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剛剛還在嫌,現在變得像他媽一樣

山中的木造老祠堂裡,一個老者坐在破舊的蒲團上。


嘗到腰間的白髮只是隨意地用根木棍固定,身上穿著的布衣也有些成舊。


此刻的他,眼眸半張半閉,此刻的他,似乎只看的見身形,卻好似不在這裡。


他的呼吸慢慢放緩,感受著身邊無處不在的大道,意識漸漸融入其中。


大道就像是平穩的江河,緩緩地流動,而老者只是讓意識在其中隨波逐流。


這樣的感覺,讓老者十分平靜。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道稍稍偏離了方向,像是將他緩緩的推往岸邊、推到了水面之上。


要知道,即使他修練了到此般境地,對於大道而言,也不過是過是江河中的一滴水罷了。


江河會去顧慮一滴水嗎?


答案是會,但這樣的事在萬年之內,發生過的次數他一隻手就能數完。


大道要給予的,不論是機緣還是考驗,他都會也只能接受...想到這,他緩緩張開眼。


"河岸邊?"


老者有些疑惑,他所在的地方確實清幽,但這是因為有無數等待機緣成神、化仙的妖獸張開了屏障。


在屏障外,要不是劇毒的沼澤、萬丈深淵、萬里高山,要不是妖氣、瘴氣濃烈,邪妖惡獸盤據的險惡之地。


即使屏障容許心中沒有惡念者自由進出,但光要闖過外面那惡劣的環境,可是難如登天。


起身後只是意念一動,老者就已經來到岸邊。


緩緩地河流上,是一艘釣魚用的小舟,上面也沒有人影。


隨著小舟飄過眼前,才看到裡面有個披著成人外衣的人族嬰兒,以及一個竹筒。


老者用意念控制小舟,讓它停在了岸邊後,伸手將竹筒撿起。


它沒有將竹筒打開,而是閉上眼,推演著這個竹筒的過去...




沒有左手的男性非常焦急,它用右手抱著懷中的孩子,躲避著仙家子弟的追殺。


跑來這的原因,只是聽許多修士說,在兇惡之地的深處溪谷裡有個村子,那裏環境清幽,與世無爭,便希望能在這生活。


不過,大道將他牽引至此,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事,老者打算在多探究探究。


"恩,還有些殘魂,就讓我看看吧..."老者便再次動用了神通,將自己與他的殘留的意念同化,探查著有關它的信息。


男性只是最低階的修士,他的妻子也差不多,兩人結為連理後也不再修練,只是留了把劍防身,跟一個納戒做為紀念。


生下了這個孩子不久不後,便有修士看上了他的妻子。


他不知妻子有何特別之處,但為了不引來殺身之禍,兩人也只好含淚分別。


"有蹊蹺..."老者稍稍在過去探查,便發現女性的靈氣有著治癒的效果,這個效果不限於肉體。


靈魂、精神、道心...只要是能被她意識到的,都能用靈氣慢慢溫養、治癒,女性沒能發現,單純是因為修為太低,靈氣少到難以察覺。


以她的程度,光治點小傷就要一個時辰,這速度比吃些低級丹藥還慢。


這股靈氣,多半是某位稍有程度的修士,在無意中放出又恰好穿過她身上,才讓她悟出了用法而已。


而看上她的修士,只是為了從她體內提取這股靈氣,溫養破損的神識,但只抽了一點,她就一命嗚呼了。


"哀,就為了這種事殺人,外頭還真是不平靜。"神識些微的破損,就算放著不管都能治好。如果無法修復,單靠這一吹即散的靈氣量也治不好。


老者的意識回到男性身上,那個修士,似乎是認為她的靈氣轉移到了孩子身上,便帶上兩個弟弟追著殺著男性。


男性就這樣,一路逃進了外面的妖獸之地。


似乎是男性的靈氣太弱,妖獸們並不在意他,反到是跟修士廝殺了起來。


男性就這樣一直逃,直到接近這溪谷的上游,終究是沒了力氣。


他從納戒取出了一條小舟,將孩子與竹筒放上後...最後的幾口氣也沒能用來道別,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小舟推了出去,自己就這樣倒在了岸邊。


死前最後的念頭很卑微,"願你,能被好心人撿到"。


生靈自相殘殺,生生死死,老者早已看淡,但看著懷裡什麼都不知道,對這自己笑著的嬰兒,還有為了他犧牲性命的父母,直到最後,也只是卑微的希望他能活下去。


自己連伴侶都沒,雖然照顧那些小妖,但也不到骨肉相連的親情,更多是對後生晚輩的憐愛與守護。




"這樣的悲劇,也不過是江河中的水珠..."




一邊說著,溫潤的淚水滑過了他蒼老的臉頰,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為了這點小事而難過。


大概,是跟作為父親的男性殘魂同化,將心比心的理解了他為人父的喜悅,還有最後的遺憾。


老者將竹筒打開,倒出兩塊能相合的玉、幾顆靈石,還有一張信。


上半段簡單說了自己被追殺,能看到這封信就代表他已經凶多吉少了,最後的一段,則是...


""好心人,吳某人別無所求,只盼您能發善心,將這孩子養大。這幾顆靈石已是我們夫妻倆全部的家底,足夠供他吃穿用度,若還有不足之處。""


看完了信,老者看向了天空。


"這就是大道給我的機緣嗎?還是考驗?"


