(唔……還好戴著安全帽，渦蟲是不是又把門框改低了？)
(然後又不開燈了啊……。)
「渦蟲，因為電話裡你沒說要吃什麼，我就買披薩過來了喔。」
摸了摸牆面，切下開關，整個房間一瞬間明亮起來。
脫下安全帽，金色的髮絲散了出來，帽子下是一張英俊的臉孔，雪白光滑的皮膚，艷紅的雙眼，像是從少女漫畫裡蹦出來的貴族美男子。
(咦？真難得，居然在睡，真可愛。)
(只有這個時候才像小孩，要是醒著的時候也這麼可愛就好了。)
金髮男子放下手中的保溫袋，從口袋掏出手機對著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拍照。
『想不到小惡魔也有可愛的時候。♡ (*´ω｀*)』
將拍下的照片上傳，打上內心的想法，按下發送鍵。
黑髮少年微微睜開雙眼，眼神與金髮男子對上，金髮男子手一抖，手機掉了下來，伸手想抓卻撈不到，手機在空中翻了幾圈後漂亮落地，螢幕也漂亮的崩角長出蜘蛛網般的裂痕。
「好亮……。」
少年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哈欠。
「你的手機掉了。」
少年彎下腰杆，伸手想幫忙撿起手機，另一隻手搶在前頭，用驚人的氣勢將手機撈起來。
金髮男子用兩手合十的姿勢夾住手機，對著少年乾笑幾聲。
「呵呵呵……真難得，你還會幫我撿手機啊！」
(臭水蛭終於把腦袋嫖壞了嗎……？)
少年打開桌上的保溫袋，披薩盒跟可樂等套餐經典將袋子塞得滿滿。
(既然買了披薩，就要趕快趁熱吃！)
突來的一隻手掐住掀開披薩盒的手腕，少年兩眼茫然看著男子，男子則板起嚴肅的表情盯著少年。
「……。」
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抓起一塊披薩放在男子手中。
「我們都幾年的老朋友了！不用那麼客氣。」
「還想吃就自己拿啊！」
男子放下手上的披薩，向前踏了一步對著少年大吼。
「不是那個問題！」
「錢啊！你還沒給我錢！披薩錢是我代墊的啊！」
「而且還有說好的跑腿費！」
「嘁，這麼斤斤計較難怪五百年來沒有女人要。」
「你說誰沒人要！我只是奉行單身主義而已，想跟我結婚的女人可是繞滿卡爾查爾斯一圈都不夠排啊！」
「自己這麼說不害臊？」
少年拿起桌上的手機，瞄了下現在的時間。
(十一點三分，還真的在一小時內殺過來，工作有這麼認真就好了……。)
「再說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坑我錢，我這個月已經窮的快吃土了，不能不跟你要。」
「養女人養到沒錢？」
「我還有自覺自己那麼多錢包養女人好不好！」
「只是最近評鑑的收入不太夠……。」
「原來是嫖光了啊。」
「我也沒想到半獸人跟蜥蜴人的點閱率居然會低成那樣……。」
少年不知道從哪裡提出一袋沉甸甸的東西，往桌上一擺，整個桌面還震了一下。
「看你可憐，拿去。」
打開袋子一看，閃亮的赤銅硬幣裝的滿滿。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你就慢慢算吧。」
「不夠我補差額，多的當小費送你。」
『這麼多是要數到什麼時候啦！！！』
「我也這麼想，所以才沒算。」
男子抱起錢袋，坐在地上開始一枚一枚地數錢。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一、二、三……。』
「你不要鬧！我亂掉了啦！」
「是是是，你毛最多。」
少年抓起一塊披薩高高舉起，張開大嘴用舌頭接住緩緩垂下的起司，大口咬下，拉出長長的起司絲。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對了，你等等不是跟那個什麼光惠小姐有約？」
「跟她說有事不能到了，來找你我就不指望能準時走。」
「我哪那麼殘忍，從來都沒強留你啊。」
「現在這袋銅板不就逼我要留在這裡嗎！」
「你大可整袋提著離開這裡啊。」
「不行！你常常少給錢，不好好點清不行。」
「那麼重，就算全給一元也超過三千吧？就這麼沒信心？」
「你也有可能用偽幣充數，沒有一枚一枚檢查不放心。」
「真難過啊！原來你這麼不信任我。」
「所以你剛剛數到哪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忘了啦！」
「別再跟我說話了！就算你說話我也會直接無視！」
男子把錢倒回錢袋，眼角泛著淚光又重頭開始算錢。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少年取出一張紙，拿起筆隨手轉了幾圈，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用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將紙遞倒男子面前。
『給你的，隨便你喝。』
男子將視線從紙條移向少年，再從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個躺在床上安詳睡著的人。
像是睡美人那樣躺在床上的少年，長相與黑髮少年十分神似，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打印出來。
男子飛身一撲，直接抱住拿著披薩的少年。
「怎麼不早點說，我好久沒喝血了！最愛你了！」
「你也太早感謝我了，剛剛數到哪了？」
「……。」
男子身子一軟，滑倒在地上，趴地不起。
「嗚嗚嗚嗚嗚……我就是蠢，才會這樣一直被你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算錢了嗎？」
「不算了啦！反正我連數到三十以上都辦不到。」
「別那麼哀怨嘛！」
少年將紙條翻到背面，輕輕放在男子面前，上面是一長串數字與銀行的鋼印。
「那袋是總共兩萬元的全新一元硬幣，收據在這裡。」
「我剛剛好像睡到一半就死了，意識到的時候就順路去銀行換錢了。」
少年隨手抓了塊披薩叼在嘴裡，走到螢幕前握起地上的搖桿。
「我要先準備新賽季的東西，披薩要吃就自己拿吧。」
「嚇死我了，還以為真的要數到明天早上。」
「這提議聽起來不錯呢。」
「拜託不要，求你放過我。」
男子隨手拿了塊披薩，張開大嘴露出兩顆獠牙，大口咬下食物，一臉滿足的樣子。
吞下嘴裡食物，一口食物嚥不下去卡在喉嚨，男子拍了拍胸口，迅速拿起紙杯走到床邊，用尖長的紅色指甲割開床上少年的脖子，暗紅的黏稠血液流了出來，填滿杯子的當下，立刻一飲而盡。
「唔……。」
口中的飲料連帶著食物噴了出來，接著連續咳了幾聲，才用手背擦掉殘留嘴邊的液體。
「你昨天到底過的是什麼生活？血有夠……。」
黑髮少年坐在原地動也不動，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潑了一抹鮮紅，髮稍還有水滴緩緩滴落……。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幫你擦乾淨！我幫你洗衣服！」
