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石益勒大道上的盜賊團2

關於蘇格石益勒大道那最慘無人道和卑劣無恥的罪行,毫無疑問的是由當地的盜賊團所犯下。他們搶劫了來自加特斯格勒的商隊馬車,還殺光保護商隊的僱傭兵。搶走馬車裡頭裝有沃爾辛斯塔夫急需的供應品:棉花、羊毛、亞麻布料還有成衣。


帝都周邊的農莊和鄉鎮,對一隻遊蕩在雪原裡而又神出鬼沒的盜賊團感到十分慌恐。原本周邊來回在莊園和窮鄉僻壤的商隊,如今已不敢遊走在狼群之中。即便是風雪無阻的好時光,大道和支道中間依然靜幽幽的,好似荒廢數十來年的遺跡,只有鳥獸見過從前的光彩。


財政部專員告訴我們,未來的十天之內製衣原物料的價格可能會因此翻漲一倍。在這凍死人的冬天裡,保暖品的物料翻漲毫無疑問,會引起百姓恐慌。


在百姓中跳起恐慌的火苗,對當頭的統治者來說無疑是場災難。


這樣的災難鮮少有人能夠當下觀測到這點。更多的理解屬於後知後覺型。


如果他們能清楚明白這之中的道理,就會立即將這塊令人頭疼的毒瘤給挖去。


好在我們都是聰明人,能嘗試解析問題,來看看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就拿市場價格來說吧,因為盜賊團的劫掠和冰雪的阻擾,暫且中斷了兩地之間常用的貿易道路。結果就是原本供不應求的紡織品更加稀缺。東西稀少價格上漲是最基本的市場運作原理,其貿易中斷的結果想當然耳危害到人民的生活。


在這樣的危難之中往往會出現這麼一群人,這群人可以把混亂的市場分別導向兩種方向:一種是帶來許多物資添補不足的供給,從而穩定市場價格。另一種是壟斷物資加重市場價格,也就是課本上說過的「囤積居奇」。


如此讓市場走向兩種極端的便是投機商人。


當然,我們自然會希望投機商能把人們的生活搗回正軌,偏偏事情老是愛往壞的地方發展……


所碰上的壞事,也是帝國近些日子來所遇到的問題。


現在,來看看那些投機商人是如何給統治者帶來麻煩的吧!


敢於冒險的投機商人們,眼見製衣品價格漲得是如此之快,兩枚銀光閃閃的帝國里拉取代了他們的眼睛。為了躲避盜賊,他們選擇繞開南方的雪原,東方陰森的樹林,改從西方和北方的道路而過。這樣合情合理的避險行為,不可避免的增加了運輸成本。這意味著價格又再次翻漲!而且還不是小漲,既然要漲,那麼乾脆聯合其他商人哄抬價格。


他們不怕別人譴責,因為普通人不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


一個合理的理由是很難看出端迷的,他們趁著成本上攀之際作為煙霧,蓄意誇大運輸成本,將不合理的費用掩藏在合理的話語之中。


這或許是天性所為,我們自然不會對這樣的利己主義感到意外。


當然利己並非全然是錯誤的理念,只是凡事都需要有個限度。


如果人們無法克制自己貪婪的慾望,法律向來是很好協助我們這麼做的工具。


在別的王國對於相關的行為沒有嚴格的法律規範,但在帝國則是明確非法的。


我們能夠觀測到那些不肖商人所幹的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全賴於我們的公務員同僚訓練有素。就在批發市場上聽聞了像醉鬼般的漫天要價;於是他們暗地裡展開調查並得出「非法哄抬價格」的結論。然而市場監理協會並沒有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因此暫時無法抓補不肖商人,這點實屬可惜。


從道德的角度,可以說這樣的惡行不雅於那些盜賊。因為哄抬價格的行為又再次引起民眾恐慌,故而不滿的氣氛開始像瘟疫般傳播。


前天警察廳已經逮捕3名鬧事的群眾,雖然眼下還看不到暴動的情形發生,不過要是放任四處遊走的匪徒,和令人作噁的投機份子,暴動和罷工都會是遲早的事。


簡單總結一下吧!


製造混亂的源頭來自於投機商人和盜賊團。他們直觀的、間接的、意外的散佈恐懼。


說實話誰能想得到事情會變得這麼麻煩呢?


