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轉移捲軸繩索,自然攤開的羊皮紙自燃,紙張上面的紋章陣出現在腳底下,讓夏夕回到進入睦月迷宮入口前的January-A。
天還是黑的。
沒有聽到第四次的鐘聲,時間還未到零點。夏夕隱約記得是在第三次鐘聲、晚上六點左右進入地下城。
也就是說,不超過六個小時。
可是,夏夕感受到異樣的疲憊。
只是按照預定的偵查一回,卻突然被打個措手不及,疲憊的程度和時間不能成正比。
帶著一身疲倦,夏夕前往醫院尋求治療。
經過診斷,左手的骨頭裂開了,右手只是稍微內出血,右腳則是完全沒事。但是治癒普通傷勢要一枚橙幣,深入到骨頭要兩枚,修復斷肢要四枚(如果部位遺失,需要十枚)。
如果有神官,在地下城能當場恢復,更重要的是能省錢。
聽到價格,夏夕忍著心痛付出兩枚橙幣。不曉得心痛花多少錢能治癒。
儘管能治療,失去的血液不會回來。還是得好好休息靜養。
一回到房間,夏夕連裝備都沒有脫就直接倒在床上。
即將睡去的片刻間,反省著今天的舉動。探索地下城真的會鬧出人命,果然單獨行動是不可能的。
要如何找到隊伍是一個難題。
雖然夏夕不認為自己的個性內向,搭話談天什麼完全沒問題。不過隊伍不能與之相提。
光是要組隊這件事,想想就感覺彆扭。
隊伍不是兒戲。要互相彌補對方的缺點,這是底線條件。
深思該怎麼辦,夏夕不知不覺睡著了。
而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天。
「早安……」
「已經下午了,要什麼?」
看到旅館大叔一如往常,明明身為老闆卻兼任多職,櫃台、廚師等多項職務一手包辦。反正客人很少,幾乎用不到什麼人手。
「湯和麵包就好。」
吃了一點東西填飽肚子,夏夕深深吐了一口氣。
那股異樣的疲憊感終於消退一些,準確來說是滿足生理需求讓精神能放鬆,讓身體好受一些。
使用旅館的付費淋浴間洗去一身的灰塵和血污,夏夕總算是完全恢復過來。
狀態恢復了,夏夕繼續開始整理昨天的收穫。
結晶體的名稱是魔石,是怪物必定會掉落之物。
大多數的器具都是依靠魔石來運作,相當於水費、電費、燃料費。是七種貨幣以外,能當作貨幣的物品。
旅館大叔說這塊有普通的三倍大,價格是普通魔石的四倍以上。
石塊是掉落物,可以用在水泥之類的。
然後是技能寶玉,獲得的技能是技術技能【投擲】。是幫助丟東西的控球力。
「小子,下次記得把口袋檢查一下。」
剛把衣服送洗不久後,旅館大叔拿著一個護身符回來。
「差點都忘了。」
多虧這個護身符,夏夕才能從【生存本能】發動的那一刻察覺異樣。裡面放的是某種曬乾的香草,仔細聞有少許刺鼻、卻能提神的香味。
對於這個護身符,夏夕沒有特別的印象,不是正常交易得到的。
反之,在夏夕不知道的時候得到這個護身符的機會,就只有那麼一次而已。是誰給的可想而知。
「不去道謝不行啊……」
但是,要怎麼見面是一個難題。
和前天同樣的時間,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就是夏夕,躲在娼館旁邊的小巷口。
該怎麼說……如果只是經過沒問題,特地以娼館為目的地令夏夕很害羞。
用難聽的說法,就是那種想進去卻不敢的處男心態。
以前有沒有經驗不曉得(夏夕覺得應該是沒有),不記得的現在分類上應該算是,理解這些的夏夕感覺更難靠近。
「…………」
想來想去,夏夕終於下定決心了。
──回去吧。
下定決心,退縮了。
剛走出小巷,暈眩感又來了。
「噁……」
或許是睡了一整天的關係,每天固定一兩次的暈眩感中斷過,好不容易習慣的反饋變得難以忍受。
第一天受到反饋也是這樣。
四肢突然無力,雙腳順著重量跪在地上。
壓住嘴巴,盡可能反覆吞嚥口中的唾液,避免讓吃下去的食物吐出來。那些都是錢買的。
盡量用鼻子呼吸,把新鮮空氣吸入。直到能正常喘過氣,夏夕才將手放開的用嘴巴呼吸。
明明能開始呼吸了,卻仍然有一股壓抑感壓在夏夕身上。
已經到極限了。
不是與石偶戰鬥留下的疲倦感(當然那個也殘留在身上),而是心靈。
現在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會在Arcade,為什麼要戰鬥,連理由都不清楚就被扔到這裡,這一切太瘋狂了。
若是能隨波逐流,一起瘋起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難受。
該死的【瘋狂抗性】,讓夏夕對這一切能繼續保有理性──或者說不發瘋,但是這樣不發瘋,又會被逼到什麼程度。
當然,【瘋狂抗性】可以直接到技能屋賣掉,還能賺上不少錢。抗性的技能非常有用,賣掉之後就可以將想要的技能購買還有剩。
可是,失去【瘋狂抗性】,夏夕不曉得會變得怎麼樣。或許連維持自我也都做不到。
投身於戰鬥,是夏夕唯一能做的選擇。
若是失去選擇的權利,又能做什麼?