「別過來！有話好說！等……。」
男子不斷後退想遠離少年，最後抵在牆上無處可去，身體也逐漸被一道黑影給籠罩……。
「啊！！！！！」
◎
強風呼嘯捲起塵沙，不知哪來的報紙在空中跳著舞，一面扭動身軀，一面飛過空蕩蕩的雙線馬路。
報紙打在黑髮少年手上，瞬間崩解化作黑煙消失在風中。
強風將帽子吹落，黑色的亂髮隨風飄揚，少年半邊臉被口罩遮住，雙手插在口袋，像是個流氓般走在人行道上。
「快一點，不然等你到了，午餐都變晚餐了。」
後方的金髮男子夾著大腿，用手護著褲檔，一面扶著牆，一面踩著內八步前進。
「不就是被用力踢了一下，這麼窩囊。」
「說你是吸血鬼我還不敢信呢？」
「就算是吸血鬼，該痛的還是會痛啊！」
「咦？我可是抱持著反正都能復原的心態，才全力踢下去耶。」
「如果不小心踢爛了也算功德一件吧？幫你戒嫖。」
黑髮少年嘴角微揚，回頭對著男子露出魔王般的奸笑。
男子當下立刻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向後退了數公尺。
「別別別靠近我。」
「我看你動作這麼靈巧，差不多可以正常走路了吧？」
「還是你想假戲真做……。」
少年向前踏出一步，男子立刻整個人彈起來，像士兵般挺直腰桿立正站好。
「我沒問題了！」
「唉……沒問題就給我快點！」
男子這時才放眼四周，眼前是一片荒蕪的街道，路上完全不見行人，連停車格都沒有車，就好像整條路被兩人包場一樣。
「話說回來，現在才注意到，路上幾乎沒有人呢！」
「即時通報這裡是危險區，連nber都不送了，你還指望有人啊？」
「那你知道警報原因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這也不是你我該擔心的事。」
「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但如果是威爾斯或薩克遜之類的傳奇生物，我倒是有興趣看看。」
「別鬧了，我可不想被迫上班，想看麻煩你自己收拾。」
「你大可放著那種怪物胡鬧吧？反正對你來說又不礙事。」
「那種怪物如果在卡爾查爾斯喧鬧起來，我常去的電玩店也會被拆了吧？」
「小傲嬌呢！」
「你常去的花街也會被踩平唷！」
「不行，那樣絕對不行！」
「對吧？」
『你們兩個，快逃啊！』
往聲音源頭望去，穿著深藍色和服的男孩從路口狂奔而來，男孩頭上的一對三角耳意外顯眼，後方跟著一位全身用斗篷罩住的人，手上握著一把木杖，術士的形象強烈印在腦海中。
少年的眼神緊緊跟著男孩移動，微微張開的嘴暗示著幾乎看不出來的訝異。
(獸亞人(Beastman)……？這小鬼……。)
『你們在幹嘛！快跑啊！』
男孩停下腳步，回頭對著站在原地的兩人大喊。
(那兩個人在發呆嗎？這樣下去他們就死了！)
(要想個辦法才行……。)
「師父！」
獸亞人男孩跨過馬路，飛奔到對向的人行道。
(真是的，死到臨頭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一道人影迅速從路口竄出，術士舉著木杖，用杖身架住人影，側身抬起一腳，斗篷下隱約可以看見像是動物般的腳掌與爪子，向著對街的方向踢去。
(正常人也是先顧好自己才想這些吧？)
人影卻兩手抵住術士的腳，輕盈地在空中翻了半圈閃開攻擊，順勢踩上牆面，墊腳朝著黑髮少年飛撲，速度之快，只能勉強用肉眼捕捉殘影而已。
(糟了！)
黑髮少年絲毫不動聲色，伸出一根手指往下撇，人影瞬間從眼前消失，被無形的力量按在地上。
定睛一看，終於能辨識被按在地上的身影，趴在地上的是一個身上發著紅光的男子，紅光的輪廓像是隻正在尋找獵物的餓狼，不斷掙扎低吼著。
「好強啊……。」
獸亞人男孩在原地看傻了眼。
少年兩手插進口袋，雙眼盯著對街的男孩。
「小鬼，我們能談談嗎？」
「咦？」
等不及男孩回應，一抹紅影跳上牆壁，轉了個方向撲往男孩。
狼人的左手已經被壓得粉碎，像是旗子般在空中甩動。
「嘁。」
(礙事。)
少年伸手隔空一抓，直接將狼人固定在空中。
高舉的左手向下一揮，狼人再度被按在地上，柏油路向下凹陷了十公分，路面被擠出蜘蛛網狀的裂痕，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血液緩緩從狼人身邊蔓開來，掙扎的動作也隨之漸緩，狼人就這樣泡在血泊中，身體因為擠壓，看起來像是被擀平一樣，面積大了不少。
「好了，小鬼……。」
「咦？人呢？」
「喔，那個小孩剛剛被術士拉著往那個地方跑了。」
金髮男子指向後方的十字路口，少年面露不悅，輕輕墊步一跳，無聲無息瞬間消失。
「哦……？渦蟲居然對那個小孩那麼有興趣，害我也有點興趣了。」
「不過美食當前不能浪費。」
男子抿了下嘴，伸出舌頭舔過嘴唇。
地上的血泊像是有生命的史萊姆，不停蠕動起來……。
跳到比大樓還高的少年，放眼四周尋找著某個身影。
在不是太遠的地方找到兩條熟悉的人影，擋在兩人前方的，又是一隻發著紅光的狼人。
(嘖，失算了！原來有兩隻嗎？)
狼人的爪子貫穿了術士的身體，後方的男孩卻跌坐在地上，絲毫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狀況看起來有點危險，雖然不想造成騷動，但現在顧不了那麼多！)
少年伸出左手，如同深淵般的黑暗從指尖開始在少年身上蔓延開來……。
忽然地上出現了巨大的魔法陣，伴隨複雜的咒文與圖案，深紫色的光輝覆蓋了整個地面，失去生命跡象的術士浮了起來，手中的木杖逐漸變成鐮刀，肉體迅速腐敗只剩下骨頭，孱弱的手骨抓起鐮刀，向著狼人輕輕一揮，紫色的劍氣將地板一分為二，裂痕一路延伸到遙遠的彼方。
(復仇系死靈術！就算同歸於盡也要保護小鬼嗎？)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得先把小鬼帶走，不然會被捲入戰鬥之中。)
重生的死靈戰力雖然超群，但攻擊遲遲無法命中敏捷的狼人，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
坐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的男孩這時才回過神來。
(師父……師父為了保護我才會……。)
男孩低著頭，尾巴也垂在地上，雙手拳頭越握越緊。
(因為我不中用，所以師父才會……。)
男孩拔出腰間的短劍，咬緊牙根站了起來，雖然表情充滿著恐懼，但眼神透露著強烈的決心。
「把劍收回去，你想自殺嗎？」
回頭一看，黑髮少年突然出現在身後。
「你是剛才的……。」
「把劍收回去，以你的戰力來算，最多也只是在一千上多了零點零一，參戰礙事而已。」
獸亞人男孩突然下跪，五體投地對著少年磕頭。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師父！」
「我不幹。」
少年連一絲停頓也沒有，果斷地回絕也沒有讓男孩死心。
「只要我能辦到，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請你救救師父！」