畢竟,幾輛被劫走的運貨馬車,對兩百萬人口的沃爾辛斯塔夫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問題並不出在被劫走的貨物,而在於人民內心之中的恐懼,加深了對王權的不信任。


許多人凍死了、沒衣服穿了、生活環境不安全了,就是說明政府沒用了……


帝國統治高層一開始對盜賊團還放不在心上,帝國邊境周圍和山林之間,強盜打劫的事時有所聞。攔路劫匪始終是根除不了的蟎蟲,普通狀況下他們根本稱不上是什麼威脅,就連平時的帝都郊外多少有些匪徒。


但是在這場十幾年來最為嚴寒的冬天,在生活物質缺乏的時候,在生活物品價格高居不下的時候,時機就賦予了蘇格石益勒大道上盜賊團的惡行不少政治意義。


直到昨天權貴們的女僕,上早市去購入柴火時,赫然發現成衣品價格、布匹價格、柴火價格,任何一項能夠跟保暖沾上邊的,與上個月相比全都成倍翻漲!


帝國的高層看到了、聽到了……從他們的女僕嘴裡觀測到的……


如果你問財政部專員和市場監理協會的調查報告呢?


他們當然寫了一份大致上數據「有用」的調查報告,只是在政務專用的郵務系統發揮功效以前,可能還要在等一些時日,才會送交到決策者手中……


總而言之,是個正常人都看得出來事情就像有毒的蕀,藤蔓將攜著它從土裡攀爬,放之不管便會牢牢纏住王座!


所以等不到來年春天降臨,在融雪滋潤土壤之前,就要在當下把未來叛亂的種籽碾碎!


雖然我們不清楚盜賊團有多少人,但是請相信我,他們會被打入地獄,渾身被業火焚燒,被冰寒凍傷,還要任由毒蠍狠咬。不過在神明宣判他們的罪行之前,我們必須找到他們!像挑狗毛裡的蝨子,一個神準的替除不留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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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報告送達決策者手邊之前,女皇陛下就已經先行聽聞身邊的僕從捎來的消息。


於是女皇陛下立即招喚戰爭部大臣,前來解釋「蘇格石益勒盜賊團一案」的事發經過,還有未來可能造成的影響。


戰爭大臣科索沃羅夫因為早在兩個月,前去視察蘇塔戰區。考慮到冬天道路狀況,可能要到來年春天才會回來帝都。因而戰爭部決定改由陸軍專員圖波布魯•霍華德上尉對皇室進行彙報。


另外沃爾辛斯塔夫衛戍軍團長伯洛季諾夫,他作為帝都安全的守護人,將來也要討伐盜賊團,故而也在現場。


圖•霍後來在日記裡記入當天上朝彙報的事,和自己對於整件事件的個人看法。這本日記後來因為圖•霍本人涉嫌收賄而被警察廳查扣。


日記寫道:


我壓根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糟糕……不過就是倒霉的商隊碰上了倒霉的事,他們因而倒了大霉!結果這份霉運好像詛咒似的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就在加特斯格勒的伯列特商會馬車被劫的第9天,我被指派到赫敏福崙宮晉見女皇陛下。事先見過了阿弗雷德宮相大人,他為此事顯得很頭痛。見了女皇陛下後,女皇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兩位高貴的大人為了一點屁事而操心,我告訴他們不需擔心,因為很顯然危害是被刻意誇大的,帝國可不會被區區盜賊團給擊垮。


宮相大人擔心的似乎不是盜賊團殺了多少人,從哪個倒霉的商會搶走什麼貨物;而是他們的行為間接引響皇室的統治根基。


我認為皇室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如果皇室權威真有這麼容易動搖,那麼我們帝國軍又何必保護皇室不受外敵侵略呢?乾等著看帝國解體就好。


所以我向宮相大人說,「帝國軍會是皇室最堅強的後盾。」


我試圖安撫皇室的情緒,但並沒有什麼用。


宮相大人說:「請你們作為前盾保衛國家和皇室的角度思考,既使無法擊垮帝國,卻也從政治上造成了不小得傷害。你們一開始是如何處置的?」


我本人並不在現場,只有看過調查員給的報告。我將我所知道,還有調查員結論的告訴了宮相。


報告的結果讓兩位高貴的大人煩惱不已。


我能理解他們為何會漏出這種表情,整件事情在我看來怪的離奇……


事發當初,衛戍軍團長伯洛季諾夫首先派出了斥候去追蹤那些天殺的盜賊!就好像天助我也!那天之後暫時沒有下過任何一場風雪,天上的陽光也不如以往能融化地上的積雪。所以斥候們就很順利沿著腳印四處搜索,順利到我們原本預計盜賊團在下週就能被消滅。


沒想到呀!他們就好像突然消失一般失去了蹤影,按斥候回報的狀況,是說他們的腳印還有車輪印子,就在雪地中突然消失了!沒有留下更多的行蹤。


他們怎麼會消失呢?