要說機緣,到自己這種程度,神物也沒法助自己有所突破,只能是自行開悟。這人族小兒,也沒多少特別之處,神物自是不用多想。比較可能的,多半是能在與他相處的時間裡,體悟到某些事吧。


若是考驗,便是考驗自己是否還跟萬年前一樣,有著相同的憐憫之心。


不過,看向了眼前想抓自己鬍子的嬰兒,又看向輕舟那個依附在上的殘魂,老者嘆了口氣道"您倆反抗天命至此,捨命只為求得孩子一線生機,老身很是欽佩。"老者說著,向殘魂低頭致意。


對於親情,老者在之前從未真正體驗,這次與殘魂的意識交融,即便到死都不願放棄的心意,足以讓他致上敬意。


殘魂沒有反應,多半,還是只想著自己的孩子吧...老者繼續說道。


"大道既喚我至此,與這孩子的緣分我就收下了。大道為證,我會將他視為骨肉,盡養育之責。"老者說完後,殘魂便五體投地跪了下去。


好似用盡了最後一絲力量,又像了卻最後的心願,殘魂便這樣消散而去。




回到村里,對於撿了個人族嬰兒回來,村子裡的大家都有些意外。


"他的臉頰好軟呀..."身後有著九條尾巴的白狐狸,用前腳戳了戳嬰兒的臉頰。


這嬰兒則是好奇地看著她,甚至伸手抓了她的前腳,開心的笑著。


"哇,好可愛,像顆肉球似的。"一隻停在老者肩上,散發出美麗光彩的金鳥,則是高興地說著。


一隻火紅的鳳凰從空中緩緩降落在一旁,看著老者抱著的嬰兒,有些無奈地說道"老頭,你又撿東西回來了?"


"恩,算是有緣吧。人族若沒修練的資質,壽命不過百年,以凡人的腳程就連這太平村都出不去,讓他在這生活個百年也不麻煩。"老者雖然說得不在意,但語氣溫和。


這個太平村說是村,但從中心向外走一萬里都被屏障保護、隱藏著,整個範圍比許多人族國家都要大上百倍千倍,沒點本事根本走不出去。


而撿到這孩子的地方在屏障的邊緣,要不是被大道牽引,要在方圓萬里的山川中找一個沒有靈氣的人族嬰兒,就算是他也得找上個幾天...到那時,他大概早就餓死了。


"大家這麼都聚在這?"


"前輩帶了一個人族回來。"


"人族,不是偶而會有人族的修士過來嗎?"


"不一樣,這次是人族的嬰兒。"


"是哪個人生了小孩嗎?"


"不是,好像是託孤來著。"


越來越多妖獸圍了過來,環境也越來越吵鬧,就在這時...


"哇~~~~~~~இдஇ"


似乎是被吵鬧聲嚇到,老者懷中的孩子傻嚎啕大哭。


"你們這不是嚇到他了嗎,滾滾滾,之後再來。"一開始還嫌棄地說"老頭,你又撿東西回來了"的鳳凰,現在第一個站出來喝斥其他妖獸們。


"不哭不哭,你看~"接著便幻化成人形,用溫柔的聲音哄著他,還取了自己一根羽毛放到他手上。


鳳凰羽毛...就算是深可見骨、被邪毒汙染的重傷,只要往傷口一按,皮肉傷能馬上復原、純淨的靈火則會將邪氣毒素全部燒盡,但這樣的用法十分浪費。


只需一根就能鍊出十數枚效果相同的<鳳羽仙丹>,只要傷者還有一口氣在,都能夠救活對方。


她給孩子拿去當玩具,要是被那些因舊傷無法提升修為的修士看到,大概會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喔~( ºΔº )"看到有著流光溢彩的羽毛,孩子馬上將它抓緊,死死的盯著。


"你看,丹姐剛剛還在嫌棄,現在就變得像是他媽一樣了。"在旁邊的水岸,一隻巨大的青蛙對身旁的大鯰魚說著。


"嘴硬心軟。"大鯰魚附和道說著。


火紅的鳳凰怒斥道"閉嘴!",孩子則是馬上又哭了起來。


"哇~~~~~~~இдஇ"


看著自己剛哄好的孩子,現在又哭了起來,她嘆了口氣,變化成人形。


"好了好了,我不是兇你,別哭了,好嗎?"有著一頭紅髮的女子說著,從老者懷裡接過孩子哄著。


孩子則是看著她的頭髮,然後伸手抓住,接著就往嘴裡塞。


"...(◕ H ◕)"他沒有吃也沒有咬,只是含著,然後呆呆地看向女子。


女子看著懷裡的孩子,露出了溫柔的笑臉,然後輕聲說著"老頭,他好像餓了,人族的小孩吃甚麼來著?"。


"記得是吃粥,我去煮,妳在這等著。"老者說著,一個念頭便消失了。


不知何時,白色九尾狐已經幻化成了白髮的女性,她湊了過去,用手戳了戳孩子的臉頰說道"他吃粥,我吃他◑ω◐"


然後手背就被打了。


"嘻嘻~(> H <)"不過,被戳了戳臉頰的孩子發出了笑聲,似乎並不討厭。


"還吃他呢..."


"臉頰軟軟的,好想咬一口試試看~"


這次,白髮女性的天靈蓋直接挨了一拳。

你的回應