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十分訝異，一直以為只是座人口稍微多了點的農村，但實際上卻非常的熱鬧。

要是我出生在這裡，多半也不會想去首都吧，畢竟該有的都有，酒館、餐廳、書店、服飾店，甚至還有小小的露天廣場，偶而會舉辦一些表演。

戲劇大都是貴族少女與騎士的愛情故事、平民少女在自由戀愛後嫁入貴族家庭、愛上鄰國的王子公主，這類千篇一律的戲碼。

即使能猜到結局，但大多人還是非常喜歡這種故事，而且百看不厭。

只是這裡的人們...似乎特別喜歡勇者與蛇身、蜥蜴的魔族戰鬥的戲劇...

在舞台上，一個拿著劍的勇者，勢如破竹的不斷將魔族打倒。

"邪惡的魔族!"最終，他終於來到了一個綠髮的蛇身魔族面前。

"弱小的人類就該世世代代老實做我等的奴隸!"用道具搭起的蛇身魔族布景說著，從口中吐出了綠色的煙霧。

"真是...卑鄙的伎倆..."勇者一被粉塵包圍後，便跪倒在了地上。

"就拿你來殺雞儆猴!"布景動著嘴說著...

"勇者啊!你絕對不能在這裡倒下!"、"還有許多人在等著你回去啊!"、"戰鬥吧!"、"勝利吧!"四個裝扮成女神的演員一登場，馬上就將霧氣吹散了。她們紛紛來到了勇者的身邊為他加油打氣，然後利用身體剛好擋住觀眾的時機，將勇者身上的劍換成了更加華麗的造型。

"這就是...女神的力量嗎..."

"為了人們的希望使用吧!"、"加油!"、"一定要贏啊!"、"上吧!"四個女神一邊說著，隨著舞台四周吹起的白色、黃色煙霧，慢慢地消失在布幕的後方。

"勇者快上阿!"、"打扁她!"、"讓她知道誰是老大!"觀眾們開心的一起喊著，接著飾演勇者的演員，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倒了蛇身的魔族與站立著的蜥蜴。

最為一個為招喚到這裡，受過現代教育的一般人，每當看到這種場面就覺得很有趣。

汀提安的書中總是寫著勇者打敗了邪惡的魔族，取得了南面的湖畔，但對於之前到底是誰住在"南面的湖畔"，他們是絕口不提。

雖然戲劇跟紀錄都說魔族會奴役人類，所以是邪惡的，但對現在汀提安的貴族們奴役人類，他們也絲毫不敢吭聲。

成王敗寇，贏了就說對方是邪惡，這種事我還是挺清楚的，對於當權者的做法比起正不正確，應該說"能夠理解"吧。

有趣的是這裡的人們，他們不敢也不願意深究，打下這些土地的是教會與勇者，貴族則負責管理，如果魔族打過來，第一個死的也一定是他們。

對於這種"只是換了個人奴役自己"的狀況，他們非但沒有抱怨，反而還歡欣鼓舞...真是可憐阿。

"卡雅大人，我們該回去神殿了，還有許多人們需要您協助。"聽到遠處的鐘聲後，在我身邊護衛著我的騎士說著。

"恩，也不能讓他們久等呢。"我說著。

對於一般的平民，想得到信仰魔法師使用魔法治癒，美其名是不用錢，只需要隨喜樂捐就好。

但在事務上嘛...捐獻的順序是在接受治療之前，目的自然也是分出"客群"，花了很多錢的人就能受到好的治療，錢不夠的則是永遠都在排隊。

畢竟明面上來說是不用錢的，那麼，就只能用"現在有人更嚴重"來不斷的推託。

要能受到我這個"勇者"治療的，自然是那些花了很多錢...不，是情況很危急，並且一直以來虔誠又樂於捐獻的少數人了。

乘坐著華麗的馬車，我們在街上緩緩的移動著，對於當權者而言，勇者就是鞏固自己權力最好的旗幟。

在這個魔物橫行的世界、在這醫療不發達的世界，勇者就是最便捷的工具，也是眾人爭搶奪的"資源"。

馬車緩緩地停下後，"卡雅大人，我們到了。"一名熟悉的騎士說著，為我打開了車門。

"辛苦了，羅素。"我簡單回應著他。

"那裡的事，能護衛勇者是我的榮幸。"他也平靜的說著，並不是訓練有素，而是我們彼此都很清楚，他一點也不感謝我，我也不覺得他辛苦。

我們都是演員，我穿著勇者的戲服，而他穿著神殿騎士的戲服，我們在這個社會體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一個不會思考的棋子，就能不被人盯上，過著輕鬆愜意的生活。

正因為羅素是個很守本分、不多話、也不求表現的人，所以才會被"優先"派做我的護衛，據其他騎士、神職人員所說，我的護衛是最輕鬆的工作。

我的生活規律，沒有甚麼特別的要求或怪癖，與其他人相處時幾乎不說話，只會看看書或是戲劇...總之，羅素能被直接派到這個位置上，就表示他深受"上層"的寵愛。

當然，我也很中意他，並不是男女間的感情，而是作為同事、作為演戲的對手，他是跟我非常契合的人。

"卡雅大人，待會的患者是艾拉巴特先生，是本地一位虔誠又樂善好施的信徒。雖然他不期待女神們獨惠其身，但聽聞卡雅大人的事蹟後，便十分希望能見"沉默的聖女"一面。"翻譯過來的話就是，他是這裡的地頭蛇，給教會捐了不少錢...與其說是他恰好趕上時間，能跟我見上一面，不如說就是他把我叫來的...

