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

　隨著巨大的聲響，森林被掀翻了。

　樹、泥土、石頭、魔物全部被炸到空中，若要形容的話，就像一個熟練的廚師甩鍋翻炒飯一樣令人瞠目結舌——只不過那個規模約莫有半個城市的大小。

　「那是……什麼東西啊、什麼東西？」

　聽不見爆炸聲的艾格雅完全無法理解那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毫無預警、也沒有爆炸該有的強光，然後突然之間所有東西突然胡亂地被噴飛到天上去，實在是有夠不合理。

　她只能無言地拉開他的愛弓「春風」，一邊反復咀嚼「女神」的話，一邊警戒著還有什麼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

　而看不到畫面、只能聽見巨響的士兵和冒險者們，就只是困惑著到底是哪裡、為什麼爆炸了。

　「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喵！耳朵好痛喵！」

　因為聲音來的太突然，艾莉娜沒來得及捂住她頭上那對敏感的貓耳，直到現在還在刺痛。

　「難道是魔法使隊誤射嗎？」

　「不會吧，剛剛才大爆破了一次，怎麼可能把那種規模的魔法連發……莫非是游擊部隊？」

　「哪有能使用這種大規模魔法的游擊部隊，有的話還需要我們幹嘛。」

　穆林和雷歐探討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但也沒能得出結論。

　由於那被認為是最後的敵人——在森林裡發出了巨吼、本應率軍進攻的那隻魔物一直都沒有出現，在前線的戰士們已經待機到開始發慌了，也已經有不少人三番兩次催促傳令去問司令官情況到底如何、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尤其是冒險者。因為這次任務實在是疑點太多，為何突然提前、為何不和常備軍重新混編隊伍、為何強制征召了好幾個本來沒有預定參加的人……再加上副公會長令他們火氣很大了，甚至有人跑去找下級指揮官的茬、然後被常備軍制服了下來。

　在這樣的一陣混亂之中，只有諾亞注意到了。

　（那該不會是……那隻角兔嗎？）

　她想到的是和羅伊他們一起打敗飛龍、她跟布偶一起在森林裡遇到的某隻魔物。

　能用魔法，輕鬆地把雙足飛龍打倒、再利用空間魔法轉移走的角兔。

　（不、不可能吧……）

　她實在是非常不想相信那天她所看到的是真的。一方面是這幾天已經發生了太多破事、她根本沒心情再去思考那些，一方面是——

　（如果是的話，那傢伙完全可以直接毀滅佛維斯特城吧？）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那隻角兔，但諾亞在戰鬥中、還有現在待命的時候，一直都從森林裡感受到了有什麼正在強力地連續使用魔法的氣息。

　使用魔法有幾個關鍵：

　第一：身體能儲存的魔力，這直接影響到能使用多少魔法；

　第二：身體瞬間能處理、負荷的魔力量，也就是魔力循環的強度、或是說流量；

　第三：能不能集中精神，專心控制魔法。

　從以上幾點，諾亞得出了一個非常奇妙的結論。

　（如果說那傢伙，魔力存量和我一樣接近無限、可以單獨釋放這種大爆炸的法術，甚至能用空間魔法……它莫非也是轉生者、或是受到高位生命關照的傢伙嗎？）

　雖然她本來認為那個是自然誕生的強大魔物，但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是的話那些高位生物都不該放著不管才對。

　而且它是在森林裡戰鬥、而不是在這個戰場，所以它的目標八成不是人類。

　不過，問題是——

　（對啊，那另一個魔法使……是誰？）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在森林中、確實有一個大型魔法被發動了。

　諾亞能輕易地分出來兩個氣息的區別：是非常粗暴、野性且不受控制，一點也不像是人類使用的魔法；而另外一個魔法的流動則是非常平穩，很明顯是儀式魔法的特徵。

　（麒麟……感覺不像，那個應該不是高位生命做的，那到底……）

　有什麼人可以在夜晚的森林遊蕩、在那裡發動了什麼不是攻擊魔法的法術，他、或他們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不會又是來找我麻煩的吧？拜託別……

　在心中用力祈禱那不祥的預感不要成真，諾亞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

　「報告，森林那邊……」

　「我知道！有辦法派人去調查嗎？」

　「現在的話、可能沒辦法……」

　「可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指揮官羅理斯著急地踱著步。

　他的全名是羅理斯．費勒，費勒是平民的姓氏，也就是說他是平民出身、卻當上了佛維斯特常備軍臨時元帥這樣高的職位。

　雖然也有一部分是運氣成分——因為前任上將海爾凱特是因為犯罪被解職的，他算是被普林大公直接提拔上來。換做是正常情況的話還有很多貴族出身的人跟他競爭這個位置，身份低下的他是不太有機會的。

　然而只要再過一段時間、等事情都平穩下來之後，就會重新進行任職的程序，在那之前、基本上如果沒犯下什麼錯的話，就很有機會直接扶正。

　當然，一旦他有任何失誤、被別人揪出來的話，都極有可能變成保守派攻擊的焦點。所以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作為改革派總帥的普林大公都在極力避免奇怪的事情發生。