難不成他們被鬼魅抓走了嗎?


我們不確定他們是如何完美掩蓋自己的腳印,但是從事發地點以及逃跑路徑來看,以蘇格石益勒方圓50里內為活動範圍。腳步最遠延伸到東南方的樹林之中,有點接近柏拉圖尼亞大道。


我們調查了現場流下來的遺體,並與首先到達現場的巡邏隊員作偵訊,我們沒有獲得太多有用的資訊;除了一具盜賊遺體,被人發現是名殺人通緝犯外,其他的遺體都是無名之輩。


據推算,缺乏戰鬥經驗的民兵需要至少3人才可以擊殺一名傭兵。現場有14具傭兵遺體和5具商人遺體,盜賊遺體只有21具。也就是說襲擊的盜賊團伙可能具有一定的戰鬥力,並且人數多於42人。我們比對近年來帝都附近的盜賊團檔案,機乎每一個盜賊團伙都有可能犯案。他們之間的差異,只有逃跑方式比較不同,完美的切斷了足跡。


整份報告完整的敘述了調查經過,無奈盜賊的線索太少(少到調查盜賊的報告,變成調查調查的報告了!),很多事情只是稍微推估,無法成為打擊盜賊團有實際用處的資料。


不過報告倒是提出了蠻有建設性的見解,像是被劫貨物的去向。


調查員認為,因為那些貨物是在沃爾辛斯塔夫格外具有價值的物品,很有可能只會在本地的黑市脫手。我們應該重點監視地下市集和本地黑手黨,任何有關棉花、羊毛、布料還有成衣的交易,當局應當立即介入。


我贊同這樣的論點,女皇和宮相也都贊同。


在最後,通篇下來這份報告並沒有得出什麼重要的結論,只是輕描淡寫到「事件有待近一步調查」,說白了這意味著沒有結論。


這不怪他們,畢竟線索實在是太少了。然而軍部(戰爭部)並不喜歡這樣的結論,它聽起來像是倉促做出來的論斷,而皇室也不會喜歡。


所以軍部的人要求我重新詮釋結論,改稱「出於時間上的問題,軍部認為有待近一步行動。」


雖然這也是廢話,但卻要比原本的結論要好的多,因為這暗示了「軍部有所掌握,只是礙於時機上的問題而暫無行動。」,換成這樣的說法就不會使軍部顯得一無是處。


再說了,我們終要有所行動的,不是嗎?


就當作是預支未來的承諾吧!


「……那麼戰爭部打算怎麼做呢?」


女皇陛下開口問道,這可把我給嚇著了!


打算怎麼做?


我猜女皇陛下問的是,軍方下一步的反應。


但是我怎麼會知道呢?


又沒人告訴我軍方有何打算!我只是負責做簡報的小軍官而已,並不是決策者。


對於女皇的質問我無法給出答覆,這應該要問伯洛季諾夫將軍,他可是衛戍軍團長啊!


於是我將眼光瞄向伯洛季諾夫,他接受到訊息後,對我露出一臉鄙視,好像在說:「軍部的專員一如既往的沒用!」(可能是我想多了。)


伯洛季諾夫胸有成竹的向前走了一步說道。


「女皇陛下,本將已經擬定好對策。既然我們找不到他們的話,那麼就讓他們主動來找我們就好了!」


這話聽著有趣,著實吸引了女皇陛下耳目。


「哦?將軍閣下,還請發表見解。」


「是的,女皇陛下。其實勾出盜賊並不需要什麼錦囊妙計。他們的動機毫無疑問是掠奪財富,因此我們只需要派遣士兵假扮成商隊,然後在蘇格石益勒大道上走個幾天,自然就能釣出劫匪!以驃騎兵支援步兵,本將相信可以輕易的消滅盜賊團!」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女皇陛下看起來還算滿意。阿弗雷德宮相的態度則有所保留,在不清楚盜賊團實際規模大小的情況下,他認為這樣的計畫太過草率了。