「就算你簽賣身契我也不會救他，因為我沒辦法救他。」
「被你稱為師父的那個人早就死透了，現在是靠著死靈術驅動身體在運動，肉體早就是空殼了。」
「人死不能復生，無論你怎麼跪怎麼求，世界的定理就是無法扭曲。」
「……。」
「就算是那樣……。」
「就算是那樣……。」
「就算是那樣！我也要救他！」
男孩抓住匕首，向著狼人的方向邁步。
(那個白癡！)
少年瞬移到男孩面前，抓住男孩持刀的手，另一手掐住男孩的脖子，硬生生將男孩給掐昏。
「哦──？沒想到能看到死靈王跟狼人互毆，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黑髮少年讓昏厥的男孩倒在自己懷裡，但重心不穩向後踩了一步，似乎相當用力才撐住男孩的體重，緩緩將男孩放躺在地上，隨後反手一揮，把戰場飛過來的流彈擋下。
後來追上的金髮男子用手架在眉間，像是搭起屋簷的樣子，站在後方看戲，發出驚嘆。
「別看戲了！過來幫我揹他。」
「咦？」
「快點！」
「我看這世界上能把吸血鬼這樣使來喚去的只有你了。」
◎
金髮男子揹著熟睡的獸耳男孩，旁邊還跟著一個穿著帽T的黑髮少年，簡直就像爸爸帶著小孩出門那樣。
三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已經到了相當熱鬧的地區。
「為什麼是我揹這個孩子啊……？」
「怎麼？有意見嗎？」
「有，意見可多了。」
「那小鬼給我。」
「不要，你會那麼執著就表示一定有鬼，不說清楚要拿這孩子幹嘛我不會讓你摸他。」
「是嗎？那你就繼續揹著好了。」
少年跟男子的腳步停在一間餐廳前，店面用紅漆木裝潢，看起來滿滿的中式風格。
三人踏進店裡，穿著改良旗袍的的服務員立刻靠了上來。
「歡迎光臨。」
「請問三位有預約嗎？」
「沒有。」
「三位這邊請。」
服務員領著三人入座，男子把座椅拉開，讓獸耳男孩坐在紅漆木的長椅上，少年立刻搶下旁邊的位置坐下，還對著金髮男子吐了舌頭，男子只好坐在兩人對面的空位上。
「兩位是第一次來嗎？」
「之前有來過，但還是麻煩您推薦一下。」
「這樣的話為您推薦三杯雞與麻婆豆腐，是本店的招牌。」
「這樣啊……。」
少年手拿著菜單仔細研究內容。
「三杯雞、麻婆豆腐、象眼鴿蛋、金包銀絲腸、紅油抄手、寶塔肉……。」
金髮男子拚盡全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旁邊服務員手上的筆更是動個不停。
(喂喂喂！不會點有點多嗎？)
「北平烤鴨、蟹黃湯包、開水白菜，羅宋湯、佛跳牆、花菇排骨雞湯……。」
男子的臉垮了下來，少年稍微挪開菜單，一隻眼睛與男子對上，男子瘋狂用唇語暗示停下來，但是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揚，點餐的聲音還沒停下。
(就算我說要請客，但是也不能這樣點吧！)
(而且臭渦蟲還都挑單價高的菜點，再點下去我真的要吃土了啊！)
「金湯花膠雞、鱈場蟹油飯、三鮮炒飯、三不沾、竹昇麵、牛肉莢膜……。」
「等……。」
臉色鐵青的金髮男子正想出聲制止時，少年立刻闔上菜單，用燦爛的微笑看著服務員。
「菜色真多啊！我點蟹黃湯包、金包銀絲腸，還有鱈場蟹油飯。」
「威爾，你還要加點嗎？」
「啊……再加三杯雞跟麻婆豆腐。」
「好的。」
服務員微微低頭敬禮致意後便離去。
男子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身上冷汗冒個不停。
(剛才那個服務生雖然皮笑肉不笑，一定火了……。)
(渦蟲你好大的膽子，真的不管誰都整……。)
放眼看了看周遭，桌椅與隔板都是紅漆木，隔板上還雕著作工精細的窗花，每個客桌上頭都掛著紅色的燈籠，在昏暗的店內營造滿滿中華文化氛圍。
「所以渦蟲，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
「你為什麼對那個獸亞人小孩那麼感興趣？」
「天曉得。」
「你越不想說，我就越好奇了。」
「勸你最好是不要太深入。」
「神經病博士？」
「……。」
「死神？」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這也是為你好。」
「是嗎？我慢慢調查好了。」
穿著唐裝的服務員端著瓷盤，一盤一盤送上餐點。
金髮男子拿起桌上的筷子，迅速俐落的夾菜到自己碗裡。
「咦？原來你會用筷子啊！」
「都住在這裡近百年，不會用才是見鬼吧？」
「德國人會用筷子還是很稀奇啊！特別是姿勢正確的人。」
「我是德中混血。」
「但在德國長大不是嗎？」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
少年同樣也拿起筷子，夾起盤上的菜往嘴裡送。
「還真好吃，你怎麼找到這店？」
「上禮拜跟花街的小姐一起到這邊吃尾牙。」
「還真是不意外啊……。」
(現在也快年尾了嗎……？)
(卡爾查爾斯每天都飄著濃霧，氣溫也不會隨著四季變化，日子過著還真的很容易忘記時間。)
尖尖的三角耳突然動了動，獸耳男孩緩緩張開雙眼……。
「唔……。」
「這裡是……。」
「師父！」
少年反手一揮，用力敲了坐在旁邊的男孩的頭。
「好痛啊！」
男孩抱著頭放聲大叫，立刻被少年捏住兩頰，用兩眼狠狠瞪著。
「這裡是餐廳，給我小聲點。」
「再大叫我就讓你再也出不了聲，聽見沒？」
男孩微微點點頭，少年也繼續拿起筷子夾菜。
『咕嚕咕嚕』
男孩的肚子叫了起來。
「餓了就吃啊，不是也有準備你的餐具。」
男孩兩眼飄向了坐在旁邊的少年。
「你放心夾就對了，這餐是我請的，我說好他也不會說什麼。」
男孩這時才小心拿起桌上的碗筷。
「你看你嚇到他了，所以我才不放心把他交給你。」
「嘁，沒規矩本來就是該罵吧？」
「你那很明顯是恐嚇……。」
男孩不熟練的用著筷子，卻遲遲沒辦法夾起盤子裡的菜。
一旁的少年幫男孩把菜夾到碗裡，男孩拿起筷子模仿旁邊的兩人夾飯，卻始終沒辦法好好夾起碗中的飯菜。
金髮男子對著路過的服務員舉起手來。
「不好意思，請給我們一支湯匙。」
「好的，請稍候。」
服務員離開之後，金髮男子面帶微笑看著眼前的男孩。
「等等啊，讓人拿湯匙給你了。」
「話說回來，小弟弟，你為什麼會被狼人追殺呢？」
「我也不知道，但師父好像知道理由。」
「我們在沃爾德也是過著逃亡的日子。」
「為了躲避殺手，我們才在卡爾查爾斯隱居起來，但是似乎被發現了。」
「啊……。」
男孩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來對著兩人鞠躬敬禮。
「真的很感謝兩位出手相救。」
「吃飯就吃飯，剩下的吃完再說，坐好。」
「啊，是……！」
「渦蟲你太嚴肅了。」
「臭水蛭你意見真多啊！」
「所以……師傅他……。」
「死了就是死了，你再怎麼心心念念也沒辦法，我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是嗎……？」
