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隔一條街的取貨點,從裡面拿得一個用羊皮紙緊緊包覆住的包裹。
確定身上的東西都帶齊後,科爾維特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獸人。
「喂。」
「是、是的。」
「既然你硬要攪和進來,那我也不會客氣;兩條路給你選,要嘛跟著我工作;要嘛滾蛋,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我回去後會跟他報備說你死了。」
「⋯⋯」
「說話啊!」
經過數十秒的寧靜,斯嘉頓微微張口。
「⋯⋯我不要。」
「啥?」
「我要留下來,我要賺錢,賺很多的錢,我要把我的家人全部救出來然後逃到一個能接納我們的地方。」
科爾維特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像是理清思緒的說:
「若是被當奴隸了話,一隻獸人的最低價格。大約十枚銀幣。我會盡量找回你的家人,但你記得要好好給我工作,花出去的錢我之後一定會叫你還。」
「真的嗎?謝謝、謝謝、謝謝。我家有媽媽、爸爸、還有我跟兩個姊姊⋯⋯」
「行了行了,男性如果狀態好大約三十銀跑不掉、老的雌性大約兩百銀左右、你兩個姊姊如果是被當性奴了話二十金上下,再加上逃跑的費用林林總總加起來一百金應該足夠。還有什麼遺漏的嗎?像是你家的狗?」
「一百⋯⋯金?」
「用不著那麼絕望,我們一次工作運氣好點能拿到至少兩枚銀幣,你好好工作就行,其他的我自有門路。」
斯嘉頓再次露出了燦爛到讓人覺得厭煩的笑容。
(家人啊⋯⋯家人有那麼的重要嗎?聽說家人就是死掉會讓人難過的人,給我工作的那個傢伙死了我日子也挺難過的,所以他是我的家人嗎?嗯⋯⋯果然無法理解。)
行進了一段路後,來到了一面厚實的白磚牆前。
「先休息,入夜後裡面的戒備會加強。」
隨便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後,科爾維特蜷縮起來準備進入夢鄉。
「诶诶,你為什麼會對裡面那麼的理解啊?」
「關你屁事。」
「說嘛,這也是為了工作啊。」
「來來,耳朵靠過來。」
斯嘉頓把頭貼近,搖動著耳朵專心預備聽取能學習到的一切。
「關你屁事啊!」
「嗚哇!」
科爾維特瞬間的怒吼在斯加頓耳邊炸開,使得他摀著耳朵在地上打滾。
「很痛诶!」
「你活該啦。」
兩人以此為開端開始劇烈的爭吵。爭吵聲引來了衛士的關注
「喂!那邊在吵什麼?」
「啐,衛兵來了,跟我走。」
趁著提燈的光剛照到還看不清臉孔的空檔,科爾維特頭也不回地往衛兵來的反方向逃跑,直到看不見燈光為止。
雖然是平常的逃跑而已,但是不知為何的總有一種焦慮感,感覺缺少了某種⋯⋯勇氣?