"我知道了，對於這麼虔誠又努力的信徒，我會盡棉薄之力，如果能幫他再次恢復活力就好了。"翻譯過來的話就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努力嘗試，但如果醫不好也別怪我。

"那麼，我這就將艾拉巴特先生帶來..."

過了一段時間後，一個穿著樸素服裝的中年人，在護衛與教士的陪同下緩緩走了進來。

"卡雅大人，初次見面，小的是萬千女神信徒之一的艾拉巴特。"他緩緩地向我鞠躬，然後面有難受的扶著自己的腰。

"您的腰似乎不大舒服，還是快點坐下吧，在討論女神的教誨前，先讓我幫你看看吧。"我說著。

"有勞您了，卡雅大人..."他一邊說著，做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在我灌注了信仰魔法後，他的駝背便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治癒了。

"真是太感謝您了，卡雅大人，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舒暢了。"他開心的向我道謝。

"沒有的事，一定是女神也想回應你虔誠的心，還有樂於布施的那份慷慨。"翻譯後就是，你出錢出力教會都有看見。

"我不敢說自己是最虔誠、最慷慨的信徒，但我今後也會努力去做的，卡雅大人。"翻譯後就是，我今後也會繼續出錢出力的。

"這樣的話，在天上的女神們一定也會為你的善良感到開心的。"

"不敢當不敢當..."

總之，這就是這裡"看病"的方式，如果是得了肺病，那就會在對女神歌功頌德的時候一直咳嗽，身體某個部分受了傷的，就要刻意表現出來，然後在雙方一起對女神一頓吹捧之後結束。

就像上班要讓上司開心，上學不要找老師的麻煩，不要跟問題學生在一塊是同個道理，在這個世界，只要緊抓著女神不放，三句不離女神、虔誠就能過上輕鬆愉快的日子。

這樣是錯誤的嗎?或許吧，但順應社會的風氣才能舒適的生活不是。

我不打算、也沒有能力改變遊戲規則，能選的自然就剩下逃離或順從。

來到這個城市，不可能只是為了治療艾拉巴特，更重要的是給當權者做宣傳，我在街上逛逛，適時的治療一些民眾的小傷還是很必要的。

當然，能治療的就只有會自然痊癒的，畢竟他們也不會為了這點小傷花錢，要是我到處免費治療重傷的人，那就完完全全踩到教會利益的紅線了...越是走投無路的人，就對信仰越是狂熱，就算散盡家財也甘願。

"卡雅大人，您喜歡勇者的故事嗎?"在我慣例的來到廣場看戲劇的時候，羅素難得的說了與工作無關的話題。

"算是種消遣吧，你呢?"

"我也是差不多的程度，卡雅大人..."簡單的說，就是沒興趣。畢竟騎士是努力就能當上的，而勇者則是女神選擇的。

短暫的交流後，我們再次陷入了沉默，偶而我們也會分開行動，我有遠遠的觀察過他，但他即便是跟我以外的人，也是保持這種不溫不火的交流模式，算是個成熟的"社會人"吧。

"羅素，外面在忙什麼?"一大清早，本該十分清靜的神殿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可能是遇上了屍潮，神殿騎士與士兵們正忙著迎擊。"羅素淡然的說著，畢竟作為我的專屬護衛，他不需要上前線戰鬥。

如果召集了勇者組成隊伍，那他也會被暫時調回帝都的大聖堂待命，等到我的任務結束、隊伍解散後才會回到我身邊繼續做護衛。

"屍潮?"雖然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年，但對於一些幾十年才可能會出現一次的事件，我是完全沒概念的。

"那些被人遺忘的戰爭時期的亂葬崗，裡面的死者有時會全部轉變成不死者，並開始四處漫遊，這種突然出現大量活屍的事件就是屍潮，基本上很罕見，十幾二十年才可能遇到一次。"

"會很嚴重嗎?"

"看情況，但已經很久沒有大量士兵戰死了，屍潮的規模也只會越來越小，我想這次頂多也就是幾千具的程度。活屍並不是難以對付的魔物，我想很快就會沒事的。"羅素說著。

而不久之後....準確的說是幾小時後，整座城的周圍，慢慢的被成千上萬的活屍包圍。

所有人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大家都知道，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