「喂！渦蟲！」
「怎樣？」
「你就不懂什麼叫貼心嗎？」
「給予沒意義的希望不叫貼……。」
少年兩眼向著男孩後方一瞪，起身用身體撞開男孩。
伴隨一聲轟然巨響，飛揚的沙塵瀰漫在店內，煙塵之中隱約看見兩條人影……。
黑髮少年的嘴角流著血，胸口被紅色的爪子貫穿，鮮紅的血液自指尖與鞋底滴落，身體像是要示眾那般被高高舉起，少年的呼吸就在沒辦法成聲的嗚啊聲中斷了。
「好浪費啊！」
金髮男子微微張開雙唇，舌頭舔了下露出來的尖牙，一臉失落的看著眼前的狼人與少年。
狼人的手放了下來，少年的屍體也順著重力倒在地上。
獸耳男孩瞪大雙眼，顫抖的手輕輕地移到少年的鼻前，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死了……？)
(沒有呼吸了……。)
(他是被我害死的嗎？)
(如果我不在這，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我……害了他……。)
店裡突然傳來尖銳的慘叫聲，人群紛紛向著店門外奔逃。
無視周遭混亂的人流，狼人的利爪朝男孩揮下，紅漆木桌卻飛了起來，擋住狼人的攻擊，被鋒利的爪子斬成好幾段。
隔著木桌碎片夾成的縫隙，看見一雙艷紅的眼睛盯著狼人，一腳把狼人連著碎片一同踹向牆面。
『砰！』
男孩站了起來，用沾滿鮮血的手抹掉眼角的淚水，挺直瘦弱的身軀，擠出所有的力氣對著狼人大喊。
「混蛋狼人，想殺我就沖著我來！」
一隻蒼白冰冷的手搭在少年的肩上。
「話說回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能告訴我嗎？」
「吶克。」
「吶克，你很有勇氣，但是送死的心態不值得嘉許。」
「不用自責，那傢伙沒那麼容易死。」
「在那之前……。」
金髮男子用手向後梳了瀏海，斜眼瞪向倒在地上的狼人，邪魅的笑容露出了尖長的虎牙。
鮮紅的血液像是有生命般蠕動起來，同時搖搖欲墜的吊燈啪的一聲，炸出最後的白光，將店裡染成只有黑與紅兩色的剪影，躁動的鮮血帶著一絲瘋狂掀起血浪翻湧不止。
「我就先陪你玩玩吧！小狗狗。」
發著紅光的狼人抖掉身上的木片，趴在地上發著低吼，擺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笨狗，那樣很痛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聲音挾帶著死亡的氣息傳了過來，讓鮮紅的世界退成黑與白，失去色彩的世界裡，唯一仍有的顏色是那對緊盯著狼人，如寶石般美麗的紫眸。
狼人的身體突然浮了起來，重重撞在牆面上，動彈不得。
黑髮少年兩手插在口袋，慢慢地走到狼人面前。
「先提醒你，我現在心情很差，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少年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狼人，搭著沒什麼起伏的語調，多了種說不出來的寒意。
「是誰讓你來的？」
「……。」
「你是誰？」
「……。」
「你能不能說話？」
「……。」
「能不能理解我說的語言？」
「……。」
『沃爾特的語言能聽懂嗎？』
「……。」
「嘁……。」
「聽著！小鬼現在歸我管，膽小鬼就乖乖守在沃爾特咬指甲度日就好，敢再踏進卡爾查爾斯，我絕對讓你後悔。」
「就這樣回報你的主人吧。」
隨著一聲悶響，狼人瞬間從身上各處噴出血，牆面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痕，七孔流血的屍體緩緩從牆上滑了下來，拖出長長的血跡。
紅色的光點從狼人的身體飛了出來，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直衝天際，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黑髮少年走到了獸耳男孩身邊，男孩用汪汪淚眼看著眼前的少年。
「是同一人嗎？」
「還活著嗎？」
男孩飛撲抱住少年放聲痛哭，少年卻兩手把男孩給推開。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鼻涕不要我往身上抹，走開！放手！」
忽然男孩的背後發出一點白光，光線之中打開了連接異界的門。
兩手發力，把男孩推進異界之中，少年迅速踩進門裡，伸手對著金髮男子豎起拇指。
「水蛭，這裡就交給你了！」
「喂！等等！」
少年穿進異界，連結的光門也隨之合上，變為廢墟的店裡又暗了下來。
警笛聲忽然響起，店的周圍被數位穿著機械裝甲的警察給包圍，男子的身上被打上強光，同時好幾把槍的槍口正對著男子。
「我們是機動裝甲隊，接下來你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証供，請你跟我們到警局一趟。」
「不是我做的啊……。」
走過漆黑的玄關，在耳邊迴盪的只有踩在木地板上低沉的腳步聲，安靜地令人不寒而慄，似乎有什麼陰謀正在醞釀……。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走廊的遠端傳來急促敲擊按鍵的聲響，同時透著微弱的藍光，藍光像是潑漆般給內部擺設的一側沾上淡彩，才能夠勉強由輪廓辨識眼前的物件。
矮桌上擺著好幾個疊好的杯麵空碗，旁邊還有張雙人座沙發與幾張單人沙發，後方依稀可以見到一張單人床。雖說看起來有些雜亂，但大致上看起來還算是乾淨。
將視線投往光源，是一台三十吋左右的曲面螢幕，拉起帽T帽子的小孩坐在螢幕前，握著搖桿的手迅速敲打著按鍵，從帽子的形變能夠看出，帽子底下還壓著一只耳罩式耳機，少年身上還蓋著有些不合時宜的厚重毛毯。
由正面望去，黑髮少年深紫色的虹膜像寶石般反射著螢幕光，但眼神像是死透了的魚，眼袋與黑眼圈也清晰可見，眼皮連跳一下也沒有，簡直就是個雕像。
「……。」
「……。」
「……。」
該不會真的是一座極致逼真雕像吧……？
◎
【卡爾查爾斯 Kyle-Chaos】
異界連接都市。
在三十世紀的某天，東亞某個小島上空發起一道閃光，卡爾查爾斯這個被迷霧籠罩的都市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世界上。
卡爾查爾斯全區被濃霧籠罩，衛星與電磁波探測也無法知道內部詳情，關於卡爾查爾斯的謎團還沒有統一的解釋，但從卡爾查爾斯身上，我們得知了許多事情……。
過去消失的飛機、失蹤的輪船、異世界穿梭、吸血鬼、狼人、百鬼夜行……全都被卡爾查爾斯證實實際存在，這個都市與十二個異界相連，各自通往完全不同的世界，目前人類對另外十二個世界的探索並不多，異界探索也成了人類現今共同關注的課題。
◎
『呼哈──。』
打了個大哈欠，黑髮少年高舉雙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努力了七天……終於肝完活動了！」