　但這段日子過得並不順利。

　「可惡，運氣也太差了吧……」

　在前一次戰爭結束之後，他從大將升上臨時元帥，在那之後……

　有走私販賄賂守門的士兵、偷渡毒品進城。

　其中有三個森精族的不知為何跑去刺殺冒險者，幸好未遂。

　後來他們還越獄了，造成了囚犯、常備軍的大量傷亡，也讓很多人認為這是他和普林大公的失職。

　為了尋找犯人還有士兵直接闖入無關的旅店搜索，結果有不少住客和附近的居民跑來投訴這件事。

　同一天東南方的茶園發生了魔物入侵的事情，常駐在那裡的寥寥幾個士兵抵擋不過大量投石猿的襲擊，只能任它們大肆破壞。

　然後是最近幾天，有好幾輛商隊的馬車遭到魔物襲擊，冒險者和軍隊也都表示魔物異常增加，才開始籌備這次的壓制戰爭。

　但是考慮到事態已經過於嚴重、加上其他貴族的施壓，還有重要的官員和商隊要進城，導致這場戰爭不得不提前整整一個禮拜、在準備完全不充足的情況下進行。

　何況越獄的事情才發生不到兩天，整體士氣低迷以外、人員編制也不太充足。一方面要留下一定的人手巡邏街道、一方面還要加強監獄的警備……最後實在迫不得已，只好臨時再請那個副公會長再加派人手。

　「總之先命令所有戰鬥人員繼續待機，做好讓市民避難的準備，如果造成那個爆炸的是敵人，那麼佛維斯特現在非常危險！」

　「知道了！」

　這個任務幾乎完全是由羅理斯負責、而不是普林大公，所以他現在非常焦慮。

　「這肯定是陰謀吧……」

　回想起前幾天、大主教給的忠告，也許——不、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操作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雖然這段時間保守派的發言消極了許多，但明面、暗面上還是做了許多小動作，這次的任務裡肯定也像上次一樣被埋了什麼陷阱、下了什麼藥。

　最後一批魔物不來就已經是足夠奇怪的事，現在又突然來個爆炸，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能隨機應變。如果有任何決策失誤了，不要說他的職涯、說不定在場上的戰士們、在城裡的市民們都要因他而喪命，他肩上的壓力可說是如山一般沉重。

　「這到底是什麼地獄……」

　他也參與過好幾次戰場，和魔物對抗、應付其他國家的襲擊，但站在總負責人的位置完全是第一次，尤其現在的情況實在太難以預測，羅理斯實在沒有自信能把這些事完全處理好。

　然後在這時，又有不妙的消息傳進耳裡了。

　「報告！城裡有事發生！」

　「城裡？什麼事情？」

　「報告，稍早前商會長喬諾森被人下毒，現在正在急救中，而有人指認犯人可能是常備軍派去駐守的……」

　「夠了、我知道了，幫我把這件事傳到普林大公那邊。」

　羅理斯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歎了一口氣。

　時機不可能總是這麼剛好，這一定是有人在操作沒錯了。

　只不過現在實在沒辦法分神處理其他事情，光是戰場的風向就夠亂了。

　「先不論那邊。你們……怎麼想？撤軍、還是繼續候敵？」

　他回頭問了下其他參謀。

　「我認為應該暫時撤軍，軍隊和冒險者的鬥志都已經被消磨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魔物會來的情況下，今天……也撲滅了不少魔物了，先撤退比較安全。」

　「當然是繼續待命啊，如果將領級的魔物突然又進攻，那我們不就虧大了？短時間內又不可能再組織一次大規模的戰鬥——」

　「你這樣說，如果它就是不來呢？如果它六個小時之後再來呢？士兵哪能在這裡待命這麼長的時間！」

　「魔物首領都發出號角了，你覺得它有不來的可能性嗎？還是你覺得從哪裡突然殺出一個流浪魔法使幫我們把魔物全殺了？懂點腦子好嗎，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你才是動點腦子好嗎，本來物資就還沒籌劃完，爆裂結晶石已經消耗殆盡了，分散陣列用來對付魔物將領本來就……」

　「好了、你們夠了。全軍聽令——！！！」

　哪邊講的都有道理，但在羅理斯聽來就是一堆屁話。

　誰不知道撤軍有遭到敵人再來的風險，誰不知道持續待命會持續消耗物資，對他來說，他只想聽到如果有萬一的情況發生、他們要如何應對，只是在這裡……

　連參謀都分成不同派的兩邊、固執己見，也沒打算聽聽對方是怎麼說的。

　難怪普林從來不聽參謀的意見——羅理斯一邊在心裡這樣感歎著，一邊積蓄肺部的力量、站到司令台上、向全軍喊話。

　「聽令——我們的使命已經達成，全軍撤回——！！！」

　「「「哦哦哦哦哦哦——！！！」」」

　戰場突然又沸騰了起來，大概是終於解脫了、或是對勝利的欣喜，也有人覺得既然指揮官這樣說、那那個爆炸可能是戰術也說不定……

　但羅理斯其實不是胸有成竹地做出了決定。正要說的話，他既不能確定魔物到底還會不會再次進攻，也沒有想到什麼完善的配套措施。

　——我不想管了，交給女神決定吧。元帥什麼的大不了不幹了。

　瀟灑地走下司令台，羅理斯自暴自棄地笑了起來。

　◇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