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伊麗莎伊維亞的幫忙,艾琳的首次購物行只花不過兩個小時便完成了。現在三人暫且坐在拉克曼市的中央廣場噴水池旁歇息。
「呼……多謝妳了,班長。」
「還、還好啦。」
伊麗莎伊維亞冷淡地回應。她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在生氣吧?總之傑法決定少說廢話。
畢竟那起誤會到現在還是讓她怒氣未消。
不過伊麗莎伊維亞依舊遵守承諾幫忙艾琳挑選生活用品,這點倒是讓傑法十分感激。
由於艾琳並沒有服裝跟打扮的概念,對時下的品牌也完全不了解。於是伊麗莎伊維亞便不多做功夫,直接搭配認為最好的服飾給艾琳。
實在很難想像平時以冷漠、殘暴作為代名詞的伊麗莎伊維亞,竟然會熱心地幫艾琳做了不少服裝搭配。這也讓傑法省下了不少工夫。
而換上了新洋裝的艾琳與剛才的模樣相比,簡直就像是從路邊的野花升級成溫室鮮花,如同白百合般清純無暇又十分可愛。
連伊麗莎伊維亞也忍不住被艾琳的魅力給吸引。
可是……
「喂,我說你們倆關係是不是好過頭了?」
看著傑法將買來的零食都分給艾琳享用,而且還不時幫她擦嘴、摸頭等舉動,在外人看來的確是過於親密。當然惹人憐愛的艾琳,也是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的原因之一。
「誒?有嗎?」
「有嗎?」
主從二人互看了一下彼此。
看來他們比想像中還要遲鈍……伊麗莎伊維亞不禁嘆了口氣。
「羿,你認為呢?」
『看來似乎是如此。』
幼虎也跟著附和無奈嘆息的主人。
在購物的中途,艾琳雖然不多話,而且也沒有任何的主見與堅持,所以傑法總是會細心的幫艾琳挑選各種用品。而且他們之間親密的互動與其說是主從,倒不如說是關係很好的兄妹,又或者是關係更進一步的──
(吼!笨蛋笨蛋笨蛋……我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幹嘛去在意他們!)
伊麗莎伊維亞粗魯地甩頭。
『怎麼了嗎?』
「沒有,沒什麼!」
「怎麼了嗎,班長?」
「就說沒什麼啦!羿!」
「喂,大街上別又亂拿弓箭射人啦!」
「主人……危險……!」
眼見伊麗莎伊維亞又要舉弓襲擊,艾琳又是一臉驚慌上前阻止。因為伊麗莎伊維亞的箭術實在是太優秀了,搞得傑法快要習慣這種對心臟不好的危險遊戲,拼命地向老天祈禱不要再上演與弓箭擦身而過的戲碼!
或許是上天聽見了傑法微不足道的求救吧,剛好有一名少女提著竹籃來到廣場附近叫賣蘋果。
「啊,那邊剛好有人在賣水果。艾琳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喔。」
「喂,等等──」
一逮到機會,傑法就找個十分牽強的理由,趁機逃出暴風圈之外。
「不好意思,麻煩給我兩個蘋果。」
「好的,兩個蘋果總共兩枚銀幣──咦?」
賣著蘋果的異族少女轉身伸出戴著薄手套的右手,當她正要伸進籃裡拿出蘋果、其眼睛不自覺地瞄向傑法時,整個人突然像是活見鬼般露出極為僵硬又震驚的表情。
「你……你……!」
「怎麼了嗎?」
由於頭巾遮蓋住少女的上半臉,傑法只能看見少女小麥色肌膚下的嘴唇不斷微微抖動。
「──哇啊!」
下一秒,少女突然大叫之後便逃命似地拔腿狂奔,中途還跌了一跤讓整籃的蘋果全數灑落在地,但少女卻將那些蘋果全丟在原地,連滾帶爬地衝出傑法的視線範圍之外。
「搞什麼啊……?」
被遺留下來的傑法,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楞在原地。
「喂,你又做了什麼虧心事?」
在噴水池旁目睹整個經過的伊麗莎伊維亞也納悶地走了過來。
「我只是向她買幾個蘋果而已,誰知道她就突然大叫跑了?」
「哦?我還以為你是想對人家性騷擾才把對方嚇跑呢。」
「才沒那回事!」
「主人……花心……劈腿……抖M……」
「就說不是妳們想的那樣的!還有是誰教妳奇怪的單字的?」
「會長姊姊。」
(琪姊……別教別人的武從那些奇怪的知識啦!)