雙手一放，緊繃的肌肉垮下來，表情又回到一開始那副慵懶樣。
(餓了……。)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空蕩蕩的隔板間湧出的冷風，讓少年抱著身子打了個冷顫。
(啊……忘記冰箱空了……。)
關上冰箱門，轉頭打開櫥櫃，裡頭也空無一物。
(泡麵也吃完了，有沒有什麼可以先墊胃的……。)
少年從櫥櫃拿出一塊乾淨的海綿菜瓜布。
(雖然也不是不能吃，但有沒有更好的……。)
走回客廳的沙發前，抓起桌上的手機，往沙發輕輕一撲，整個人在沙發座墊上彈了一下。
點開外送App，兩隻小腿邊空踢，手上邊慢慢選取餐點。
(吃什麼好呢？買KFG的套餐好了，再加點蛋塔……。)
(嗯……也點個玉米濃湯跟雞米花……。)
按下結帳，跑了幾秒讀條的畫面，彈出警告訊息。
[目的地為即時預報危險地帶，不接受外送服務]
(居然不送！是有什麼天災居然不送！)
少年身子一扭，翻成仰姿倒在沙發上，隨手按下手機的撥號。
『嘟──嘟──嘟──。』
「喂？水蛭，我餓了，幫我送餐。」
「你不會自己點nber啊！」
「即時預報標示我家是危險區，沒人出餐，只好請鬼幫我送餐了。」
「那你自己出門吃不會？」
「你不是很閒？幫我送一下會死喔！」
「我也很忙好不好！」
「不就是玩女人？什麼時候嫖還不都一樣！」
「不行！我已經跟光惠小姐約好了。」
「幫我送啦！會給你跑腿費。」
「咦？給多少。」
「看你的誠意嘍！一小時內送達考慮給你三千。」
「等等等等等一下，一小時半好不好。」
「誰理你。」
『嗶──』
少年放下手機，用手臂遮住雙眼，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威爾最近是不是學會反抗了……？)
(得找個機會教他重新做人……。)
(頭好像有點痛，老毛病又發作了……。)
(趁現在睡一下……。)
(有點冷……。)
(毯子……要蓋……。)
也許是積累的疲勞爆發出來，少年的意識模糊，手從沙發邊緣滑了下來，手指漸漸放鬆，手機就這樣摔在地上……。
◎
門把突然喀嚓地向下扳轉，緩緩打開……。
被安全帽罩住全臉的人提著像是箱子的東西，走進漆黑的房內，頭用力地撞上了門框。
(唔……還好戴著安全帽，渦蟲是不是又把門框改低了？)
(然後又不開燈了啊……。)
「渦蟲，因為電話裡你沒說要吃什麼，我就買披薩過來了喔。」
摸了摸牆面，切下開關，整個房間一瞬間明亮起來。
脫下安全帽，金色的髮絲散了出來，帽子下是一張英俊的臉孔，雪白光滑的皮膚，艷紅的雙眼，像是從少女漫畫裡蹦出來的貴族美男子。
(咦？真難得，居然在睡，真可愛。)
(只有這個時候才像小孩，要是醒著的時候也這麼可愛就好了。)
金髮男子放下手中的保溫袋，從口袋掏出手機對著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拍照。
『想不到小惡魔也有可愛的時候。♡ (*´ω｀*)』
將拍下的照片上傳，打上內心的想法，按下發送鍵。
黑髮少年微微睜開雙眼，眼神與金髮男子對上，金髮男子手一抖，手機掉了下來，伸手想抓卻撈不到，手機在空中翻了幾圈後漂亮落地，螢幕也漂亮的崩角長出蜘蛛網般的裂痕。
「好亮……。」
少年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哈欠。
「你的手機掉了。」
少年彎下腰杆，伸手想幫忙撿起手機，另一隻手搶在前頭，用驚人的氣勢將手機撈起來。
金髮男子用兩手合十的姿勢夾住手機，對著少年乾笑幾聲。
「呵呵呵……真難得，你還會幫我撿手機啊！」
(臭水蛭終於把腦袋嫖壞了嗎……？)
少年打開桌上的保溫袋，披薩盒跟可樂等套餐經典將袋子塞得滿滿。
(既然買了披薩，就要趕快趁熱吃！)
突來的一隻手掐住掀開披薩盒的手腕，少年兩眼茫然看著男子，男子則板起嚴肅的表情盯著少年。
「……。」
少年露出燦爛的笑容，抓起一塊披薩放在男子手中。
「我們都幾年的老朋友了！不用那麼客氣。」
「還想吃就自己拿啊！」
男子放下手上的披薩，向前踏了一步對著少年大吼。
「不是那個問題！」
「錢啊！你還沒給我錢！披薩錢是我代墊的啊！」
「而且還有說好的跑腿費！」
「嘁，這麼斤斤計較難怪五百年來沒有女人要。」
「你說誰沒人要！我只是奉行單身主義而已，想跟我結婚的女人可是繞滿卡爾查爾斯一圈都不夠排啊！」
「自己這麼說不害臊？」
少年拿起桌上的手機，瞄了下現在的時間。
(十一點三分，還真的在一小時內殺過來，工作有這麼認真就好了……。)
「再說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坑我錢，我這個月已經窮的快吃土了，不能不跟你要。」
「養女人養到沒錢？」
「我還有自覺自己那麼多錢包養女人好不好！」
「只是最近評鑑的收入不太夠……。」
「原來是嫖光了啊。」
「我也沒想到半獸人跟蜥蜴人的點閱率居然會低成那樣……。」
少年不知道從哪裡提出一袋沉甸甸的東西，往桌上一擺，整個桌面還震了一下。
「看你可憐，拿去。」
打開袋子一看，閃亮的赤銅硬幣裝的滿滿。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你就慢慢算吧。」
「不夠我補差額，多的當小費送你。」
『這麼多是要數到什麼時候啦！！！』
「我也這麼想，所以才沒算。」
男子抱起錢袋，坐在地上開始一枚一枚地數錢。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一、二、三……。』
「你不要鬧！我亂掉了啦！」
「是是是，你毛最多。」
少年抓起一塊披薩高高舉起，張開大嘴用舌頭接住緩緩垂下的起司，大口咬下，拉出長長的起司絲。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對了，你等等不是跟那個什麼光惠小姐有約？」
「跟她說有事不能到了，來找你我就不指望能準時走。」
「我哪那麼殘忍，從來都沒強留你啊。」
「現在這袋銅板不就逼我要留在這裡嗎！」
「你大可整袋提著離開這裡啊。」
「不行！你常常少給錢，不好好點清不行。」
「那麼重，就算全給一元也超過三千吧？就這麼沒信心？」
「你也有可能用偽幣充數，沒有一枚一枚檢查不放心。」
「真難過啊！原來你這麼不信任我。」
「所以你剛剛數到哪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忘了啦！」
「別再跟我說話了！就算你說話我也會直接無視！」
男子把錢倒回錢袋，眼角泛著淚光又重頭開始算錢。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少年取出一張紙，拿起筆隨手轉了幾圈，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用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將紙遞倒男子面前。
『給你的，隨便你喝。』