「伯洛季諾夫閣下,不是可以透過設置哨點來保護貿易道路嗎?」


「是的,宮相。這的確是抵禦盜賊的常見手法;現在這個時候卻不行,常駐在雪地裡必須要有座像樣的建築。此時要設置哨點得在來年雪融的時候開工才行,還要花時間等預算下來。消滅盜賊團是當下必須優先解決的問題。」


「閣下所言甚是。」


伯洛季諾夫說服了阿弗雷德宮相,不論在怎麼擔心盜賊團是否隱藏真正實力都沒有用。他們除了盡快消滅盜賊團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女皇陛下鑑於伯洛季諾夫是軍事專家,而他又已經有了對策,於是放心的將帝都的安危託付給他。


現在對付盜賊的辦法姑且算是有了,但是還不足以應付未來可能的動亂,沃爾辛斯塔夫必須穩定市場價格。


而這就不是軍方的事了…………


有關當天與會的狀況到此為止。


可以隱約看出戰爭部對於這件事顯得不怎麼重視,乃至於要求專員對報告結論進行篡改。軍方有義務對皇室如實稟報,而不該另做詮釋,這顯然是濫用解釋權屬於褻瀆職務。


事後,圖•霍涉嫌收賄案似乎只是子虛烏有,但負責偵辦該案的探員以該日記中的自述進行舉發;圖•霍因瀆職罪遭革職處分,並發配國有礦產進行勞動改造。


指示他這麼做的軍官無可查究,故無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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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伯洛季諾夫將軍有個計畫,他打算命令5支巡邏隊,打扮成一支從沃爾辛斯塔夫前去加特斯格勒購買毛呢的商隊,以此當作誘餌,引誘盜賊團襲擊。


但是再盜賊團掠奪後,幾乎沒有商隊敢走蘇格石益勒大道了!眼下,沃爾辛斯塔夫的人民處於不安情緒,這時派出商隊會顯得太過於反常,從而讓盜賊團產生警戒心。


於是為了讓整件行動看起來合理,衛戍軍團首先會放出消息稱,「就在昨天加特斯格勒的波洛卡尼商會,趁著毛呢價格高漲之際,將囤積已久的毛呢投入市場。熟不知,哥塔商會也有如此打算。在陰差陽錯之下,兩家商會造成了巨量毛呢流入市場。」


他們緊接著放出第二道消息稱,「加特斯格勒毛呢價格從原本的一尺碼1布蘭跌到1先令又兩便士!」


有了這樣的消息後,軍團釋放出來的誘餌,論誰看都不會太過於可疑。因為為了利益冒險,正是投機商人會幹的事。


當消息放出之後,軍團並不會著急行事。他們必須讓消息傳一會時間,以確保盜賊團有時間收到消息並且做出行動準備。


當然軍團也不會拖延太久的,要趁著放出消息後的一天,上午約10點時,也就是消息差不多傳的兩地都知道的當下才會派出誘餌。他們將作為「收到第一手消息的投機商人,冒險勇闖危險地帶搶購便宜毛呢」的勇士。這聽起來不要命般的愚蠢,但伯洛季諾夫相信有錢賺的事一定會有人做。


從他的說法判斷,意味著會有不知實情的商隊被捲入行動的可能性。


因此伯洛季諾夫打算搶在其他商隊反應過來前先一步行動,最理想的狀況下,軍團誘餌會是第一個被襲擊的目標!


倘若真有商隊不幸的被捲入其中,軍官們認為正確佈屬支援用的騎兵和頻繁派出斥候,就能做到快速出擊趕去消滅現身的盜賊團,解救被襲擊的商隊!


分析下來,利用不實消息來修飾這場行動的合理性,誘導盜賊團主動出擊,最後徹底消滅敵人,就是整場行動的思路。


計畫輪廓大概是有了,但有些細微的地方還需要多加討論,於是……


「……為求保險起見,我們需要足夠數量的馬車,才能即時投入步兵支援。」


在團指揮部,鄧金少校指著大桌子上,一張沃爾辛斯塔夫郊外的一個小點兒說道。


「就在這裡待命。」


「殺雞用牛刀!對付區區幾隻盜賊就投入超過1千人的部隊!」布勞德里克上校反對鄧金少校的規劃。


鄧金雙手背在背後,沉穩的看著布勞德里克。


「恰恰相反,一千人負責方圓50哩內的索敵和戰鬥遠遠不夠。因為就在東邊還有條柏拉圖尼亞大道,它穿越整個樹林。如果盜賊團逃進樹林裡,並沿著道路快速移動,很容易出現漏網之魚。現有的兵力配置,我們需要至少兩百餘人負責搜索樹林。另兩百餘人分別埋伏在柏拉圖尼亞大道的交流處、通往21處鄉間小道的路口……」


