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話 往事

帶著負傷的爸爸離開首都塞勒斯後,我躲到了附近的山洞避開風頭,以爸爸這種狀態,根本沒辦法趕路。

靠著儲備的干糧,以及使用魔法產生飲用水,這幾天我們沒離開過山洞。

爸爸恢復過來後,花了大約一個禮拜的時間,來到了我們這次旅程的最後一個目的地。

這個城鎮位於赤之陸的西北部,名為第三城鎮,是媽媽的故鄉。

爸爸曾經跟我說過,這個城鎮雖然不大,但是那裡的人都很親切,生活步調比較緩慢,是一個時候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然而,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

進入我們眼簾的是,街道上的人們戴著口罩,廣場中央整齊地排放一具一具被白布蓋上的屍體,還有很多人正在燒東西,到處都能聽見哭泣的聲音。

爸爸隨便向一位路人搭話。

「這位大叔,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是外地來的嗎?我勸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吧,這裡爆發了鼠疫,死了好多人。」

「你知道領主怎麼樣了嗎?」

「領主一家也患上了鼠疫,上星期全都去世了,到現在還沒派新的領主接管領地,所以現在才那麼亂。」

「好的…謝謝你…」

「先生,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你還是趕快去看醫師吧。」

原來這個城鎮發生了鼠疫,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不知道外公外婆怎麼樣了?

問完路人後,我趕緊向前扶著爸爸,我以索拉問候爸爸。

「爸爸,你還好嗎?你臉色真的很差…」

「沒事…索拉,露娜,我有一件壞消息想告訴你們,這個城鎮的領主,正是你們的外公外婆…」

就是說,外公外婆也...

「那麼…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跟我來。」


我們來到了城鎮的西部的郊外,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地面不是赤褐色的沙地,而是長著短短的小草,不遠方還可以看見有一顆樹。

「「這裡,好特別…」」

「沒錯,因為附近有水源,所以才能長出一些植物。進來吧。」

我們來到一間廢棄的小屋,爸爸打開了滿是灰塵的門,讓我進到屋內。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住在這裡的哦。」

我以露娜發出疑問。

「誒?爸爸和媽媽是同鄉嗎?」

「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

「嗯?」

我們稍微打掃了小屋,這裡成為我們暫時的據點。

打掃完後,爸爸帶我來到了剛才看見的那顆樹下。

「誒~我們在懸崖上嗎?那就是大海嗎?」

我興奮張開手感受海風吹向我的臉頰。

「沒錯,別太靠近啊,小心掉下去。」

我回到爸爸的身邊,坐到了樹下。

這個樹正位於一個懸崖上,懸崖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大海,我內心非常的激動,沒想到大海竟然那麼多水組成,而且是深藍色的。

「爸爸,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關於爸爸和媽媽是否同鄉這件事,爸爸為什麼會變成通緝犯,還有那個刺客那件事。

爸爸似乎認識那個女刺客,假如我沒聽錯的話,最後的時候她叫我爸爸為爸爸,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在回答你們之前,我想跟你們分享一個故事。」

爸爸對我露出了微笑,然後遙望著遠方說著...


40年前,在首都塞勒斯里,有一個能使用魔法的家庭,一個男孩出生了。

在這個大家都無法使用魔法的帝國里,他的家人為他們能使用魔法而驕傲,這也為他們的家族帶來了無比的富貴與權力。

在男孩還沒學會寫自己名字之前,家人已經開始教他魔法,可是無論使用了什麼方法,男孩始終沒辦法使用魔法。

就這樣,男孩被這個家庭拋棄了。

當時才5歲的男孩,被拋棄到了罕見人蹟的野外,沒有食物,沒有水。

他一個人默默地走,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到哪裡,一直到筋疲力盡,暈了過去。

幸運的是,有一位大叔發現了他,把他救了,還視如自出,除了照顧他,還教他武術。

他很努力地學習,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報答大叔的恩情。

那時候,他和大叔住在那邊的那間小屋。

男孩很喜歡來到這棵樹下練習武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10歲的那個春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跟著家人家庭旅行,機緣巧合下,他們在這顆樹下相遇了。

男孩從來沒有跟過同齡的女生交談,所以當時鬧出了很多笑話。

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的半天,可是男孩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女孩。

後來男孩得知女孩原來是領主的女兒,為了能夠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男孩決定學有所成時要去參軍,當上大將軍的話,他就會有相應的身份,到時就可以領主的家裡向女孩求婚。