男子將視線從紙條移向少年，再從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個躺在床上安詳睡著的人。
像是睡美人那樣躺在床上的少年，長相與黑髮少年十分神似，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打印出來。
男子飛身一撲，直接抱住拿著披薩的少年。
「怎麼不早點說，我好久沒喝血了！最愛你了！」
「你也太早感謝我了，剛剛數到哪了？」
「……。」
男子身子一軟，滑倒在地上，趴地不起。
「嗚嗚嗚嗚嗚……我就是蠢，才會這樣一直被你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算錢了嗎？」
「不算了啦！反正我連數到三十以上都辦不到。」
「別那麼哀怨嘛！」
少年將紙條翻到背面，輕輕放在男子面前，上面是一長串數字與銀行的鋼印。
「那袋是總共兩萬元的全新一元硬幣，收據在這裡。」
「我剛剛好像睡到一半就死了，意識到的時候就順路去銀行換錢了。」
少年隨手抓了塊披薩叼在嘴裡，走到螢幕前握起地上的搖桿。
「我要先準備新賽季的東西，披薩要吃就自己拿吧。」
「嚇死我了，還以為真的要數到明天早上。」
「這提議聽起來不錯呢。」
「拜託不要，求你放過我。」
男子隨手拿了塊披薩，張開大嘴露出兩顆獠牙，大口咬下食物，一臉滿足的樣子。
吞下嘴裡食物，一口食物嚥不下去卡在喉嚨，男子拍了拍胸口，迅速拿起紙杯走到床邊，用尖長的紅色指甲割開床上少年的脖子，暗紅的黏稠血液流了出來，填滿杯子的當下，立刻一飲而盡。
「唔……。」
口中的飲料連帶著食物噴了出來，接著連續咳了幾聲，才用手背擦掉殘留嘴邊的液體。
「你昨天到底過的是什麼生活？血有夠……。」
黑髮少年坐在原地動也不動，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潑了一抹鮮紅，髮稍還有水滴緩緩滴落……。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幫你擦乾淨！我幫你洗衣服！」
「別過來！有話好說！等……。」
男子不斷後退想遠離少年，最後抵在牆上無處可去，身體也逐漸被一道黑影給籠罩……。
「啊！！！！！」
◎
強風呼嘯捲起塵沙，不知哪來的報紙在空中跳著舞，一面扭動身軀，一面飛過空蕩蕩的雙線馬路。
報紙打在黑髮少年手上，瞬間崩解化作黑煙消失在風中。
強風將帽子吹落，黑色的亂髮隨風飄揚，少年半邊臉被口罩遮住，雙手插在口袋，像是個流氓般走在人行道上。
「快一點，不然等你到了，午餐都變晚餐了。」
後方的金髮男子夾著大腿，用手護著褲檔，一面扶著牆，一面踩著內八步前進。
「不就是被用力踢了一下，這麼窩囊。」
「說你是吸血鬼我還不敢信呢？」
「就算是吸血鬼，該痛的還是會痛啊！」
「咦？我可是抱持著反正都能復原的心態，才全力踢下去耶。」
「如果不小心踢爛了也算功德一件吧？幫你戒嫖。」
黑髮少年嘴角微揚，回頭對著男子露出魔王般的奸笑。
男子當下立刻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向後退了數公尺。
「別別別靠近我。」
「我看你動作這麼靈巧，差不多可以正常走路了吧？」
「還是你想假戲真做……。」
少年向前踏出一步，男子立刻整個人彈起來，像士兵般挺直腰桿立正站好。
「我沒問題了！」
「唉……沒問題就給我快點！」
男子這時才放眼四周，眼前是一片荒蕪的街道，路上完全不見行人，連停車格都沒有車，就好像整條路被兩人包場一樣。
「話說回來，現在才注意到，路上幾乎沒有人呢！」
「即時通報這裡是危險區，連nber都不送了，你還指望有人啊？」
「那你知道警報原因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這也不是你我該擔心的事。」
「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但如果是威爾斯或薩克遜之類的傳奇生物，我倒是有興趣看看。」
「別鬧了，我可不想被迫上班，想看麻煩你自己收拾。」
「你大可放著那種怪物胡鬧吧？反正對你來說又不礙事。」
「那種怪物如果在卡爾查爾斯喧鬧起來，我常去的電玩店也會被拆了吧？」
「小傲嬌呢！」
「你常去的花街也會被踩平唷！」
「不行，那樣絕對不行！」
「對吧？」
『你們兩個，快逃啊！』
往聲音源頭望去，穿著深藍色和服的男孩從路口狂奔而來，男孩頭上的一對三角耳意外顯眼，後方跟著一位全身用斗篷罩住的人，手上握著一把木杖，術士的形象強烈印在腦海中。
少年的眼神緊緊跟著男孩移動，微微張開的嘴暗示著幾乎看不出來的訝異。
(獸亞人(Beastman)……？這小鬼……。)
『你們在幹嘛！快跑啊！』
男孩停下腳步，回頭對著站在原地的兩人大喊。
(那兩個人在發呆嗎？這樣下去他們就死了！)
(要想個辦法才行……。)
「師父！」
獸亞人男孩跨過馬路，飛奔到對向的人行道。
(真是的，死到臨頭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一道人影迅速從路口竄出，術士舉著木杖，用杖身架住人影，側身抬起一腳，斗篷下隱約可以看見像是動物般的腳掌與爪子，向著對街的方向踢去。
(正常人也是先顧好自己才想這些吧？)
人影卻兩手抵住術士的腳，輕盈地在空中翻了半圈閃開攻擊，順勢踩上牆面，墊腳朝著黑髮少年飛撲，速度之快，只能勉強用肉眼捕捉殘影而已。
(糟了！)
黑髮少年絲毫不動聲色，伸出一根手指往下撇，人影瞬間從眼前消失，被無形的力量按在地上。
定睛一看，終於能辨識被按在地上的身影，趴在地上的是一個身上發著紅光的男子，紅光的輪廓像是隻正在尋找獵物的餓狼，不斷掙扎低吼著。
「好強啊……。」
獸亞人男孩在原地看傻了眼。
少年兩手插進口袋，雙眼盯著對街的男孩。
「小鬼，我們能談談嗎？」
「咦？」
等不及男孩回應，一抹紅影跳上牆壁，轉了個方向撲往男孩。
狼人的左手已經被壓得粉碎，像是旗子般在空中甩動。
「嘁。」
(礙事。)
少年伸手隔空一抓，直接將狼人固定在空中。
高舉的左手向下一揮，狼人再度被按在地上，柏油路向下凹陷了十公分，路面被擠出蜘蛛網狀的裂痕，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血液緩緩從狼人身邊蔓開來，掙扎的動作也隨之漸緩，狼人就這樣泡在血泊中，身體因為擠壓，看起來像是被擀平一樣，面積大了不少。
「好了，小鬼……。」
「咦？人呢？」
「喔，那個小孩剛剛被術士拉著往那個地方跑了。」
金髮男子指向後方的十字路口，少年面露不悅，輕輕墊步一跳，無聲無息瞬間消失。
「哦……？渦蟲居然對那個小孩那麼有興趣，害我也有點興趣了。」
「不過美食當前不能浪費。」
男子抿了下嘴，伸出舌頭舔過嘴唇。
地上的血泊像是有生命的史萊姆，不停蠕動起來……。
跳到比大樓還高的少年，放眼四周尋找著某個身影。
在不是太遠的地方找到兩條熟悉的人影，擋在兩人前方的，又是一隻發著紅光的狼人。