「噁……!」
湧上心頭的噁心感還是讓夏夕吐出來了。為了維持體力,明明沒什麼胃口還是吃了的午餐結果還是吐出來了。
感覺糟透了。
吐得相當厲害,連鼻腔都有,差點窒息。
短短的片刻,自己的意識宛如在詠唱咒言般的遙遠,可是嘔吐導致喉嚨發乾的灼燒感和衝擊感卻無比現實。
「咳、咳……」
就算吐完了,仍有一種想吐的噁心感讓夏夕一直乾咳。
總算是舒服多的時候,這才意識到有人在拍著背部。
究竟是什麼時候……不,想想就知道是嘔吐的時候接近的,在那之前接近的話,夏夕不可能不發現。
「你沒事吧?」
「還行……诶……」
「怎麼了?」
「不……嗯……」
情況有點尷尬,為什麼夏夕想見的大姊姊會在這裡。
而且在丟人的情況下遇上了。
「那個,謝謝你。」
「不客氣。」
「護身符…幫上忙了……」
「喔,你是在說那個阿。」
「不,剛剛不舒服的事情也包含……」
儘管能正常對話,也沒有口吃,可是尷尬就是尷尬。
總之,道謝過了,夏夕想趕快走人。
「難得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就這樣,夏夕被挽著手腕被帶進店裡。
果然是一種招客的手法!
早就猜測會是這樣,可是卻沒有成功抵禦。
踏入娼館中,一樓宛如是酒吧一樣,有吧檯、有包間,大概是那種先聊聊天的陪人喝酒,二樓以上就是房間的設置。
「我沒錢的阿。」
總之,丟出這句話。就算把人灌醉,夏夕也付不出錢。
「你想多了,還沒開店。」
畢竟不知道準確的時間,夏夕只是在同一時間到來。
「你啊,是不是覺得生活很困難?」
「…………」
突然丟來的一句話,夏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實在是難以回答。
以流入者的角度,以普通生活的角度,都很困難。
但是,不得不活下去,儘管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就算是這樣,也想活下去。
但是,沒有能當作目標的東西,能讓自己堅持下去的東西。若是有,說不定夏夕不會像這樣越來越糟。
「你想太多了。」
被丟來的一句話,夏夕的沉默被打斷了。
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杯子,大姊姊以優雅的姿態倒酒。
「沒有理想也無所謂,為了微不足道的東西活著也好。」
「為了微不足道的東西…嗎……」
「像你這種類型的人我看得太多了。」
「最後都怎麼樣了?」
「很早就死了。」
「…………」
「所以說,只要找一些可以支撐自己的東西就好,哪怕微不足道。」
「就算是這麼說……」
「總之,以後有空都來這裡喝一杯,就這樣。」
「這也算?」
「也算。」
在和大姊姊對談期間,夏夕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被拯救了。
是的,因為微不足道的承諾。
聽起來很好,能當作一個目標。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彌瑟雅。」
「夏夕。」
彌瑟雅替自己到了一杯,為了慶祝兩人相識,舉杯共飲…「噗!」
「這什麼鬼玩意兒!?好難喝。」
結果,因為喝不了酒被笑了。
她好温柔我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