大叔知道了男孩的想法,也非常的支持男孩。

在男孩學會全部大叔所教的武術時,他剛剛滿15歲,他離開了這裡,到了首都去參軍。

才知道大叔所教的武術是非常高級的武術,繼承了大叔所有的男孩,超群絕倫。

男孩很快就被上頭注意到了,憑著男孩的本事,短短一年間,就獲得了不錯的成就。

雖然還沒成為大將軍,但是男孩自認自己的身份不再是庶民了,所以回到了這裡,希望能見女孩一面。

然而,女孩在11歲時就開始出發到亞籓頓王國的首都上學去了,而且領主已經為她結締了婚約。

失望的男孩回到戰場上,自暴自棄地將自己完全投入進工作中。

直到有一次,他聽說康斯坦丁帝國的公主與一群到亞籓頓王國上學的學生,在回國的途中遭人綁架了,那個女孩正是那群人的其中一人。

他竭盡所能,成功把女孩一群人救了出來,那時候是男孩和女孩久違地重逢。

女孩也沒忘記男孩,而且一眼就認出了他。

男孩對於這次的重逢非常高興,最後忍不住親了女孩,後來才知道那時的舉動把女孩嚇壞了。

拯救了公主的男孩立了大功,帝王打算委任男孩為大將軍,然而單純的男孩放棄了這個機會,要求帝王撤銷領主為女孩結締的婚約。

然而後來,男孩為自己一時的衝動感到後悔,無論多喜歡女孩,都不應該那麼自私操控女孩的婚姻大事,假如說女孩是喜歡對方才答應結締婚約的呢?

男孩自認自己的一時衝動斷送了女孩的幸福,感到非常的愧疚,於是打算上門賠罪。

才知道,原來當時領主警惕著來歷不明的男孩,擔心男孩對女孩圖謀不軌,才會撒謊說為女孩結締了婚約,如今被男孩奮不顧身地拯救了女孩,還為女孩放棄了升職的機會,感到非常地感動,承認了男孩,而女孩也愛上了拯救自己的男孩。

男孩與女孩開始交往,花了3年的時間,在20歲時成功當上大將軍,正式迎娶女孩,到首都塞勒斯那裡定居。

在22歲時,他們生了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可愛的女生。

他們的女兒非常聰明,他們認為不能浪費她的天賦,要好好栽培她。

於是女孩教導女兒在學校時所學的一切,包括魔法,而男孩教導女兒武術。

對於從小就被他們細心栽培的女兒,也發覺到了自己比常人更優秀,性格開始變得扭曲,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認為身邊的人都是比自己愚笨的存在,一直到女兒8歲時,女孩生下了女兒的弟弟妹妹。

沒錯,女孩的第二胎是一對龍鳳胎,弟弟出生時不會哭,大家都很擔心,直到妹妹出生,才哭起來。

這時候朝政內出現了權力的糾紛,形成了對立的兩派人,這兩派人都希望能夠把成為強大戰力的男孩納為己用,但是男孩對他們的權力之爭不感興趣,男孩只希望可以讓家人幸福。

從弟弟妹妹出生開始,女兒的性格就開始好轉一些,她非常照顧並疼愛自己的弟弟妹妹,讓男孩和女孩心感安慰,那段時間是最幸福的時刻。

在女兒10歲時,女兒把男孩畢生所學和女孩所教的魔法都學會了,無需置疑女兒是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然而,這並非一件好事。

由於男孩不願意加入任何一派,其中一派人打算利用強硬的手段讓男孩屈服,就是拐帶男孩的孩子。

他們知道男孩很強,所以派了身手不凡的刺客來完成這項任務,而刺客被一個年僅只有10歲的小女孩擊退了。

這時他們有了新的念頭,與其拉攏食古不化的男孩,倒不如拉攏實力超凡的女兒,比起大人,小孩子更容易控制。

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想把女兒從男孩手裡搶走,都是多虧女孩一直識破他們的計謀,才得以讓男孩一家人齊齊整整。

一直到兩年後,他們設下了圈套,讓男孩得罪了帝王,帝王要處死男孩和女孩,男孩當然不會就範,帶著全家人逃亡,逃到了紅山之谷那裡,中了埋伏,被數千精兵追趕。

女兒眼看就快被追上了,決定犧牲自己,獨自斷後為家人爭取時間逃亡,男孩阻止不了下定決心的女兒。

為了不辜負女兒的犧牲,男孩承受著無與倫比的罪惡和悲憤,帶著一家逃到了亞籓頓王國的歐特瓦城鎮,女孩讀書時最好的朋友是歐特瓦領主的妻子,她願意接納並幫助男孩一家...


聽完這個故事的我...不,聽完這段往事的我,心情感到非常沉重。

我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這段往事,原來我的家人有著這樣不幸的經歷嗎?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確認,於是以索拉開口詢問。