(嘖，失算了！原來有兩隻嗎？)
狼人的爪子貫穿了術士的身體，後方的男孩卻跌坐在地上，絲毫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狀況看起來有點危險，雖然不想造成騷動，但現在顧不了那麼多！)
少年伸出左手，如同深淵般的黑暗從指尖開始在少年身上蔓延開來……。
忽然地上出現了巨大的魔法陣，伴隨複雜的咒文與圖案，深紫色的光輝覆蓋了整個地面，失去生命跡象的術士浮了起來，手中的木杖逐漸變成鐮刀，肉體迅速腐敗只剩下骨頭，孱弱的手骨抓起鐮刀，向著狼人輕輕一揮，紫色的劍氣將地板一分為二，裂痕一路延伸到遙遠的彼方。
(復仇系死靈術！就算同歸於盡也要保護小鬼嗎？)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得先把小鬼帶走，不然會被捲入戰鬥之中。)
重生的死靈戰力雖然超群，但攻擊遲遲無法命中敏捷的狼人，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
坐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的男孩這時才回過神來。
(師父……師父為了保護我才會……。)
男孩低著頭，尾巴也垂在地上，雙手拳頭越握越緊。
(因為我不中用，所以師父才會……。)
男孩拔出腰間的短劍，咬緊牙根站了起來，雖然表情充滿著恐懼，但眼神透露著強烈的決心。
「把劍收回去，你想自殺嗎？」
回頭一看，黑髮少年突然出現在身後。
「你是剛才的……。」
「把劍收回去，以你的戰力來算，最多也只是在一千上多了零點零一，參戰礙事而已。」
獸亞人男孩突然下跪，五體投地對著少年磕頭。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師父！」
「我不幹。」
少年連一絲停頓也沒有，果斷地回絕也沒有讓男孩死心。
「只要我能辦到，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請你救救師父！」
「就算你簽賣身契我也不會救他，因為我沒辦法救他。」
「被你稱為師父的那個人早就死透了，現在是靠著死靈術驅動身體在運動，肉體早就是空殼了。」
「人死不能復生，無論你怎麼跪怎麼求，世界的定理就是無法扭曲。」
「……。」
「就算是那樣……。」
「就算是那樣……。」
「就算是那樣！我也要救他！」
男孩抓住匕首，向著狼人的方向邁步。
(那個白癡！)
少年瞬移到男孩面前，抓住男孩持刀的手，另一手掐住男孩的脖子，硬生生將男孩給掐昏。
「哦──？沒想到能看到死靈王跟狼人互毆，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黑髮少年讓昏厥的男孩倒在自己懷裡，但重心不穩向後踩了一步，似乎相當用力才撐住男孩的體重，緩緩將男孩放躺在地上，隨後反手一揮，把戰場飛過來的流彈擋下。
後來追上的金髮男子用手架在眉間，像是搭起屋簷的樣子，站在後方看戲，發出驚嘆。
「別看戲了！過來幫我揹他。」
「咦？」
「快點！」
「我看這世界上能把吸血鬼這樣使來喚去的只有你了。」
◎
金髮男子揹著熟睡的獸耳男孩，旁邊還跟著一個穿著帽T的黑髮少年，簡直就像爸爸帶著小孩出門那樣。
三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已經到了相當熱鬧的地區。
「為什麼是我揹這個孩子啊……？」
「怎麼？有意見嗎？」
「有，意見可多了。」
「那小鬼給我。」
「不要，你會那麼執著就表示一定有鬼，不說清楚要拿這孩子幹嘛我不會讓你摸他。」
「是嗎？那你就繼續揹著好了。」
少年跟男子的腳步停在一間餐廳前，店面用紅漆木裝潢，看起來滿滿的中式風格。
三人踏進店裡，穿著改良旗袍的的服務員立刻靠了上來。
「歡迎光臨。」
「請問三位有預約嗎？」
「沒有。」
「三位這邊請。」
服務員領著三人入座，男子把座椅拉開，讓獸耳男孩坐在紅漆木的長椅上，少年立刻搶下旁邊的位置坐下，還對著金髮男子吐了舌頭，男子只好坐在兩人對面的空位上。
「兩位是第一次來嗎？」
「之前有來過，但還是麻煩您推薦一下。」
「這樣的話為您推薦三杯雞與麻婆豆腐，是本店的招牌。」
「這樣啊……。」
少年手拿著菜單仔細研究內容。
「三杯雞、麻婆豆腐、象眼鴿蛋、金包銀絲腸、紅油抄手、寶塔肉……。」
金髮男子拚盡全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旁邊服務員手上的筆更是動個不停。
(喂喂喂！不會點有點多嗎？)
「北平烤鴨、蟹黃湯包、開水白菜，羅宋湯、佛跳牆、花菇排骨雞湯……。」
男子的臉垮了下來，少年稍微挪開菜單，一隻眼睛與男子對上，男子瘋狂用唇語暗示停下來，但是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揚，點餐的聲音還沒停下。
(就算我說要請客，但是也不能這樣點吧！)
(而且臭渦蟲還都挑單價高的菜點，再點下去我真的要吃土了啊！)
「金湯花膠雞、鱈場蟹油飯、三鮮炒飯、三不沾、竹昇麵、牛肉莢膜……。」
「等……。」
臉色鐵青的金髮男子正想出聲制止時，少年立刻闔上菜單，用燦爛的微笑看著服務員。
「菜色真多啊！我點蟹黃湯包、金包銀絲腸，還有鱈場蟹油飯。」
「威爾，你還要加點嗎？」
「啊……再加三杯雞跟麻婆豆腐。」
「好的。」
服務員微微低頭敬禮致意後便離去。
男子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身上冷汗冒個不停。
(剛才那個服務生雖然皮笑肉不笑，一定火了……。)
(渦蟲你好大的膽子，真的不管誰都整……。)
放眼看了看周遭，桌椅與隔板都是紅漆木，隔板上還雕著作工精細的窗花，每個客桌上頭都掛著紅色的燈籠，在昏暗的店內營造滿滿中華文化氛圍。
「所以渦蟲，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
「你為什麼對那個獸亞人小孩那麼感興趣？」
「天曉得。」
「你越不想說，我就越好奇了。」
「勸你最好是不要太深入。」
「神經病博士？」
「……。」
「死神？」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這也是為你好。」
「是嗎？我慢慢調查好了。」
穿著唐裝的服務員端著瓷盤，一盤一盤送上餐點。
金髮男子拿起桌上的筷子，迅速俐落的夾菜到自己碗裡。
「咦？原來你會用筷子啊！」
「都住在這裡近百年，不會用才是見鬼吧？」
「德國人會用筷子還是很稀奇啊！特別是姿勢正確的人。」
「我是德中混血。」
「但在德國長大不是嗎？」
「那是幾百年前的事。」
少年同樣也拿起筷子，夾起盤上的菜往嘴裡送。
「還真好吃，你怎麼找到這店？」
「上個月跟花街的小姐一起到這邊吃尾牙。」
「還真是不意外啊……。」
(對呀，剛過完年沒多久，過到有點忘記時間了。)