逃離了一段時間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讓人安心入睡的地方。
夜晚的溫度舒適,現正處於夏秋交替之時,微風吹在身上帶有著幾分涼意卻不至於讓人感到寒冷。想必今晚能有個好眠吧。
那天晚上斯嘉頓注意到科爾維特入睡時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早晨當太陽露出第一道曙光時動作就要開始了。
清晨時會有一輛載著奴隸的馬車在固定的時間點進入到牆內的貴族區。混在馬車上的奴隸堆其中就不會被警衛發覺有異。
「進來啦~~。」
「乖乖閉嘴,現在要趕在太陽下山以前把這包送到委託人那裏。」
「好啦,所以是地圖上標記的那一棟嘛。簡單啦。」
「喔,看來你很有自信喔。要不要你自己試試阿?」
「我對我小看這份工作感到非常的抱歉。」
說完就做出了漂亮的土下座。
雖然有些喧鬧,不過貴族的家中有可以隔絕外在噪音的道具,所以兩人的說話聲無法傳遞到那些大人物的耳中。除非⋯⋯
輕微的鎖鏈聲響起,接著是轉動門把的和人的腳步聲。結界破開了。
聽到人的腳步聲的瞬間,就表示說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亡陷阱。全副武裝的衛兵、貴族的護衛以及性格扭曲的貴族,每一個都可以輕易地拍死闖入他們地盤的小蟲子。
「開始了。」
隨著這句話科爾維特身邊的氣場變了,抹除原先的所有情感,現在在這裡的是只會確實完成任務的人偶。
「跟著我。」
貴族的生活可以說是十分規律。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當第一個人踏出宅邸的大門就表示緊接著的就是所有人的清醒與人潮的移動。也就是說收件者差不多也醒了。
(狀態完美,斯嘉頓也跟得上,這次任務真是難以想像的輕鬆。)
過於簡單的任務讓科爾維特不禁有些飄飄然。
(抵達後先在窗口稍等吧。哈!這國家還真蠢,剝奪王都圈貴族的私兵,讓他們沒辦法依靠自己的士兵隱藏犯罪證據,只能依靠我們這些被瞧不起的賤民來執行。哈哈哈哈,這樣想來真是讓人感到愉快。)
除了停下來確定太陽的位置外,兩人的雙腳都沒有止息的不斷活動,雖然有時意外地會被衛兵的眼角餘光發現,不過都沒有被在意。
順利到有點詭異。但科爾維特忽略了這種感覺,如果每次都因為感覺詭異而變得緊張兮兮了話這工作早就不用幹了。
抵達目標地點花的時間比想像中還要少。抵達宅邸圍籬外時還未正午。貴族區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可遮陽的地方,有些許綠蔭的地方都是貴族們的休憩場所。天氣不算太過炎熱,可是持續地奔跑和保持警戒仍舊奪去了大量的精神與水分,科爾維特靠著圍籬休息,斯嘉頓還有些體力便先離開幫兩人找水來喝。
斯嘉頓離開後科爾維特翻過圍籬偷偷摸摸地來到一扇窗前,輕輕地敲擊窗邊的支架。如果在敲擊時有人經過就會因為有噪音而將窗戶打開,這時就要趁開啟的瞬間偷偷的將包裹丟進去。
如同預料的,窗戶開啟,包裹順利被丟進屋子內,一切是如此的完美。
「再休息一下好了。」
雖然一切順利,但是體力也耗損相當嚴重。這次工作是少數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而且風險極大,被發現基本就等於死亡。
正因如此,想必之後可獲得的的錢也會相當可觀。
(話說⋯⋯我幹嘛那麼照顧他啊?只是隻煩人的小狗而已。還要幫他贖回家人,我是瘋了不成?)
科爾維特想起之前斯嘉頓對他說過的話。
(善良嗎?我會這樣是因為我很善良嗎?我並不覺得我有多麼的善良,偷拐搶騙基本上能做的壞事我都做過一遍了,這樣的我是善良的?對我阿諛奉承也沒有任何的意義,那他幹嘛講這種話?)
「唉⋯⋯ 算了,想得再多也沒用。現在要趕緊找到他然後逃出去。」
正準備離開時聽到一大群急促的腳步聲。
「快點!他往那裡跑了!」
帶頭的人如此喊著。
(馬的,該不會是他吧。)
雖然無法確定,不過科爾維特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數量太多了。)
搜索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很不對勁,感覺就像是又另外多調了一隻部隊來。
「嘖,我們被算計了嗎?」
突然增多的兵力、以及當時進來的鬆散樣都是要來甕中捉鱉的嗎?