「爸爸…這是…你…和我們的故事嗎?」

「嗯。」

「男孩是爸爸,女孩是媽媽?」

「嗯。」

「弟弟妹妹是我們,女孩讀書時最好的朋友是伊莎貝拉阿姨?」

「對。」

「所以說,我們有一個姐姐...」

「嗯,她的名字叫絲緹菈。」

最讓我沒辦法接受的事就是這個。

「女刺客…是姐姐?」

「是,我也沒想到她還活著,竟然還成為了刺客…」

爸爸露出了痛心的表情。

我並非不能接受我有一個姐姐,而是說我不能接受那個女刺客是姐姐,肯定是有什麼事情搞錯了。

也許是爸爸的病導致他神誌不清,又或者是戰鬥太激烈沒看清認錯人而已。

嗯,肯定是認錯人罷了。

「你怎麼知道那個女刺客是姐姐?」

「那個熟悉的聲音,那把靛月刀,她習得【七級體驅】是我送給她的,還有她戴的髮夾,是她7歲生日時,我親手製作給她的。 」

爸爸摸了摸我頭上的日與月圖案的髮夾。

這時我回想起了,女刺客當時明明已經把刀揮下來了,似乎看到我的髮夾後,變得有點奇怪。

「那時,我也製作了這個髮夾,送給了你們的媽媽。」

「為什麼…我不記得這裡發生的一切…一點印像都沒有...」

爸爸望向了露娜,我以露娜搖搖頭。

「逃亡到亞籓頓王國時,剛好是冬天,這裡常年恆溫,也許是你們第一次到那麼寒冷的地方,而且舟車勞頓,你們發了高燒,導致你們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提過姐姐的事?」

「因為,你們小時候非常黏你們的姐姐,我們不希望讓你們回想這件事而傷心。」

「那麼為什麼現在要跟我們說?」

「我不希望你們憎恨她,畢竟她想取我性命,你們看,她只是一時認不出我而已…」

「「怎麼會認不出!她!她差點就殺死你了!為什麼還要幫她說話!肯定是爸爸你認錯人了! 」」

我激動得站了起來。

「索拉,露娜,你們冷靜一點…咳咳!」

突然爸爸猛烈地咳嗽起來,還咳出了血。

「「爸爸? !你怎麼了? 」」

「索拉,露娜,聽我說,不要憎恨你們的姐姐,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爸爸把他的刀遞給我。

「你們也聽醫師說過了吧,無論被刺殺與否,我也命不久矣了。」

「「不會的!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

眼淚不爭氣了流了出來,我明明相信爸爸會好起來的,絕對會好起來的!

「聽我說,索拉,這把刀我就交給你了,你要用來保護好自己,保護好露娜。」

「嗚嗚…我不要…我不要…」

「索拉,你聽著,這把刀並不是普通的刀,是一把非常特殊的魔刀,在亞籓頓王國被稱為神器,在使用它之前,必須與自身的靈魂與它連結,才能發揮它的力量…咳咳!」

爸爸又咳出了血,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嘴唇都開始變紫色了。

「「爸爸…」」

「跟它連結之後,你就能自由地改變這把刀的外形,長度,和強韌度。」

爸爸把食指放到刀鋒上,閉起眼睛集中起了精神。

「【呼喚 赤陽刀之魂 於今日斷絕與吾魂之結締】。」

結束詠唱後,爸爸把刀遞給了我,並幫我把臉淚擦乾。

「索拉,無論你多麼的不情願,也沒辦法改變我的生命即將結束的事實,我以後再也沒辦法保護你們了,這把刀,能成為你的力量,代替我好好保護你們。」

「爸爸…」

我止住了眼淚,對爸爸點點頭。

爸爸把結締的咒語告訴了我後,我像爸爸剛才一樣把食指放到刀鋒上。

「【呼喚 赤陽刀之魂 吾名為索拉 於今日與刀魂結締】...」

從刀鋒開始一直延伸到刀柄,發出淡淡的光芒後,赤陽刀的外表變化了。

到剛才為止它還是與普通的鋼鐵刀無異,而現在變化成了有著赤紅紋路的刀身,刀刃則是亮白色,還會散發淡淡的熱氣,猶如太陽一般。

「這是…」

「這把刀是我的象徵之一,一直以來我都把赤陽刀的外形變得像普通的鋼鐵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個模樣才是赤陽刀真正的樣子,你拿著這把刀出去,就是向世人表示,卡爾已經落幕了,因為與魔刀結締只能跟同一個靈魂結締一次。」

爸爸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

「還有一件事,我不在人世後,你們去到十二城鎮去找這個人。」

信封上寫著地址,以及哈里這個名字。

「這是?」

「我以前的戰友,把這封信交給他,他會幫助你們回到歐特瓦。」

夕陽的餘暉照在爸爸的臉上。

「夕陽很漂亮,來,坐下來,我們一起看。」

爸爸拉著我的手,指示我坐到他的身旁。

夕陽落到海平線上,海面都變成了一片橘色。

不知不覺間,心情變得異常地平靜。

也許,我已經接受了爸爸即將離開我的事實。

這段時間,每到一個城市,一次又一次的得知沒有解藥,爸爸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的時候,我已經隱約地察覺到了。

「真希望你們的媽媽和姐姐能在這裡。」

「…」

「我永遠愛著你們…」

「「爸爸…謝謝你們一直愛著我,有你們的愛,我很幸福…」」

就這樣,我牽著爸爸的手,一直在樹下待到太陽落下。

夜幕低垂,遍野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著,還掛起了一道明月。

「我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看星星了呢…」

「…」

我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應,我牽著的手不知道幾時失去了力量,變得冰冷。

眼淚滑過了臉頰,在這片夜空下,曾經幸福的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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