正當傑法在心底對姊姊埋怨的同時──
「喔唷,本還想說是誰在街上大叫而好奇過來一看,沒想到是你這黑色的災難小子啊。仔細一看,連奧爾森班長也在耶。兩位該不會是在約會吧?」
輕蔑的高傲嗓音自後方傳來,打斷了傑法一行人的談話。
就算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來的正是埃維亞王國的八王子赫羅德‧亞斯提斯‧埃維亞。
「……你來做什麼?」
比起黑髮的傑法遭到嘲弄,伊麗莎伊維亞更是十分厭惡別人提起她的姓氏而冷冷回話。
不知何時出現在傑法面前的王子,身旁還帶著像是隨從一行人的同學。雖然金髮藍眼的端正五官搭配一身華麗行頭,即使堪稱美少年也不為過,但傲視他人的性格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來做什麼?當然是來逛街囉,奧爾森班長大人。話說你們又是在幹嘛?約會嗎?」
不知為何,伊麗莎伊維亞的臉色又變的更難看了。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對哪一句話起了反應,總之這位藍髮少女已經是瀕臨憤怒的邊緣了。
「赫羅德,你少說兩句又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黑漆漆的傢伙才給我閉嘴哩!本少爺是來找奧爾森班長大人的──對喔,聽說你最近還跟一具人形武從簽下契約了對吧?」
話才剛說完,赫羅德的視線很快就注意到艾琳的存在。只見他還刻意搖了搖頭,其模樣十分做作。
「真可悲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明明是十分稀有的武從,卻跟著一無是處的武者,一想起來我就不禁替她感到可悲啊。而且還是在第一回合就輸給旁邊的女人。果然你根本就沒資格當武者,還是早早退學回家種田吧。」
赫羅德用著極為誇張姿勢甩了甩自己的金髮。一旁的同學們也跟著起鬨,各種像黑髮黑眼的外貌、以及那天的慘敗都被拿來揶揄嘲弄,更是讓傑法怒不可遏。
「當然如果你把那具人形武從讓給我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讓你在王宮裡面打雜喔。」
「……果然我還是很想把你這張爛臉痛揍一頓!」
傑法怒衝上前,但卻被赫羅德身旁的同學們給制止住。
「算了吧,我對你這小子沒啥興趣。怎樣,奧爾森班長,要不要現在就來打一場啊。」
「跟你?」
伊麗莎伊維亞強忍著怒火發出疑問。照理說赫羅德也跟她一樣是打進決賽的頂尖好手,但卻在決賽前一天要求決鬥絕非明智之舉。
『小心點,主人。他一定在打什麼詭計。』
一旁的幼虎也提出建議。
海克利斯學院有明文規定:「武者未經許可不得在校外使用武從。一旦被院方察覺到有違法的情形,情節嚴重者將處以退學之處分,並勒令終生不得使用武從。」
在此之前伊麗莎伊維亞雖然有數次違規的紀錄,不過傑法並沒有打算向院方提告的念頭;如果是赫羅德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伊麗莎伊維亞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很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要打就在明天的班內賽決賽分出勝負就好。」
「是嗎?我看不是在明天的比賽,而是在某個無人所知的時間點分出勝負才對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赫羅德俊俏的臉龐露出狡猾的微笑,彷彿就是在等待這一刻。
「還敢裝傻?偷襲與背叛不是妳們家族的拿手好戲嗎──就像妳大哥那樣。」
「你──」
聽到這裡,伊麗莎伊維亞不禁瞪大了雙眼,緊握的雙拳也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
內心裡一直最不想讓外人知道的祕密,被對方惡意地挖掘出一小角。這也讓拼命壓抑住自己情緒的伊麗莎伊維亞此刻已完全潰堤,憤怒的情緒宛如爆洪般淹沒全身。
「看來你真的很想找死……」
縱使語氣十分僵硬,別號〈殘暴冰姬〉的少女,依舊散發出不負其名號的殺氣,迫使所有人都感到一陣惡寒。
『主人,別中他的挑撥──』
「羿!」
不聽幼虎的勸告,伊麗莎伊維亞便命令其武從轉變成武器型態。下一秒,藍冰色的弓箭瞬間展現在眾人面前。
跟班們全都被伊麗莎伊維亞的殺氣給影響,本能性地倒退一步。
赫羅德雖然也被其氣勢給震懾住,但他心裡卻浮出了愉悅的冷笑。
「赫羅德,我事先警告你,就算你想向班長提告,我也會替她作證說是你挑釁在先的。」
事已至此,傑法也只能退到一旁。
「當然。無論決鬥結果如何,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能對使用武從的武者提出任何告訴。這樣總可以吧?」
雖然並不知道赫羅德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如今傑法與伊麗莎伊維亞也只能點頭答應。
「好,那麼決鬥成立──把武器拿起來吧!」
赫羅德登高一呼,只見其他同學們紛紛召喚自己的武從。刀劍槍鎚斧等各式各樣的武器,瞬間出現在包含艾琳在內的三人面前。
「等等,決鬥還找人助陣根本是作弊嘛!」
傑法挺身抗議,然而對方卻又露出睥睨的冷笑。
「又沒說是我親自出場。當然如果妳能打贏他們的話就另當別論。」
※
廣場不遠的一處民宅裡,一名少女不斷的喘著大氣。
她那充滿汗珠的膚色比常人還要深,宛如像是久經日曬的小麥色肌膚──但那是天生的。
接著她脫下薄手套整理凌亂的髮絲,左手手背頓時顯露出狼形的刺青。
擁有異國風情的少女名字叫夏緹,是全大陸最好戰的民族──布拉托族的族人。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即使喘了好幾口氣,胸口的心跳依舊狂跳不止。雖然身體長年久經運動而十分健康結實,但似乎抵不住剛才狂奔所造成的呼吸急促。
數天前,她與其他資深的族人一同到庫羅斯森林裡執行秘密任務,並在那裡追殺了一名偶然路過的少年。
(記得他不是被魅影大人砍了雙腳,然後掉進洞裡面了嗎?)