(不,不可能吧。)
科爾維特越想越不對勁,因為無論是哪一方幹掉中間的送貨人都沒有好處。
貴族要貨,黑幫要錢。無論哪一方違反規則都會使得通路變得狹窄,道上規則應該無法被打破的才對。
(找到人要緊,那傢伙絕對不知道撤離路線。)
科爾維特放棄跟蹤打算靠自己找到他,不過依然偷聽著衛兵的指令。
最後憑藉著對地形的了解提早衛兵一步找到了躲藏於草叢中的斯嘉頓
在交待了逃脫路線以及一些後事之後科爾維特衝了出去。
「來啊!你們這群貴族的走狗!」
奔跑的過程中科爾維特明白了之所以會選擇幫助他的原因——他有夢想,就算微不足道卻也真實,他還保持著希望,眼神中還燃燒著自我,他不像其他人只想著活下去。從他身上科爾維特看見了曾經那個為了卑賤的夢想而放棄一切的自己。
「真是諷刺啊。」
科爾維特曾是貴族手上的奴隸,放棄一切只希望能獲得自由,殺了自己的主人隨後被護衛追殺,卻沒有成功的被殺死,在被砍殺後科爾維特掉進了河中,順著河流漂到了貧民窟便在此展開生活。
獲得了自由可是卻尋不到人生的方向是過往遺留下的枷鎖。
(居然又回到了這裡。)
有時一個人的夢想可以感染另一個人,雖然彼此認識不到三天,但是比起以往更讓人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有吵有鬧,是孤僻的科爾維特沒有想過的。
從剛逃出來到遇到他之前,科爾維特除了工作之外不會與人有太多的交集,只像個屍體一樣的活著。
無夢之人理應成為築夢之人的墊腳石。
太陽向著城牆落下,將城市染成一片橘紅。時間差不多了。
「嘶—呼,嘶—呼。好累,好渴。快、晚上了、那傢伙、應該、已經逃了。」
貓抓老鼠一段時間後,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更是一口氣歸零。
聽不到鐵鞋聲後科爾維特放下緊戒,整個人跪倒在地上,感覺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意識。
現在的情況可說是爛到谷底了,關閉城門的時間已過,還連帶著體力不支、缺水等狀況。
(這次可真夠糟的,這次活下來我一定——該死,快要、暈⋯⋯)
「找到你了。」
科爾維特瞬間從地板上彈起來。
「有何貴幹。」
科爾維特故意使用優雅的言行來激怒對方。
「呦,還會說人話啊,你們這些渣滓能死於我尊貴的劍下算你三生有幸。」
傲慢、自大,這種人很容易被激怒。
(好機會。)
「還真敢說啊,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我這一隻老鼠都抓不到騎士的名聲要哭了喔。」
「我之後就撕碎你的嘴讓你說不出話來。」
「你有辦法就來啊!」
雖然完全是虛張聲勢,不過還是有辦法解決,趁現在他還瞧不起時假裝攻擊然後趁機逃跑。
(沒有武器、街上也沒有能拿來當武器的東西。怎麼辦呢?)
目前唯一能當作武器的只有他手上的那柄劍,還有⋯⋯
科爾維特往後退一步,接著往前衝,雙腳一蹬,依靠身體的重量和動能兩隻腳往胸甲上踢下去。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讓騎士失去平衡,再藉由反作用力讓自己得以逃脫。
沒想到他除了倒地之外手上的劍還掉到地板上。
科爾維特笑了,身穿板甲的的騎士固然堅不可摧,可是只要有辦法將劍的前端刺進頭盔或是盔甲接縫處還是能給予傷害。
撿起地板上的劍科爾維特立刻跨坐在試圖起身騎士的身上。
「真是想不到阿。尊貴的騎士?」
「從我的身上下來你這賤民!」
「我不喜歡在那邊嘰嘰喳喳的,我有話直說,你現在是我的人質。」
「啥?你以為抓了我你就能全身而退嗎?」
「我覺得我可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可真是被小看了呢,動手!」
周遭士兵瞬間包圍了現場。
「不要動!」
科爾維特吆喝住周遭的所有士兵。
現在真的是糟透了,只希望底下這個垃圾地位能夠再高一點。
「誰敢再動我就把這把劍捅到他的頭裡面。」
「動手啊!賤民。」
士兵的包圍網仍在逼近。
「啊啊啊!該死啊!」
能夠多帶走一個是一個。
科爾維特舉起劍,瞄準頭盔的縫隙刺了下去。
劃破空氣的風切聲從背後響起。
科爾維特的手被某種東西貫穿,劍刺下的地點落到了頭盔外。
手腕上穿了個洞,鮮血不斷向外直流。
舉劍是不可能的,想要閃躲也同樣不可能。
雙腳早就已經站不起來了。
「呵呵,到此為止了嗎?」
科爾維特冷淡地笑了。終其一生都是悲哀的呀。但願希望尚存。
劍緩緩的從手中滑落。
科爾維特放棄掙扎,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任由著銀亮的軍靴接近,直至眼前只剩下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