還不等話音落下,布勞德里克懷抱著瞧不起人的態度質問鄧金。


「鄧金,難不成你的戰法就是不斷的添加兵力嗎?我們已經有300名騎兵加入這場戰鬥,當心他們逃掉做什麼呢?」


布勞德里克認為,如果手邊有足夠的騎兵,就不需要擔心盜賊團能逃出帝國軍的鐵蹄。


看到鄧金的戰法,令布勞德里克嗤之以鼻。


鄧金的戰法,就是依靠大規模兵力來提升作戰效率。這是他在軍校學習出來的思想,粗暴簡單,穩健而有力。這樣的軍事哲理有點伯洛季諾夫大將軍的影子。


大規模兵力聽起來氣勢如虹,卻也有不少反對這樣思想的軍官。正好,我們眼前的低級軍官中就有這麼一位反對派——布勞德里克。


布勞德里克看得出來,教科書並沒有教導他軍事理論與實際應用往往存在巨大差距,只有經驗才會讓人切身領悟到這點。


平心而論這個計畫也不能算錯,只是鄧金沒有意識到龐大兵力在雪地移動不會更加靈活。多餘的兵力也不代表提升作戰效率,只有他們能夠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位置發動正確的進攻才算。


鄧金沒辦有效運用所有部隊,而又要求更多兵力並且配置運兵用的馬車,簡直是在浪費資源。況且團部也沒有這麼多馬車,去租用要花不少的錢。


軍團輜重官也不會同意出借馬車,他正在使用,用來支援戰爭部購買的十噸硫磺。(因為交通部鏟雪不力,導致軍需總處的馬車翻壞了好幾輛。雖然更有可能是他們的車夫沒有按照規定的步速行駛。)


鄧金出手不知輕重,對於布勞德里克這種以少換多的軍事美學派思想家,鄧金無疑是不會使用刀叉用餐的野蠻人。


他寧願撤下兩個連的步兵,貼上一個騎兵中隊。最好的話絕大部分的兵力應該由騎兵取代,用少的可憐的步兵封鎖道路就行了。


似乎布勞德里克有點忘記自己是步兵軍官……


而鄧金始終堅持自己的要求是有必要的。


「那也要看騎兵佈屬在哪。這些騎兵一部份佈屬在雪原,配合步兵負責截擊逃跑的人,另一部分尾隨誘餌伺機而動。如果對方是夥馬賊,一但四處逃竄,我們到處分散佈屬的騎兵很容易出現缺口。而集中起來又會降低騎兵在戰略移動上的靈活性。所以依我看來,把大部分責任攔在騎兵身上是錯誤的。在騎兵有限的情況下,只能運用更多步兵去追擊。」


鄧金轉過頭來看著座姿囂張的團長烏茨基別克上校,義正嚴詞的說道:「因此我請求長官再編入更多兵力加入計畫。」


「你多慮了,鄧金  。我們是在剿匪而不是打一場決戰,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


烏茨基別克這麼說道,讓鄧金有些意外,他以為剛才的說法足以說服眾人。


「這是為什麼?」


「殺雞用牛刀。」


「就因為這個理由?」鄧金皺起眉頭說道。


「鄧金……」


「難道我們不應該拿出實力,確保任務能夠圓滿達成嗎?」


「那也要有個限度!」


烏茨基別克看來不打算退讓,這讓鄧金有些不滿。


鄧金這個被教科書調養身心的理論家,似乎接受不了任何毫無意義的行為。要麻烏茨基別克給出個好理由,要麻用自己的口才說服團長採用自己的計劃。


他就像喋喋不休的老太婆擾煩團長的耳朵。


「恕下官直言,方圓50哩的範圍內要搜尋一隻,連先前派出的優秀斥候都找不出下落的盜賊團,要找出這樣的敵人本來就是一件費人的事。而且還要算上埋藏在各點的伏兵,追擊落跑的敵人。可以說,大部分兵力不是直接投入戰鬥,而是搜索敵人……」