沒想到那名少年竟然完好無傷地出現在她面前!
第一時間夏緹還以為是見鬼了。
但讓夏緹更難以忘懷的是,明明是被追殺的人在大火中竟然會選擇放棄逃跑並救她一命。至少在她所生活的世界裡,不曾見過這種人。
(他應該……沒發現到我的身分吧?)
一想到自己又與那名黑髮少年再度相遇,夏緹的眼中充滿著惶恐與不安……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內疚。
其實夏緹並不知道當時她在森林裡面的打扮比較偏向男性化,深褐色的長髮因為會妨礙到行動也被她包覆在頭巾裡,再加上曲線並不明顯的身軀又蒙著下半臉,才會被傑法誤認為是一名少年。
「怎麼樣了?」
這時一道深沉的嗓音打斷了夏緹雜亂的思緒,嚇得她立刻抬起了頭。
「魅、魅影大人!」
一見到戴著半臉面具的隊長出現在眼前,夏緹慌忙的舉手敬禮。
這棟民宅是追擊者們購買下來當作據點的地方,然而其他成員因為別的任務而離開了庫羅斯島,因此這裡也只剩下魅影跟夏緹兩人居住在此。
稍早夏緹曾報告過她要出去打探情報,並打扮成賣水果的農家婦女。看來魅影是認為她已經打聽到相關的情報了。
「那、那個……只聽說森林的封印似乎是解開了,但似乎沒有人知道那具武從的下落……據說好像是在海克利斯學院裡一名學生的手上。」
其實夏緹在被嚇跑之前,幾乎都沒打聽到任何重要的情報。當然她也絕不能在上司面前展現出如此失態的一面。
「……是嗎。」
魅影興致缺缺地只回了一句,便轉身不再看她,這也讓夏緹有些失望。
布拉托族在半個世紀之前便臣服在雷姆利亞帝國的旗下,之後便經常受到帝國的委託參與各項任務──包括不能在檯面上執行的黑暗任務。
相對的,帝國以給予優渥的科技技術、以及大量資金作為交換條件,這也讓長年生活在貧乏又蠻荒之地的布拉托族得以延續生存。
而魅影便是帝國派來處理這次任務的指揮官。
第一次見到魅影的夏緹,便對他超乎常人的領導能力及處事決斷的態度感到敬佩不已,同時也對他極度冷漠的性格而感到畏懼。
也曾有族人形容他就像大海一樣深不可測。
當時夏緹因為長期居住內陸並未曾見過大海,但從魅影的眼中卻可以看出比海洋還要更加深沉、更加黑暗,同時卻也有奇異般的魅力,讓她感到憧憬與害怕。
所以當其他人離開時,夏緹便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做情報蒐集的工作。
不單只是為了要一反庫羅斯森林裡的失誤,同時也希望能夠得到魅影的認可。
(沒想到我竟然又搞砸了……)
剛才收集到的情報幾乎是早在前一兩天就已經知道的訊息。也因為如此,夏緹更是顯得沮喪。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魅影低沉的話語一出,立刻將陷於消沉的夏緹拉回到了現實。外頭似乎是有人起了爭執而引起居民議論紛紛。
當她將外頭吵鬧的原因向隊長報告時──
「是嗎……」
同樣的一句回應,但這一次魅影在面具之下的雙眼卻顯得興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