(卡爾查爾斯每天都飄著濃霧，氣溫也不會隨著四季變化，日子過著還真的很容易忘記時間。)
尖尖的三角耳突然動了動，獸耳男孩緩緩張開雙眼……。
「唔……。」
「這裡是……。」
「師父！」
少年反手一揮，用力敲了坐在旁邊的男孩的頭。
「好痛啊！」
男孩抱著頭放聲大叫，立刻被少年捏住兩頰，用兩眼狠狠瞪著。
「這裡是餐廳，給我小聲點。」
「再大叫我就讓你再也出不了聲，聽見沒？」
男孩微微點點頭，少年也繼續拿起筷子夾菜。
『咕嚕咕嚕』
男孩的肚子叫了起來。
「餓了就吃啊，不是也有準備你的餐具。」
男孩兩眼飄向了坐在旁邊的少年。
「你放心夾就對了，這餐是我請的，我說好他也不會說什麼。」
男孩這時才小心拿起桌上的碗筷。
「你看你嚇到他了，所以我才不放心把他交給你。」
「嘁，沒規矩本來就是該罵吧？」
「你那很明顯是恐嚇……。」
男孩不熟練的用著筷子，卻遲遲沒辦法夾起盤子裡的菜。
一旁的少年幫男孩把菜夾到碗裡，男孩拿起筷子模仿旁邊的兩人夾飯，卻始終沒辦法好好夾起碗中的飯菜。
金髮男子對著路過的服務員舉起手來。
「不好意思，請給我們一支湯匙。」
「好的，請稍候。」
服務員離開之後，金髮男子面帶微笑看著眼前的男孩。
「等等啊，讓人拿湯匙給你了。」
「話說回來，小弟弟，你為什麼會被狼人追殺呢？」
「我也不知道，但師父好像知道理由。」
「我們在沃爾德也是過著逃亡的日子。」
「為了躲避殺手，我們才在卡爾查爾斯隱居起來，但是似乎被發現了。」
「啊……。」
男孩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來對著兩人鞠躬敬禮。
「真的很感謝兩位出手相救。」
「吃飯就吃飯，剩下的吃完再說，坐好。」
「啊，是……！」
「渦蟲你太嚴肅了。」
「臭水蛭你意見真多啊！」
「所以……師傅他……。」
「死了就是死了，你再怎麼心心念念也沒辦法，我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是嗎……？」
「喂！渦蟲！」
「怎樣？」
「你就不懂什麼叫貼心嗎？」
「給予沒意義的希望不叫貼……。」
少年兩眼向著男孩後方一瞪，起身用身體撞開男孩。
伴隨一聲轟然巨響，飛揚的沙塵瀰漫在店內，煙塵之中隱約看見兩條人影……。
黑髮少年的嘴角流著血，胸口被紅色的爪子貫穿，鮮紅的血液自指尖與鞋底滴落，身體像是要示眾那般被高高舉起，少年的呼吸就在沒辦法成聲的嗚啊聲中斷了。
「好浪費啊！」
金髮男子微微張開雙唇，舌頭舔了下露出來的尖牙，一臉失落的看著眼前的狼人與少年。
狼人的手放了下來，少年的屍體也順著重力倒在地上。
獸耳男孩瞪大雙眼，顫抖的手輕輕地移到少年的鼻前，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死了……？)
(沒有呼吸了……。)
(他是被我害死的嗎？)
(如果我不在這，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我……害了他……。)
店裡突然傳來尖銳的慘叫聲，人群紛紛向著店門外奔逃。
無視周遭混亂的人流，狼人的利爪朝男孩揮下，紅漆木桌卻飛了起來，擋住狼人的攻擊，被鋒利的爪子斬成好幾段。
隔著木桌碎片夾成的縫隙，看見一雙艷紅的眼睛盯著狼人，一腳把狼人連著碎片一同踹向牆面。
『砰！』
男孩站了起來，用沾滿鮮血的手抹掉眼角的淚水，挺直瘦弱的身軀，擠出所有的力氣對著狼人大喊。
「混蛋狼人，想殺我就沖著我來！」
一隻蒼白冰冷的手搭在少年的肩上。
「話說回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能告訴我嗎？」
「吶克。」
「吶克，你很有勇氣，但是送死的心態不值得嘉許。」
「不用自責，那傢伙沒那麼容易死。」
「在那之前……。」
金髮男子用手向後梳了瀏海，斜眼瞪向倒在地上的狼人，邪魅的笑容露出了尖長的虎牙。
鮮紅的血液像是有生命般蠕動起來，同時搖搖欲墜的吊燈啪的一聲，炸出最後的白光，將店裡染成只有黑與紅兩色的剪影，躁動的鮮血帶著一絲瘋狂掀起血浪翻湧不止。
「我就先陪你玩玩吧！小狗狗。」
發著紅光的狼人抖掉身上的木片，趴在地上發著低吼，擺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笨狗，那樣很痛你知不知道……。」
熟悉的聲音挾帶著死亡的氣息傳了過來，讓鮮紅的世界退成黑與白，失去色彩的世界裡，唯一仍有的顏色是那對緊盯著狼人，如寶石般美麗的紫眸。
狼人的身體突然浮了起來，重重撞在牆面上，動彈不得。
黑髮少年兩手插在口袋，慢慢地走到狼人面前。
「先提醒你，我現在心情很差，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少年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狼人，搭著沒什麼起伏的語調，多了種說不出來的寒意。
「是誰讓你來的？」
「……。」
「你是誰？」
「……。」
「你能不能說話？」
「……。」
「能不能理解我說的語言？」
「……。」
『沃爾特的語言能聽懂嗎？』
「……。」
「嘁……。」
「聽著！小鬼現在歸我管，膽小鬼就乖乖守在沃爾特咬指甲度日就好，敢再踏進卡爾查爾斯，我絕對讓你後悔。」
「就這樣回報你的主人吧。」
隨著一聲悶響，狼人瞬間從身上各處噴出血，牆面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痕，七孔流血的屍體緩緩從牆上滑了下來，拖出長長的血跡。
紅色的光點從狼人的身體飛了出來，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直衝天際，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黑髮少年走到了獸耳男孩身邊，男孩用汪汪淚眼看著眼前的少年。
「是同一人嗎？」
「還活著嗎？」
男孩飛撲抱住少年放聲痛哭，少年卻兩手把男孩給推開。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鼻涕不要我往身上抹，走開！放手！」
忽然男孩的背後發出一點白光，光線之中打開了連接異界的門。
兩手發力，把男孩推進異界之中，少年迅速踩進門裡，伸手對著金髮男子豎起拇指。
「水蛭，這裡就交給你了！」
「喂！等等！」
少年穿進異界，連結的光門也隨之合上，變為廢墟的店裡又暗了下來。
警笛聲忽然響起，店的周圍被數位穿著機械裝甲的警察給包圍，男子的身上被打上強光，同時好幾把槍的槍口正對著男子。
「我們是機動裝甲隊，接下來你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証供，請你跟我們到警局一趟。」
「不是我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