「正是!我們完全沒有必要派出不需戰鬥的人手!如果你想加強索敵效果,把300人的騎兵分出幾個小隊,讓他們協助步兵偵搜就行了。」烏茨基別克反駁道。


烏茨基別克,這個像是被老媽子碎念而不耐煩的兒子,慵懶又態度囂張的槓上了鄧金。


鄧金作為參與會議的軍官,自然有義務向長官進言,他深信自己的計畫應該被採用,所以他們持續爭執。


「騎兵是這場戰鬥的重要力量,您不應該削弱他們!」


「只是一個小隊,失去一個小隊的力量也不是很嚴重的損失。」


「……但是長官,我們完去無法知道敵人實際規模……如果要比原本設想的多……」


「沒有那回事!假設他們的規模達百來餘人,那麼他們就需要一座營地。若是有這麼一處營地存在,早就被我們的斥候發現了。」


烏茨基別克的說法讓鄧金無話可說,雖然無法確定敵人實際規模,卻也沒有理由把敵人設想的太過強大。畢竟他們只是盜賊而已。


「烏茨基別克,別理那乳臭未乾的小子。雖然我們平時不對頭,但我跟你的想法一樣!完去不需要那麼多人!讓我說我們完全可以減去更多人手,只要提高騎兵比例……」


「親愛的布勞德里克,你要是想當騎兵軍官的話,隨時可以提出申請。」


「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布勞德里克傻呼呼的理解不了自己的立場,他應該要為步兵服務!


在場的傢伙都這麼傻呼呼的,以至於烏茨基別克用有些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部下們。


「布克……」


「叫我布勞德里克。」


「小鄧金……」


「請不要這麼稱呼,長官。」


布勞德里克和鄧金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烏茨基別克,他站起身子,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就在桌子周圍來回走動。


「就在昨天,軍團長提出了這項計畫「投機者行動」,旨在誘敵殲滅的架構下,於明天上午十點展開行動,後天清晨來臨之前達成任務。」


烏茨基別克來回走動,腳步不慌不忙,語調不慢不快。明明年紀輕輕,卻又要表現的老謀深算,像一個久活而詭計多端的老頭兒。


他說:「……拋出這項行動後,騎兵團的、火槍團的、步兵團的、炮兵團的,為了軍功,所有軍官都在搶著做指揮。而對軍團長來說,只要順利完成任務,誰來做指揮都沒有區別。」


他走到桌子旁,地圖外擺放著炮兵和火槍手的兵棋。這個巨人,用居高臨下的姿態,捏起一隻火槍手,看著那可憐毫無辦法反抗的小棋子。


「所有人都像沙丁魚那樣搶著分食軍功。在魚群之中只有最強壯的那個才能獨佔這一切——那個人就是我!」


烏茨基別克放下可憐的小火槍手,將它按在桌面上,好像捏死螻蟻般粗暴。


「所以我說服軍團長不要將任務交給火槍團的軍官……還有炮兵團的……騎兵團的……」


他撂倒了無數火槍手棋子、炮兵棋子、騎兵棋子,甚至步兵同僚也毫不放過!


就在這桌面上的大地,巨人輕輕一播,就能將這些由帝國匠人精心打造的棋子全數撂倒。


他們那可憐的歲月呀!一輩子都在想盡法子塑造出最優秀的棋子,還不等擺在地圖上,就這麼嘭咚的一個響兒!被他們附有經驗的步兵團同僚,毫不留情的推倒在地!


可憐這所有棋子癱倒的像是被幹翻在地的站街女郎,精疲力盡俯首稱臣。


這麼做快活嗎?


快活、快活!


但是……


幹下這一切的,自命不凡的皮條客,我們的烏茨基別克先生。在這滿山癱倒的棋子中,察覺到了這麼一絲的不和諧、一絲的刺眼、一根紮在眼中的釘子!是一隻騎兵!


一隻普通的騎兵,他的顏色、衣著、座騎和裝備,都與其它棋子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為什麼就是不能把他撂倒在地呢?


他是那麼頑強,在烏茨基別克面前仍就屹立不搖!


「他們都算不了什麼,我的同僚幾乎沒有什麼實戰經驗,他們待在帝都太久了。不過有這麼個例外……」烏茨基別克捏起那獨一無二的騎兵棋子說道:「第8驃騎兵團的柴齊克,他參加過蘇塔征服、圍剿叛軍的行動、鎮壓農民運動,還有東方王國戰爭的志願軍……」


烏茨基別克將棋子高舉眼前,好像就在跟本人說話,以勝利者的姿態搖頭晃腦沈醉其中。


「他的軍旅生涯不足以載入史冊,但卻是我們軍團低級軍官中,僅次於我附有經驗的人。我們倆人激烈爭論,在唇舌上分出個高下,好不容易!靠著我豐富的資歷而勝出!」


這麼說著,陶醉的烏茨基別克眼神突變犀利,轉過頭來看向布勞德里克還有鄧金。


「我很清楚騎兵永遠是剿匪的最佳工具,然而在我看來,既使對手只是一群匪徒,他們也應該為步兵服務。因此我沒有完全拒絕他們,柴齊克也慷慨的借了我兩中隊。但是到此為止了,我不會讓他們出盡風頭!」


「但是軍團長的思路,不正是步兵與騎兵相互配合,並且……」


烏茨基別克聽不下布勞德里克的話,於是打斷了他,好好教育這位比他年長的同僚。


「布克,機會是要由自己抓住!一般來說剿匪的軍功少的可憐,但現在是非常時期!」


非常時期,意味著結果會與平常不同反響。具體反響誰也說不清,但是「非常」這個詞,就能夠讓人覺得很不簡單!


如果是一件不簡單的事,那麼報酬也可能會變的更為豐厚!


鄧金算是懂得團長的言下之意,但反而弄不明白自己的計畫不是會更好嗎?


「那麼增加步兵的數量,不是正好突顯步兵弟兄的重要性嗎?反倒要增加步兵的數量才對啊!」


「不光彩!」烏茨基別克果斷回答:「在邊境動亂多的地方也就罷了,但是在帝都,用一千多人對付匪徒,這叫無能!」


此話一出讓烏茨基別克顯得像為自己利益服務的小人,而非全心全意為帝國犧牲奉獻的軍人。這讓鄧金感到不高興了。


「恕下官直言,人手不嫌多,動用大兵力能更穩健的達成任務。要是讓匪徒跑掉,這才叫無能。」


「閉嘴,鄧金!」


烏茨基別克用有些生氣的語調,算是鄧金惹怒了團長,卻也沒有失去理智。以理服人的道理,處事態度囂張隨意的烏茨基別克還是知道的。


「只要給予敵人沉重的打擊,那些四散而逃的雜魚也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真要漏掉那麼幾隻,到時候讓警察廳通緝就好!因此,我一來不會再請求更多騎兵,二來也不會再投入更多兵力。我們按原定計畫實行!」


這時敲門聲響起,衛兵推開了門。


兩位穿著軍官服的年輕人走進指揮部,他們胸膛上沒有任何一枚勳章,一看就知道是才剛從木匠作坊雕刻出來的新棋子。


兩人立正站好,將右手掌貼在左胸膛上,行了標準的利比利亞帝國軍禮。


「報告,第8驃騎兵團上尉,赫馬諾•伊維奇報到!」


「上尉喬凡尼•魯佐,報到!」


烏茨基別克深吸一口氣,調整思緒和語調,回到了原本平時浮誇的說話方式。


「瞧!柴齊克派來了兩位年輕有為的軍人!看他們平坦的胸膛,還附有野心的目光,這是一副標準的帝國軍人臉,剛從皇家木匠作坊出廠的新鮮棋子!」


烏茨基別克撇下鄧金,走向前歡迎騎兵弟兄的到來。


「這是什麼意思?」


兩位騎兵軍官對烏茨基別克的謎語不解的問道。


「意思是剛畢業於帝國皇家陸軍學校的軍官。」布勞德里克說道。


「是的,長官。我們確實來到軍團3個月而已。」赫馬諾說道。


「請問為什麼軍官校要稱作為皇家木匠作坊?」喬凡尼好奇的追問。


烏茨基別克沒有想要向涉世未深的年輕軍官解釋,不過布勞德里克卻回答了。


「這還用說?老人家最喜歡下一盤自己中意的棋,為此我們就會需要刻出相對應的棋……」


「咳、咳、謝謝你的解說,布克……」


烏茨基別克打斷了布勞德里克的話,他們專業的術語把兩位初來乍到的軍官搞的暈頭轉向。


出於好玩,烏茨基別克自己倒故意補上了一句。


「歡迎各位來到皇家棋藝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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